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311行）

女神 啊，请歌唱佩琉斯之子阿基琉斯那

致命的愤怒，那一怒给阿开奥斯人 带来

无数苦难，把许多英豪的健壮魂灵送往哈得斯 ，

让他们成为狗群和各种食肉鸟类的

捕食对象，使宙斯的意愿得以实现， 5

就请你从他们最初起纷争——阿特柔斯之子 、

人民的国王与神样的阿基琉斯——开始叙说吧。

是哪位神明使他们两人发生争吵？

是勒托和宙斯的儿子 ，因为他对国王生气，

使军中发生可恶的瘟疫，将士们死亡， 10

由于阿特柔斯之子侮辱了神明的祭司

克律塞斯 ，他来到阿开奥斯人的快船边，

请求释放他的女儿，随身带来补偿，

双手高高擎起远射神 阿波罗的花冠，

用黄金权杖，向所有阿开奥斯人恳求， 15

尤其向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军队的统帅：

“阿特柔斯之子和其他胫甲精美的阿开奥斯人，

愿居住在奥林波斯的众神明 允许你们

摧毁普里阿摩斯的都城，平安返家园，

但是请你们释放我的爱女，接受补偿， 20

心怀对宙斯之子、远射神阿波罗的敬畏。”

这时所有其他阿开奥斯人都同声赞同，

表示要敬重祭司，接受丰厚的补偿，

唯有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心中不喜欢，

粗暴地赶走祭司，话语严厉地说道： 25

“老家伙，别让我在空心船旁碰见你，

不管你是现在在此耽延或是以后再来，

免得那权杖和神明的花冠都没法救助你。

你的女儿我不释放，她将为奴到老年，

前去我的家，去到阿尔戈斯 ，远离祖国， 30

围绕着织布机走动，分享我的床榻。

你离开吧，别惹我生气，好平安回去。”

他这样说，老人害怕，听从他的话。

沉默不语地沿着啸吼的大海的岸边走去。

老人走得很远之后，便开始祈求， 35

向强大的阿波罗王，美发的勒托的儿子：

“请听我祈求，银弓之神，你保卫克律塞

和神圣的基拉 ，有力地统治着特涅多斯 ，

斯明透斯 啊，若是我曾建庙宇令你喜悦，

或是曾经为你焚烧公牛的或山羊的 40

肥美大腿骨，就请你实现我的愿望：

让阿开奥斯人 在你的剑下偿还我的眼泪。”

他这样祈祷，福波斯 •阿波罗听见他祈求，

从奥林波斯山峰下降，心中充满愤怒，

肩上背着那弯弓和遮盖严密的箭壶。 45

箭杆在愤懑的神明的肩头琅琅作响，

当神明迈步时。神明到来如暗夜降临。

他随即坐下来，远离船舶，开始放箭，

银弓立即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尖厉声响。

他首先射向骡子和奔跑迅疾的狗群， 50

然后再对准人群施放锐利的飞箭，

使焚尸的火焰连续不断，经久不灭。

一连九天，神明的飞箭射向军队，

第十天时阿基琉斯召唤将士们开会，

是白臂女神赫拉赋予他这样的想法， 55

他为阿开奥斯人忧心，见他们死亡。

待将士们纷纷会合，聚集到一起后，

捷足的阿基琉斯站起来，对他们说话：

“阿特柔斯之子，战争和瘟疫将毁灭

阿开奥斯人，如若我们希望能逃避死亡， 60

我认为现在我们唯有撤退返回去。

不过让我们首先且询问先知或祭司，

或者圆梦人，因为梦幻来源于宙斯，

他或许能解释福波斯•阿波罗为何动怒，

是责备我们疏于祈求或者奉献百牲祭 ， 65

但愿他接受绵羊或纯色的山羊的香气，

有心为我们阻挡这一场凶恶的瘟疫？”

他这样说完坐下，人丛中站起来卡尔卡斯，

特斯托尔之子，一位无比高明的鸟卜师，

他知道现在、将来和过去的各种事情， 70

曾凭借福波斯•阿波罗传授他的预言术，

引导阿开奥斯人的舰队航达伊利昂 。

他满怀善意来参加会议，对他们这样说：

“宙斯所宠爱的阿基琉斯，你要我说明

远射神阿波罗王为何对我们动怒生气， 75

我可以解说，但你要当心，对我发誓，

你必须敢于用言语和臂膀努力保护我，

因为我这样做会激怒一个人，此人有力地

统治着全体阿尔戈斯人，他们服从他。

国王对他属下的人生气时更有力量， 80

因为即使他暂时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但他仍然会一直怀怨，直到他胸中的

怨气消失。因此你要考虑能否保护我。”

捷足的阿基琉斯这样回答鸟卜师：

“你就放大胆，说出你所知道的预言。 85

卡尔卡斯，我凭宙斯喜爱的阿波罗起誓，

你常向他献祭，向阿开奥斯人发布预言，

现在只要我活在大地上，看得见阳光，

就不会有哪个阿开奥斯人在空心船旁

敢于对你下狠手，即使你说的是阿伽门农。 90

尽管他宣称阿开奥斯人中现今他最强大。”

这时无可指责的先知鼓起勇气这样说：

“神明并不是责备疏于祈求或奉献百牲祭，

而是因为那祭司，阿伽门农没有尊重他，

不愿释放他女儿，不接受丰厚的补偿， 95

为此远射神降苦难，他还会继续这样做。

他不会为阿开奥斯人驱除悲惨的死亡，

要直到把明眸的少女归还亲爱的父亲，

不收赎礼，不要补偿，把百牲祭礼

送往克律塞，那样方可劝得这位天神息怒。” 100

他这样说完刚坐下，从人群中站起来

英雄阿特柔斯之子，权力广泛的阿伽门农，

满脸悲伤，昏暗的心里充满愤怒，

两只眼睛有如熠熠闪烁的火焰。

他首先凶狠地瞥了卡尔卡斯一眼，然后说： 105

“你这个好报凶事的预言家，从没对我

预言过好事，心中一向喜欢预言恶，

从没有说过任何吉利话，不愿它实现。

现在你在阿开奥斯人的集会作预言，

好像远射神给他们遣来这许多灾难， 110

是因为我不愿意接受为少女克律塞伊斯

送来的丰厚补偿，由于我很想留下她。

我确实喜欢她胜过克吕泰墨涅斯特拉，

我那个合法的妻子，因为克律塞伊斯不管论形体，

论身材和智慧，或者论手工，都不亚于她。 115

不过我仍愿意把她交出去，既然更有利；

我希望将士们平安无恙，而不是遭毁灭。

但你们得立即为我备礼物，免得唯有我

在阿尔戈斯人中没有赏礼，那样不合适。

因为你们都看见，奖给我的礼物我就要失去。” 120

这时捷足的阿基琉斯这样回答说：

“最尊贵的阿特柔斯之子、最贪婪的人，

心高志大的阿开奥斯人怎能给你礼物？

我们不知道哪里还存有共同的财产，

由被摧毁城市夺得的财物都已经分配， 125

若从将士们那里把它们取回不相宜。

现在你就遵从神意释放她，阿开奥斯人

会三倍四倍地补偿你，若宙斯允许我们

某个时候劫掠城垣坚固的特洛伊。”

强大的阿伽门农立即这样回答说： 130

“神样的阿基琉斯，尽管你很勇敢，

也别存心蒙骗我，你不会得逞说服我。

你是想自己保住赏礼，让我交出那女子，

使我默默失去空等待?

心志高大的阿开奥斯人若给我礼物， 135

能令我满意，与先前的礼物相等——

如若他们不想给，那我就亲自去夺取

你的或埃阿斯的礼物，或者去夺取

奥德修斯的礼物；我去找谁谁都会生气。

不过让我们以后再考虑这些事情吧， 140

现在且把一条黑壳船拖进神圣的海面，

召集优秀的水手，把百牲祭礼装上船，

把面颊美丽的克律塞伊斯本人送上船，

再派一个能提供良好意见的人为首领，

埃阿斯、伊多墨纽斯，或者奥德修斯 ， 145

或是你，佩琉斯之子，将士中最高贵的人，

前去献祭，为我们祈求远射神息怒。”

捷足的阿基琉斯怒视他一眼，对他说：

“你这个厚颜无耻之徒，贪婪的家伙，

阿开奥斯人中还会有谁心甘情愿地 150

为你出行或是勇敢地与敌人战斗？

我前来这里作战并非因为特洛伊矛兵

有负于我，他们对我没有任何过错：

他们没劫掠我的牛群，没劫夺马群，

也没在土地肥沃、培养英雄的佛提亚 155

毁坏田间谷物，因为在它们之间

有许多葱郁的山脉和啸吼的大海相隔。

无耻的人啊，我们跟随你是想让你高兴，

为墨涅拉奥斯和你争荣誉，

可你却对讨伐特洛伊人漠不关心。 160

你甚至威胁要亲自抢夺给我的赏礼，

我为它付出辛劳，阿开奥斯子弟奖赏我。

我得到的赏礼从来都与你不相等，每当

阿开奥斯人摧毁了特洛伊人的繁荣城市。

但是大部分激烈的战斗却是由我的 165

这双手承担，可每次分配战利品时，

给你的赏礼要好得多，我却只带着

一点小东西回船，然而它却属于我。

现在我要回佛提亚，带着弯嘴船，

那样要好得多，我可不想在这里 170

忍受你的侮辱，为你积聚牛羊和财富。”

人民的国王阿伽门农当时这样回答说：

“若是你心中这样希望，你就逃跑吧，

我不会求你为我留下来，其他人会留下，

他们会尊重我，特别是富有智慧的宙斯。 175

宙斯养育的国王中数你最令我憎恶：

争吵、战争和格斗总是合你的心意。

虽然你作战勇敢，但那是神明赐予你。

现在你带着你的船只和你那些同伴

回家去统治米尔弥冬人 吧，我可不在意。 180

也不在乎你的愤怒。我却要这样告诉你：

既然福波斯•阿波罗想夺走我的克律塞伊斯，

我会派我的船只和同伴把她送回去，

那时我将会带走美颊的布里塞伊斯，

你的赏礼，去你的营帐，好让你知道， 185

我比你强大，让其他人也不敢自以为

堪与我等同，公开宣称和我相似。”

阿伽门农说完，佩琉斯之子感到痛苦，

他的心在他毛茸茸的胸膛里犹豫不决，

是从大腿侧旁抽出锋利的佩剑， 190

推开众人，把阿特柔斯之子杀死，

还是控制愤怒，抑制自己的心灵。

当他的心灵和思想正在这样思考，

宽刃剑被抽出鞘时，雅典娜从天而降，

那是白臂女神赫拉派遣她前来， 195

女神对他们两人同样关心和喜欢。

雅典娜在他身后，扯一下他的金发，

只对他显现，其他的人都看不见。

阿基琉斯惊讶地转过身去，立即认出

帕拉斯 •雅典娜，可畏的双眼炯炯发亮， 200

对她开言，说出有翼飞翔的话语：

“提大盾的宙斯的女儿 ，你怎么降临？

是想看看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的傲慢？

不过我告诉你，这事一定会成为事实：

他很快会由于这种傲慢而丧失性命。” 205

目光炯炯的女神雅典娜这样回答说：

“我是来抑制你的愤怒，你若愿听从，

我从天而降，是白臂女神赫拉派遣我，

女神对你们两人同样关心和喜欢。

你要停止争吵，不要伸手拔佩剑； 210

你可以随意拿话谴责他，任你喜欢。

我有话告诉你，而且它们会成为事实：

正由于他傲慢无礼，今后你会得到三倍的

光荣赏礼。你要控制自己，听从我们。”

捷足的阿基琉斯当即这样回答说： 215

“女神啊，我理应听从你们俩的劝告，

虽然我现在很气愤，但那样做更合适。

谁听从神明，神明也会更听取他祈祷。”

他说完，有力的手抓住银色的剑柄，

把巨大的佩剑插进鞘里，认真听从 220

雅典娜的劝说。女神随即飞往奥林波斯

提大盾的宙斯的宫中，和其他神明一起。

佩琉斯之子重又对阿特柔斯之子说出

凶恶狠毒的话语，仍没有消除愤怒：

“你这个醉汉，生着狗眼，长着鹿心， 225

你从不敢与将士们一起披挂投入战斗，

从不敢与阿开奥斯首领们一起去打埋伏，

你不敢那样做，因为这在你看来是送死。

在阿开奥斯人的广阔营地上掠夺一个

敢于说话反对你的人的赏礼要更容易， 230

吞噬民财的国王，统治着无用的人民，

阿特柔斯之子，或许这是你最后一次侮辱人。

不过现在我告诉你，发一个庄重的誓言：

我凭这权杖起誓，它已经不再生枝叶，

自从它最初在山上离开那树干之后， 235

它不会再生出新芽枝，因为铜器已砍去

它的枝叶和树皮，现在阿开奥斯子弟们

手中握着它充当审判者，维护宙斯的

法律秩序，这是个非常庄重的誓言：

总有一天所有阿开奥斯子弟们会怀念 240

阿基琉斯，你会痛惜无力救助他们，

当许多人受嗜好杀人的赫克托尔 打击，

丧命倒下。那时你会愤怒得抓伤心灵，

后悔侮辱了阿开奥斯人中最勇敢的人。”

佩琉斯之子这样说，立即把那根 245

镶金钉的权杖扔到地上，自己坐下来，

阿特柔斯之子也在生气。这时语言甜蜜的

涅斯托尔站起来，皮洛斯人 中语音清晰的演说家，

从他的舌头流出的话语比蜜还甜美。

他已经见过两代的人们先后死去， 250

他们都相继和他一起出生和成长在

神圣的皮洛斯，他在第三代人中为王。

他满怀善意地发言，对他们这样说：

“啊呀，严重的悲哀降临阿开奥斯大地，

普里阿摩斯和他的儿子们会兴高采烈， 255

其他的特洛伊人也定然会欣悦无比，

当他们得知你们两个人争吵的情形，

阿开奥斯人中的议事和战斗的首领。

你们要听我说，因为你们俩都比我年轻。

你们该知道，我也曾经与比你们强大的 260

人们交往，他们从来都没有轻视我。

我没有再见过那些勇士，也不会再见到，

他们如佩里托奥斯、士兵的牧者德律阿斯、

开纽斯、埃克狄奥斯和神样的波吕斐摩斯，

埃勾斯之子提修斯，好似不死的天神。 265

土地养育的人们中间数他们最强大，

他们不仅强大，还同最强的人们作战，

他们惊人地消灭了同住在山洞的马人 。

我从皮洛斯，从遥远的地方到他们那里，

同他们结交，原是他们邀请我前往。 270

我曾与他们共同战斗，现今活在

世上的人们没有哪个人能战胜他们。

他们都接受我的劝告，听从我的话。

你们也该听从我的话，听从更适宜。

你诚然高贵，但也不要去夺他的女子， 275

那是阿开奥斯子弟当初给他的赏礼。

而你，佩琉斯之子，也不要同国王争斗，

还没有哪一位掌握权杖的国王享有过

这样的荣耀，尽管也是宙斯赐给他尊荣。

虽然你很勇敢，是女神母亲生育了你， 280

但他更强大，因为他统治着更多的人们。

阿特柔斯之子啊，你要熄灭自己的怒火，

抛弃对佩琉斯之子的不满，战斗危急时，

他对于所有的阿开奥斯人是强大的屏障。”

权力广泛的阿伽门农当时这样回答说： 285

“老人家，你所说的一切很合理，很合适。

可是这个人啊却想高居于众人之上，

不仅想统治大家，而且想对所有的人称王，

发号施令，我相信会有人对此不服从。

尽管永生的神明使他成为勇敢的将士， 290

难道他们是为了让他这样放肆地辱骂人？”

神样的阿基琉斯打断他的话，回答说：

“如果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得事事

听从你，那我就是懦夫和无用之人。

你这样要求别人吧，请不要对我这样 295

发号施令，因为我并不想继续服从你。

我还想告诉你一点，你要牢牢记心里。

我不会为那个女子与你或者与其他人

动手争斗，即使你们把给我的赏礼抢走；

然而我的黑色快船边的任何其他东西， 300

你别想可以违背我的意愿把它抢走。

你若是有意想尝试，那就让人们看到，

你那乌黑的血液将会顺长矛涌流。”

两个人这样针锋相对地口角一番，

便站起来，解散了阿开奥斯人船边的集会。 305

佩琉斯之子回营帐，前去平稳的船只边，

带着他的同伴们和墨诺提奥斯之子 。

阿特柔斯之子随即把一条快船拖下海，

挑选了二十名桨手，把敬神的百牲祭

装进船里，再把美颊的克律塞伊斯 310

带到船上，由智慧的奥德修斯任队长。 311

阿伽门农一面派人把女俘克律塞伊斯送交她父亲，一面派人去阿基琉斯的营帐，把分赏给阿基琉斯的女俘布里塞伊斯领来。阿基琉斯受此侮辱，既气愤，又伤心。他来到海边，向他的母亲忒提斯诉怨，要母亲去向宙斯求情，让宙斯帮助特洛伊军队打败希腊人，使阿伽门农后悔不该不尊重他这样一位军中最强大的英雄。母亲同情儿子，按照儿子的要求去见宙斯，宙斯虽然感到为难，不过仍然答应了她的请求。为此，宙斯派梦神前去阿伽门农的营帐，化作老将涅斯托尔的模样，托梦阿伽门农，声称神明们已同意让他攻下特洛伊，引诱阿伽门农上当。阿伽门农听了很高兴。 2rAWaGN6pEryKcSh9yHn7/4aXgR0KbOyJsKhr6Xi6FNv2x3lar+5At7RUMw/7n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