第一章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对性都有着本能的需求。类似于我们用“饥饿”来形容对食物的匮乏感,在生物学上,人们习惯用“性本能”(sexual instinct)来表述对性的需求。然而,日常用语中却找不到在性方面与“饥饿”相对应的、能表达出那种匮乏感的词,故科学采用“力比多”(libido)与此对应。
关于性本能的实质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呢?很多人认为,性冲动是人年龄到青春期后随着生理功能的成熟才渐渐出现的,而童年时代是根本不存在也无须考虑的。并且大部分人认为,性冲动只存在于异性之间,是由于相互吸引而产生的力量,这种力量的最终意图在于实现两性的交合。然而,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些观点极大地歪曲了真相。我们认真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些想法漏洞百出,由此而得出的结论也必然是不可靠的。
为了方便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我想先提出两个术语——“性对象”(sexual object),即发出性诱惑的人物;“性目标”(sexual aim)则是指性冲动下的趋向和行为。科学观察表明,许多变态与性对象和性目标有关。因此,变态与异常的关系便有待深入研究才能揭示。
第一节
古代的一个美丽的传说体现了大多数人对性本能的观点和认识。传说,在远古,人都是单性的,后来才分成了男人和女人两个个体。男女之间相互吸引,相互寻找,经过种种艰难曲折,才能由爱结合在一起。这个传说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深入人的心灵,因此,一旦听说有些男人的性对象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或者有些女人不喜欢男人而希望和女人相守一生,人们会感到十分诧异。我们现在把同性之间相爱慕的人叫作“同性恋者”。因这是对我们关于性的理解和认识习惯的颠覆,我们又把这种人叫作“ 性倒错者 ”(inverts),把这种现象叫作“ 性倒错 ”(inversion)。目前世界上有多少人是性倒错者,我无法估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会是个小数目。
我们根据性倒错者的具体表现,大致将其分为三种不同的种类:
1.完全性倒错者
同性是这类人自始至终追求的性对象,任何时候他们都对异性没有任何性方面的欲望和渴求。他们也不愿意和异性发生性行为,甚至有些厌烦。伴随着这种厌烦情绪,他们就不会像正常男女那样进行两性之间的性活动,即使勉强发生性交,他们也不认为这有何快感。
2.两栖性倒错者
他们是双性恋者,性心理上属于半阴半阳。他们的性对象既可以是异性,也可以是同性。
3.偶尔性倒错者
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尤其是当正常的性对象不在身边、个人需求不能得到满足时,这类性倒错者会通过模仿将同性人作为性对象,聊以慰藉。
这些不同于常人的性行为,虽然都属于性倒错,却也有着各自不同的特点。有些人认为这是一种正当和应得的个人权利,就像正常人要满足自己的原始欲望一样,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可以争议的。而有些人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正常行为,他们知道这是病态的,却总是不由自主,他们也千方百计地去纠正自己这种性倒错行为。
还有一些差异则表现在发病时间上。有些人,在他记事之前就出现了性倒错症状,而有些人则在青春期前后才会出现一段(通过实验,专家已发现,一些患者自己认为的性倒错出现的时间常常是不确切的,原因是患者的记忆往往压抑他早年对异性的认识和感受。通过精神分析法对性倒错者进行分析,这种看法已经得以证实,通过这种方法,专家要从患者小时候遗忘的东西中,重新寻找到各种事实来填充其本身的记忆缺失)。性倒错出现后可能终身就这样,也可能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只作为人体正常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小片段。还有一些人则是反复摇摆于正常的性对象与异常的性对象之间,不时更换。除此之外,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有些患者由于和正常性对象结合后产生了一种糟糕的经验,所以开始寻找异常的性对象,从而患上性倒错症。
一般来说,以上种种不同的性倒错类型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当然,非常极端的情况也是存在的,这种性倒错者往往沉湎于自己的世界中,认为自己的状态很正常,他的性倒错状态一直存在于他的生命当中。
但有很多专家常常喜欢夸大不同性倒错者之间的差异,而对他们的共同之处忽略不计,不将这些性倒错者归为一大类,由此得出他个人对性倒错的一己之见。其实,不论专家如何对这些现象进行分类,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处于两个极端的人还是少数的,处于中间的人是占绝大多数的,所以,分类过细,或者说过于强调他们之间的差别,将会对这类问题的深入研究产生一些不利的影响。
说到性倒错现象的缘由,很多人会不假思索地认为,这是先天性心理变质的表现。这是因为医生最早是在那些患有神经症或者有神经症征兆的人身上发现性倒错现象的。不过,仍然有两个因素我们需分别加以考虑:先天的和退化的。
1.先天vs后天
我们通过第一类完全性倒错者这种极端的例子,可以猜测性倒错是先天的,因为在这部分人身上性冲动从未采取过其他形式。而其他种类,尤其是第三类偶尔性倒错者,却很难支持这种假设。于是有人试图将完全性倒错者与其他类型区别开,理由就在于,只有完全性倒错者是先天的,其他类型的性倒错则是另有原因。
另有一派对以上观点持反对意见的人认为,性倒错是性本能的习得特征。他们的理由如下:
(1)许多性倒错者(包括完全性倒错者)在幼年曾遭受某种刺激而留下了强烈的性印象,从而造成永久性的影响,即同性恋倾向;
(2)还有些性倒错者是由于在童年及以后受到某种激励性或者压制性的影响,如战争或服刑期间长期和同性相处、与异性性交的危险、长期独居或性功能弱等,这些影响强化了性倒错现象;
(3)催眠暗示可使性倒错减退,这从侧面印证了性倒错不是(不全是)先天的,否则,这种疗法怎会起作用呢?
考虑到以上因素,性倒错来自于先天的看法就值得怀疑了。如果对所谓的先天性性倒错者做进一步检查,不难发现,童年早期的经验或许对力比多的方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种经验的记忆可能在个体成年后失却了,却可以通过某些特殊手段将这部分被隐藏的记忆重新召回。这样考虑的话,可以认为性倒错不过是性本能的常见变异,由个体生活中一系列的外部情形所决定。
这就是我们目前得出的结论吗?恐怕还远远未止。要知道,许多同样在幼年遭受过性侵或是别的什么性影响的人,后来也并未发展成性倒错者。由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习得,都不能囊括所有的性倒错成因。
2.“倒错”不是“退化”
人们总是倾向于将非明显的创伤性或传染性症状归因为“ 退化 ”(degeneratecy),在玛格南(Magenan)对“退化”现象的分类中,即使最高级的心智能力也有可能濒临“退化”的境地。如今,“退化”这个词在各个领域被滥用,由此,词语已经丧失了它特定的意义和用法。在我看来,只有下列情形适合于使用“退化”一词:
(1)具有几种严重偏离正常的变化;
(2)严重损害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就性倒错者而言,很多并不具有偏离常人的严重变化,也远未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有些甚至具有很高的智力发展和道德修养。故而,将他们的情况诊断为“退化”是不合适的。另外,如果我们置身于一个更广阔的范围和角度,跳出个人医患经验来看的话,也会有两种事实纠正我们将性倒错视为“退化”现象的看法:其一,性倒错会出现在文明发展高峰期的人群之中,并被赋予极高的意义和重要功能;其二,性倒错在野蛮人及原始人当中也极为普遍,而“退化”概念仅适用于高度文明(布洛赫),即使在文明的欧洲人当中,气候及种族也对性倒错的分布和人们对它的态度产生重要影响。
关于性倒错的缘由,正如上文中已分析的,无论是先天性还是习得性都无法完全说明。应该说,两种因素都应当得到充分考虑,而个体因素也是不应该忽视的。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所有关于性别的问答一定是居二不可的吗?已有科学表明,有些人的性征是模糊不清的,很难确定其是哪种性别。这一现象首先出现于解剖学领域,这种人的生殖器具有两性特征(即双性人),在极端的情形下,两种性器官均得到了充分的发展(真性双性人)。当然,这只是极个别的案例,大多数情况下是两种性器官都退化了。
这种不同于正常的现象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通过这些无意的观察和研究,我们了解到了人体正常发展过程中的真实情况。由此我们才明白,某种程度的解剖学双性是正常的。 实际上,在每一个正常的男人或女人身上,都可找到异性器官的痕迹,只不过,某些器官通过转化而用于他途,有些则相安无事地保留于原位,不起任何作用。
根据这些解剖学上的事实,我们可以得出一种大胆的推测:在最原始的社会,人类的身体是双性结合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逐渐发展演变,由于某种因素,另外一种性器官逐渐萎缩而没有发育完全,只留下了某种不易觉察的痕迹,于是,人就变成了现在的单性人。
这样一种现象理所当然地会被人们引申到精神领域,有人会据此做出“性倒错是心理双性人的表现”的设想。要证实这一点,只需找出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双性人一一对应关系即可。
然而,这种设想却很难成立,因为心理双性人和生理双性人之间并没有确定的连带关系。虽然在性倒错者身上常会有性欲不振和性器官退化的现象,但相对来说这样的案例并不是很多,因此不具有强大的说服力。我们必须承认,性倒错者与生理双性人总体上来说是相互独立的。
此外,有些人还十分重视所谓的第二性征和第三性征,并强调他们在性倒错者身上频繁出现这一事实。事实的确如此,不过,我们绝不能忘记,这第二性征和第三性征原本就很容易在异性身上出现。很多人一身具有两性的特征,却并没有像性倒错者那样改变其正常的性对象。
如果伴随着性对象的倒错,个体的其他心理品质、本能及性格特征也变成了异性的,那或许就能证实所谓的心理双性人的存在。然而,实际情况是,类似的性格转变仅在少数女性性倒错者身上有所体现,男性的阳刚之气更可以丝毫不受性倒错的影响。
一位研究男性性倒错者的专家用最通俗的话对双性理论做出了解释,认为这就好比是“男人的躯体上装了一个女人的脑袋”。然而,我们并不知道“女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像这样用解剖学的术语来解答心理学问题,不但多此一举,也更容易产生歧义。在这一点上,克拉夫特·艾宾(Krafft Ebing)的解释看上去似乎更准确一些,但本质上并无区别。艾宾认为,个体的双性特征不仅会影响到男女两性的性器官,也会影响到男女两性的脑中枢,而脑中枢又分别受到性腺的影响,在接近青春期时获得发展。不难发现,这种说法并不比所谓“男性大脑”和“女性大脑”的说法更高明。况且,我们还无法证实这些脑中枢是不是像语言中枢那样,其功能也有与之对应的大脑专门区域。
无论如何,通过上述一系列讨论,我们可以确定两点:其一,性倒错者具有双性特征,但除了一些解剖学上的猜测,我们并不知道这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其二,我们必须处理性本能在发展过程中受到阻碍的问题。
那些持心理双性理论的人认为,性倒错者的性对象与正常人的性对象正好相反。男性性倒错者会像女人一样,为男性的身体和思维所倾倒,他们在心理上觉得自己就是个女人,需要寻求男人的爱怜。
尽管这种说法符合多数性倒错者的情形,但它并没有充分揭示出性倒错者的普遍特征。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有不少男性性倒错者,他们在言谈举止上俨然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而并没有多少女性气质,他们所寻求的性对象也是具有女性特征的同性。否则,我们又如何对下列事实做出解释:古往今来,男妓常常要学女人的样子,涂脂抹粉,矫揉作态,来为那些男性性倒错者服务。
据说,古希腊人中最强壮的人往往也是性倒错者,他们之所以会喜欢某个男孩,绝不是因为其身上的男性特征,而是因为他所具有的女性体态及神韵,他们的腼腆、拘谨、天真和娇弱,反而点燃了这些壮汉的爱欲。而一旦这些男孩长大成人,他们就不再是男性性倒错者的性爱对象,反而自己又变成一个恋童癖者。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男性性倒错者的性对象不仅是同性,而且是结合了两性性特征的人。这实际上是追求男人的性冲动和追求女人的性冲动的一种调和,但有一个条件是必备的,那就是所追求的对象必须具有男性的性器官。
女性性倒错者的情况则要清楚得多:主动型的性倒错者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具有男性的特征,尽管如果细加考究,还是能够看出许多区别,但总体来看,这类人都要求自己的性对象具有典型的女性气质。
有一点可以肯定,性倒错者的性目标也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在男性性倒错者中,肛门性交其实并不多见,手淫倒是更常见的性目标。在这种情况下,性倒错者宁愿把性目标限制在自恋而不是异性。女性性倒错者的性目标也五花八门,其中以口腔黏膜的相互接触最为普遍。
仅凭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我们还无法对性倒错现象的起因给出合理的解释。然而,经过上述的探讨之后,我们对于性倒错有了更深的认识,这甚至比解决性倒错的起源问题更有意义。我们发现,过去我们将性本能与性对象之间的关系设想得过于紧密了。通过对那些反常案例的研究,我们才意识到性本能和性对象之间的可分离性。 性本能可能与性对象无关,也可能并不是对来自性对象的刺激的应和。
如果说性倒错者仅仅是在性对象的选择上有些另类,在其他方面仍然与常人无异的话,那么那些将性发育尚未成熟的儿童作为性对象的人,则可以算是走火入魔了。很少有人会将儿童作为性对象,这类情况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这类性变态者多半是意志薄弱的性无能者,一旦他们兽性大发,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发泄,就很可能会对儿童下手。这种异常现象同样有助于我们了解性本能的真相。
性本能的对象可以有许多,有些人甚至会饥不择食,不惜在选择性对象时降低自己的底线。至于人与动物之间发生的性关系,即恋兽癖(虽只是少数)的存在也向我们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性的吸引力如此之大,甚至能够超越物种的界限。
基于美学的考虑,我们更愿意将这些严重的变态行为归做精神病,可惜事实并非如此。经验表明,精神病患者的性本能障碍并不至于使其超出正常人或其所属的种族和社会阶层的规范。孩童之所以容易被其教师或看护人性侵,更多的是因为这些人有更多的机会与之发生接触。其实,性变态行为只不过是在精神病人身上表现得更为强烈,也更为极端,甚至更具有排他性,从而将正常的性满足渠道挡在了门外。
这些案例值得我们深思。对此,我更倾向于这样解释这一问题,无论是正常人还是精神病患者,性冲动都是难以用高级的精神活动加以控制的。那些从社会和道德角度看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完全可以拥有正常的性生活;许多人在性生活方面具有反常的倾向,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在生活中做一个普通人,他们完全可以适应文化的发展,只是性问题成了他们的瑕疵。
通过以上讨论,我们大致可以得出一点结论:在许多条件下,性对象的形式和意义并不是最重要的,性本能中肯定还有很多尚未被我们发现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是性本能中最根本的,也是必要的成分,还待我们今后发掘。
第二节
通常意义上的性行为,需要两性性器官在性交过程中相互结合,从而消除性紧张,满足性冲动(这好比是让饥饿的人饱餐一顿)。但 即便是在最正常的性交过程中,也有一些附属动作,这些附属动作如果发展畸形便会形成性倒错,也就是我们通常认为的性反常。
举例来说,个体与性对象在性交之前常有一些中间行为,我们称之为前戏,如抚摸和注视。一方面,这些行为能够带给人快乐;另一方面又增强了兴奋度,为实现最终的性目标打下基础。
此外,接吻也是性接触的一种,两个人口唇的接触被许多民族视为具有重要的性价值(包括高度文明的民族),尽管口腔并不是性器官的一部分,而只是消化道的入口。
这些附属动作会成为性反常现象与正常性生活的过渡带,同时也成了性反常行为与正常性生活的区分标准。性反常行为大致分为两种:一是性交时所使用的器官超越了解剖学所认可的性交部位和范围;二是与性对象的关系长期停留在过渡阶段而不进入性交状态。
一个人对性对象的评价,除了极特殊的情况以外,绝不限于其性器官上,而往往包括性对象的全身,并把来自性对象的所有情感都包括在内。这种对性对象的高估也同样体现在心理层面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陷入这种状态的人,他的判断力会减弱,以为他的性对象心智卓越、完美无缺,最后完全被这种情感蒙住了眼睛。从这个角度来说,爱情的盲从,如果不算是“权威”一词的最初来源,至少也应该是其重要来源之一。
正是这种对性对象的高估,使得一个人的性目标渐渐突破性器官结合的限制,而要千方百计地将其他身体部位也发展成性目标。
关于高估性对象的意义,最早是在研究男性的过程中发现的,因为男性的性生活更容易为研究者所触及;而女性一方面由于文明的限制,另一方面也是生性缄默和在性方面的保守,我们很难识其真面目。
两个人相互接吻属于正常现象,而如果一个人的嘴唇或舌头与另一个人的性器官接触,充当了性器官的角色就会被视为反常。
事实上,自古以来,用口腔接触性器官的性交方式就一直存在。那些将其视为性反常行为,对此嗤之以鼻的人,往往内心会产生一种明显的厌恶感,阻止他们去从事类似的性活动。但这种厌恶感的界限却是十分模糊的。举例来说,一个男人可以忘情地亲吻美女的樱唇,但是如果要他使用这个美女的牙刷来刷牙的话,难免让他感到厌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口腔就比这个美女的干净。
这种厌恶感值得我们注意,因为他既是阻止原欲高估性对象的力量之一,却又很容易被原欲所击破。通常情况下,这种厌恶感并不会将矛头直接对准性器官,但不可否认的是,有时候异性的性器官也会成为厌恶的对象。这种行为也是歇斯底里症患者,尤其是女性歇斯底里症患者的典型特征。要想克服这种厌恶感,其主要力量是依靠性本能,这在后面将详细讲解。
与口腔相比,以肛门为性目标的性行为显然更易引起反感,也更容易被人们打上性变态的标签。有人认为这种厌恶感之所以产生,是因为肛门本身是一个排泄的器官,因而总是会使人联想到令人作呕的排泄物。这种说法其实并不比“女孩因为男性的性器官也被用来排尿就对此产生厌恶”的说法高明多少。
肛门黏膜在性行为中的意义,并不仅限于两个男性性交;一个人喜欢肛交,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性倒错者。在真正的性倒错者之间,相互手淫才是最常见的性目标。
在另外一些情况下,有些患者的兴奋点还会扩展至性对象身体的其他部位。但归根结底,它们都是性冲动试图完全占有性对象的表现。
对于这种解剖学上扩展的原因,先是对性对象的过高评价,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而一般人不清楚的原因,即类似口腔和肛门这种身体部位,由于长期以来一直被看作性器官来用,因此早已将之作为性器官来看待了。
接下来,我们还将详细地对性本能进行探讨。我们的这一观点,也将在随后的讨论中得到验证,并被用作解释一些疾病的症状缘由。
在有些情况下,正常的性对象会为另一个与之存在关联,但却完全不适合作为性对象的物品所取代。从分类的角度上看,我们完全应当把性本能的这种有趣变化放入性对象的变异范围内加以讨论。但我却特意在弄清楚了“对性对象的高估”这一问题后,才提出这一点,因为这种现象与之存在关联,它正是盲目放弃性目标的结果。
性对象的替代物通常是与性目标无关的身体部位(如足部、头发等),或是某个没有生命,但却与性对象密切相关,甚至是直接能与性行为发生联系的物品(如衣服碎片、内衣等)。我们完全有理由将这种替代作用与原始社会中的圣物崇拜相提并论,在原始社会中,人之所以对圣物青睐有加,正是因为他们将其视作神灵的化身。
在有些恋物癖的案例中,新的性对象必须具有一定的特征(如特定的头发颜色、衣着乃至身体疤痕等),才能帮助恋物癖患者实现其性目标。这种濒临病态边缘的性冲动变种着实过于怪异,也引起了我们的极大兴趣。
据初步设想,这种人追逐性目标的能力可能受到了某种损害,比如性器官的衰竭,体质衰弱是性器官衰弱的一种表现。然而精神分析法却发现,这种现象也可能源于偶发因素(由于幼年时对性活动的恐惧而受到的限制会使人背离正常的性目标,转而寻找其他替代品)。 正常人也会发生类似的情形,一方面是对性对象心理上的高估,从而将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加以夸大和抬高;另一方面是在正常的性目标尚无法实现时,也会有恋物的倾向。 正如歌德笔下的浮士德所渴望的那样:
我渴望
她胸口的香帕,
她美腿上的丝袜!
(摘自《浮士德》第一部,第七场)
只有对替代物的追求超越了对性对象的追求甚至完全取代了正常的性目标时,我们才将它看作一种病态行为。这也正是区分完全病态和稍微异常行为的标准之一。
比纳特(Binet)最早指出,幼儿时的性印象,对于成年后崇拜物的选择有着深刻的影响,这一点也在随后得到了证实。人们常说,初恋最是难忘,这或许也与比奈特的观点不谋而合。一些人尽管受到引发崇拜物品倾向的各种限制,但这些人在选择性对象时,幼儿期的性印象依然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后面我们还要仔细讨论这种印象的重要性。
在另外一些情况下,一个人用崇拜来代替性对象,可能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象征性思维的作用。比如,脚作为一种非常原始的性象征,它最早出现在神话中。而皮毛被视为崇拜物,恐怕与阴毛的联想有关。这些象征往往也脱离不开儿时的性经验。
例如性无能、追求性对象的难度、性行为的风险等这些阻碍正常性目标的原因,不论是外在因素还是内在根源,都会使人停留在性行为的前戏上,并将之变成新的性目标。进一步研究还发现,无论新的性目标看上去如何新奇,在正常的性行为过程中总能找到其最初的痕迹。
在正常人实现性目标的过程中,一定程度的抚摸是不可或缺的。众所周知,抚摸性对象的皮肤,可以给双方都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为下一步行动打下基础。因此,如果性行为最终得以延续,那么即便抚摸的时间长一些,也不能算作性变态。
与抚摸一样,观看也具有类似的特点。视觉的刺激是激发性兴奋最常见、最正常的方式,人们对性对象的选择也多半依赖于视觉,这也决定了人们选择性对象的标准:越美越好。
随着文明的发展,人们开始通过穿衣打扮遮掩自己的身体。而这恰恰引起了人们的性好奇,人们总是在脑子里幻想着将性对象的衣服剥光,好将他/她的身体一览无余。不过,这种冲动可以借助升华作用,转化成一种行为。人们不再只将注意力投向性器官,而开始关注整个身体的形态之美。
可以说,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会恋恋不舍地滞留于这种区间性的性目标上,喜欢看性对象裸露的身体,而且这样做也的确可以使人把部分原欲转化到高级的艺术兴趣上。只有在以下几种情况下,观看才会被视作一种变态行为:一是当观看只局限于性器官而对性对象其他部分毫无兴趣时;二是当它压倒了正常应有的厌恶感时,如喜欢看别人的大小便;三是观看行为不但没能促使正常的性目标得以实现,还对其造成了阻碍。
从我的临床实践中,我发现最后一种实际上是典型的裸露癖,即这种患者喜欢暴露自己的性器官,并希望以此为交换,达到窥视别人性器官的目的。这类窥探或暴露性器官的变态行为,有着十分奇怪的特征,我们在接下来的研究中,还将对此做更为深入的分析。
总体来看,这类患者的性目标大致可分为两种形态:主动型和被动型。而如果要阻止窥视癖并将它完全消除,就要充分调动患者羞耻心的力量,这里所说的“羞耻心”其实也就是我们在前面探讨过的厌恶感。
克拉夫特·艾宾曾将性变态中最常见和最重要的两种行为命名为“ 施虐狂 ”(sadism)和“ 受虐狂 ”(masochism),前者是给性对象施加痛苦,是主动的;后者是自己甘愿承受性对象施予的痛苦,是被动的。另一些专家则偏爱更狭义的术语,即用“ 虐淫 ”(algolagia)来描述这两种行为,它更强调在痛苦的惨烈中隐藏着一种乐趣,而艾宾的两个命名则强调了这种快乐中屈从和折服的成分。
主动性虐淫,也就是施虐狂,其根基很容易在正常人身上发现。我们知道,大多数男性在性生活中都会表现出一定的攻击性,他们想要征服对方。其生物学意义似乎在于,当男人向女人求爱时,实际上是一种战胜性对象抵抗的需要。因此可以说, 施虐狂是性本能中攻击性成分的独立和强化,并通过转移作用而变成了主导性的行为。
在实际生活中,施虐行为的含义十分复杂。它既可以指对性对象的主动或进犯态度,又可以指由一方的屈服和受虐所带来的快感。严格来说,只有后一种极端的情况才可被归为性变态行为。
同样,受虐狂包括对性生活和性对象的所有被动的态度,极端的情形表现为,通过性对象使自己承受身体或心理的痛苦而获得快感。相对于施虐狂,受虐狂是更远离正常性目标的变态形式。究竟它一开始就有,还是经由施虐狂转变而来,是颇值得怀疑的。不难发现, 受虐狂只不过是一种指向自我的施虐狂,是一种用自我替代性对象的结果。 对一些极端受虐狂案例的临床研究还发现,受虐狂其实是一系列被动的原始性因素(如阉割情结、负罪感等)综合作用的结果。
与之前提到的厌恶感和羞耻感一样,在这一过程中所要克服的痛苦感,也是阻碍原欲任意施为的力量之一。
在性变态行为中,施虐行为和受虐行为有着特殊的地位,因为两者恰恰代表了主动和被动行为之间的鲜明对比,而这本是性生活中比较常见的特征。
人类的文明史清楚无误地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残酷的行为与性本能之间关系甚密。但迄今为止,除了强调原欲中的侵略性成分外,还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些专家认为, 性本能中的攻击成分,其实是原始人类食人欲望的残留。 也就是说,在征服对方的同时,也满足了个体发育过程中更为古老、更为强烈的本能需求。还有人认为,每一种痛苦中都包含着快感体验。
通过以上讨论,我们不难明白对于性变态现象,目前还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它很可能是多种心理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不过,这两种性变态现象的神奇之处,在于其主动性和被动性竟然常常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些在性生活中以对他人施虐为乐的人,往往也具备将性行为中的痛苦转化为快乐的能力。 施虐狂往往也是受虐狂,只不过总有一种形式会稍占上风,成为其主要的性取向。
我们也发现,反常的性倾向往往是成对出现,这一点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论述具有重要的意义。
此外,显然施虐狂和受虐狂这对对立的组合并不能简单地用侵略性来解释。相反,我们或许更应该将其与双性现象中的男性特征和女性特征进行类比。通过精神分析,我们可以将它们进行简化,变成主动性与被动性之间的对比。
第三节
那些研究性反常特殊案例的医生很容易把这种变异性行为看作病态或是退化的症状。然而,日常经验表明,大多数略显出格的亲密性行为,其实也是健康人性生活的一部分。只要情况允许,一个正常人也完全可以在一段时期内将那些反常行为视作正常的性目标,甚至实现两者之间的和谐共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性变态所包含的范围如此之广,我们又何苦非要给它们加上一个可耻的罪名呢?在性生活领域中,如果一定要对性变态行为与正常的生理需要之间做出明确的划分,恐怕是极为困难的。
有些性变态行为的目标十分特殊,我们理应对此给予特别的重视。有些性变态行为是如此背离常理,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将它们看作一种病态。尤其是当性本能十分成功地克服了各种阻力(羞耻感、厌恶感、恐惧感、痛苦感),做出舔食大便、奸污尸体等出格行为后,就更是如此。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就此推断这些性变态患者还会有其他反常行为或精神疾病。事实上,有些人平时十分正常,就是在性方面无法束缚自己的冲动,从而显现出病态。反过来,在生活的其他方面表现得不太正常的人,他的性行为却可能是相当正常的。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说性变态是一种病症,并不是因为性变态者有与众不同的性目标,而是因为他的行为与常态下他的表现相比有些不正常。
如果性反常行为仅仅是与正常行为并列出现(两者具有共同的性目标和性对象),那么即便客观条件有利于反常行为而不利于正常行为,也称不上是病态。只有当正常的性行为被彻底地排挤和取代,性变态行为将正常行为彻底排除在外时,我们才可以将这类症状诊断为病态。
经过临床的观察和研究我们发现,在最令人发指的性变态行为中,心理因素对性本能的转移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可以说,任何性变态行为其实都是心理因素参与的结果,无论其多么不堪设想,其性本能转化效果之彻底,是我们所无法否认的。
爱情的魔力,也许就恰恰在这类异常行为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性行为中,最高级的功能与最低级的功能之间总是关系密切且时刻发生着转换——从天堂到人间再到地狱。
通过对性变态的研究,我们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性本能总是要与某些心理力量或是某些阻抗做斗争,其中最常见的是羞耻感和厌恶感。我们知道,这些力量本来是用来限制性本能的,使它不至于超出正常的范围。如果在一个人的性本能还不十分强大的时候,这些精神力量和阻力就获得了充分的发展,那么它们就可以自由地驾驭个体的性本能,引导它向正常的方向发展。
此外我们还发现,有一些性变态行为其实是多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我们对其加以分析和解剖,不难发现它其实是一个复杂的整体。这个事实提示我们,或许性本能本身就不是单一的,而是多种因素相互组合的产物,只是在性变态中,这些元素发生了分离而已。
在临床观察中,我们也发现正常的性行为是多种元素融合的结果,而性变态则是丧失了其融合性的结果。关于性变态的起源,我还想补充的一点是,性变态很有可能是恋母情结没有得到解决的后果,当这种情绪被压抑以后,人的性本能之中的诸多成分中的最强势的那部分就开始蠢蠢欲动,从而发展成性变态。
想要了解神经症患者的性本能,就必须采用某种特定的方法。目前仅有一种方法可以准确无误地为我们彻底展现神经症患者(歇斯底里症患者、强迫症患者、常被误称的神经衰弱患者、早发性痴呆患者和妄想症患者)的性生活世界。这种精神分析领域的治疗方法被称作“精神宣泄法”,是由我和J.布劳尔(J.Breuer)于1893年所共同创立的。
在此,我不得不再次重复我在其他论文中已经反复提到过的观点,即神经症总是源自性本能。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性本能的力量导致了这些病态的表现。我是想说明,性本能的力量是神经症之中最重要的、独一无二的能源所在,因此神经症患者的性生活也就或多或少地会表现出某些病症。正如我在其他文章中所说的那样,这些症状便是病人的性活动。
在过去的25年中,精神分析关于歇斯底里症及其他一些神经症患者的研究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这些研究中有几个病例我已经做过详细的报告,以后我将把它们陆续发表出来 (神经症是一个人在面临两种相反的需求不能解决时发生的一种症状,在这两个方面当中,一个是原欲中的各种本能,一个是自我对它的反应) 。
精神分析的研究证明,歇斯底里症其实是一系列影响深远的精神活动、愿望和期许的替代品。在某些特殊的心理过程(压抑作用)的排挤下,内心的愿望被压抑已久,却又无法及时转化为其他的精神活动,得到及时的宣泄。这些在潜意识中蓄积的念头,需要以某种恰当的方式加以疏导,最终就以歇斯底里的这种生理方式表现出来,这也就是歇斯底里症的成因。
只要采取适当的手段,借助特定的技术,我们就可以对病症溯源而上,找到它的本质和来源。随着了解的深入,原本不为人知的心理活动也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通过精神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这样一个事实: 歇斯底里症代表着一种挣扎,它源于性本能的冲动。 这一结论十分符合歇斯底里症患者在发病前的性格和发病原因。
歇斯底里症患者的性格当中明显地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性压抑,他们往往夸大了我们所说的“羞耻心和厌恶感所形成的阻抗作用”,以抵制性本能的冲动。他们总是本能地抵制性问题,其结果是,一些极端的病人,直到性成熟时还对有关性的问题一无所知。
然而,歇斯底里症患者同样也有着异常强烈的性冲动。这种性冲动抵消了阻碍因素的作用,如果不加以细致观察,就很难发现上述这个歇斯底里症的重要特征。只有精神分析研究才能发现这一点,并证实歇斯底里症正是由过多的性需要和过强的性阻碍之间的对峙所引起,从而解开了歇斯底里症的谜团。
当歇斯底里症患者步入成熟期后,或是在某些外界因素的影响下,他们真正的性需求必须得到释放时,病情也就即将爆发了。在性冲动和性阻碍的双重压迫下,摆在患者面前的也就只有发病这一条路。
虽然患病并不能消除矛盾,但它却能使原欲得到转化,借由发病得到宣泄。除此之外,极少会有哪个歇斯底里症患者仅仅因为其他的一些情绪波动就发病的。精神分析研究证实,以性为中心的矛盾冲突才导致了歇斯底里症的发作,它使患者的精神生活脱离了常态。
有些人对我的观点持反对态度,这是因为他们将被我视作神经症症状来源的性冲动与正常人的性冲动混为一谈。然而,精神分析的经验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观点。因为所有的分析都表明,这些症状绝不会来自那些所谓的正常的性活动的,它代表的是那些能够直接表现在幻觉中的反常性行为。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症状有一部分是性欲脱离常态的结果。或者可以这样说,神经症是性变态的被动表现。
在神经症患者的性活动中,我们能发现之前我们已经研究过的各种偏离正常性行为的症状。
(1)所有的神经症患者(无一例外)在潜意识中都具有性倒错倾向,他们的原欲一直停留在同性人群身上。不加以深入研究,我们就不可能明白这一点对于神经症形成的意义。在这里,我只能肯定一点:神经症患者的潜意识中一定存在性倒错倾向,这种倾向对于解释歇斯底里症,尤其是男性的歇斯底里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2)神经症患者在潜意识中倾向于完成解剖学意义上的超越,其中尤以将口腔和肛门黏膜视作性器官的倾向最为普遍,这也是神经症的成因之一。
(3)在神经症形成的过程中,某些以鲜明的对比成对出现的欲望起到了特别突出的作用,并不断引出新的性目的,如“窥视症”与“裸露癖”,主动与被动的虐待行为。它们控制了病人的一部分社会行为,化爱为恨,化友情为敌意,是一些神经症病例的特征。这在各类妄想症患者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它们是通过虐待行为和原欲的结合才得以发生的。
以下这些事实,则让上述结论变得更为有趣:
(1)如果我们在潜意识中发现一种能与其对立面匹对而存的本能,其对立的本能必然也在活动。这就是说,每一个主动型性变态行为都有一种被动的表现与之相对立。举例来说,一个在潜意识中有“裸露癖”的人必定同时也是一个患有“窥视症”的人;一个受施虐冲动压抑的人,在其症状中必定有一部分受虐的倾向。这样一种正负相反的倾向永远并存的事实的确引人注意,但在实际的临床病例中却常常只有其中的一种倾向占据主导地位。
(2)在任何严重的神经症中,我们往往很少发现单一的性变态行为,而总是多个性变态行为一起出现。每一种性变态行为都可以在患者的行为中留下痕迹。然而,总是有一种行为特别强大,显得非常突出。它为我们提供了详细研究它的机会,并由此去了解它隐蔽的一面。
在研究过正面和反面的性变态行为后,我们不难发现它们正是由若干个“ 部分本能 ”(component instincts)所诱发的。这些“部分本能”不具有本能最基本的性质,但它们适合用来做进一步的分析。
所谓“ 本能 ”,是指来自于肉体并表现在心理上的一种明显的内在刺激。但它又和一般意义上的“刺激”不同,因为我们一般所说的“ 刺激 ”,是指一种外在的激发。因此,“本能”是介乎心理和生理之间的边缘概念之一。
关于本能的实质,我们不妨这样看:本能本身并没有什么实质可言,涉及心理活动,它只是作为一种衡量的尺度。至于本能究竟是什么属性,则要根据与之对应的行为的生理来源和行为所追求的不同目标而定。以性本能为例,我们知道,性行为往往来自性器官的兴奋过程,而性行为的最终目的则在于消除性器官的刺激或紧张。
关于本能的理论,还有一个有趣的想法是不应该忽视的。这就是身体器官的两种兴奋建立在不同的化学性质之上,其中一种兴奋可以描述为性兴奋,性兴奋所涉及的器官被称为“快感区”,“部分本能”即源于此(这些假设目前还没有被完全证实,原因就在于它们只来自于一类神经症的研究。但即便是这样,我在文中还是要涉及这些假设,如果不这样做,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本能”这一话题了)。
在有些性变态案例中,口腔和肛门的重要性等同于性器官,快感区的作用也越发明显。在歇斯底里症患者身上,这些身体区域及其附近的黏膜仿佛经过了改造,拥有了更多的感官神经。刺激这些部位,就像刺激正常的性器官一样,会使人产生相当于正常性交过程的那种快感。
新增的快感区是性器官的辅助品和替代物,其作用在歇斯底里症患者身上尤为明显,但这绝不是说它不适用于其他神经症。只不过强迫症和妄想症这类疾病的快感区尚不明显,其发病部位不是某个控制身体功能的中枢,而是某个更容易对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产生影响的区域。
这种情形在强迫症患者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而且重要。强迫症中一些冲动的突出意义在于,它所产生的性目标似乎与快感区无关,但事实并非如此。比如,在“窥视癖”和“裸露癖”中,眼睛便是快感区,而在“虐淫癖”的性行为中,皮肤就充当了快感区的角色。这当然是一些特殊的例子。在通常状态下,只有皮肤中的一些特定部位才能经过分化,或加上附近的黏膜,成为独立出来的快感区。
上述讨论或许会使我们对神经症患者的性活动产生一些错误的理解,似乎是神经症患者注定要在性行为上发生变态并远离常人。但事实上,尽管这类患者在潜藏着的大量性压抑及旺盛的性冲动的双重作用下,的确很容易做出广义的性变态行为,但对一些轻型病例的研究表明,性变态的出现并非必然,至少在判断其病态形成的的过程中尚有其他的因素不容忽视。
大多数神经症患者,都是因为在青春期之后受不了正常的性生活而发病的,他们内心所受的排挤,也与性生活脱不了干系。还有些人的原欲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得到满足,积累到一定程度也就诱发了疾病。
在这两种情况下,原欲就像一条滔滔不绝的河流,一旦主河床行不通,便只得在干涸的支流那儿寻求捷径。因此,神经症患者的(主要是被动的)性变态倾向虽然严重,却也是疏导原欲的必然需求。
每一个神经症案例的情况都有所不同,有的人天生就具有性变态倾向,有的人则是由于原欲偏离了正常的性目标和性对象,才沦为了性变态。只有当体质和经验朝着一个方向共同作用的时候,神经症才会趋于极端。这两者原本密不可分,剥离出任何一个来谈,都有失偏颇。一个体质异常的人或许不必借助经验的引导就会脱离正道,而一个体质正常的人也可能因某些特殊经验而患上神经症。这种观点,也适用于那些受先天和后天因素并存影响的病症。
然而,如果我们坚持认为性变态强烈发展的倾向是神经症体质的特征之一,那么我们就应该根据天生的快感区域和部分本能的不同,区分不同的神经症体质。但这一领域的研究尚存很多谜团,性变态是否与神经症的种类存在关联,目前尚没有明确的结论。
一旦我们证实了在神经症患者的症状中包含了相当多的性变态成分后,称得上“变态者”的人数势必又要上升一大截了。这不仅因为神经症患者的数量原本就极多,而且可以说,就神经症患者的表现而言,他们与正常人本来就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正如莫比尤斯(Moebius)所说,每个人多少都有点儿神经质。
由此可见,性变态不仅分布十分广泛,本身也算不得什么特别出格的事,甚至根本就是正常体质的一部分。性变态究竟取决于先天因素,还是像比纳特在分析恋物癖时所说的那样,应该把它归结为偶然的经验,这仍然是个有争议的问题。
现在我们认为, 性变态的确有先天因素的成分,每一个正常人都会有这种潜在的素质,只不过强度不同而已,它们会在个体生活的影响下有所增强或削弱。
问题的关键是性本能的先天体质根源。在有些人那里(特别是性变态者),这些根源可能变成了性活动的实际渠道;而对另一些人而言,如果不能很好地压制(转移)性本能,它就会另辟蹊径,以疾病的形式将一部分的性能量释放出来。处在两种极端之间的才是正常人,他们通过有效的节制或其他努力过上了正常的性生活。
当然,我们还应指出,这种先天的体质所承载的性变态的萌芽,只能在孩童身上发现,尽管在孩童时期,性本能的表现还比较微弱。假如我们相信,神经症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患者依然保持或退行到幼儿的性欲状态,我们的兴趣就会转向儿童的性活动。我们将探索那些影响儿童性活动发展的力量,以便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发生性变态或神经症的病症,而有些人却能享受正常的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