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比约恩·安德森、约恩·比亚尔纳松 著
美国民众对冰岛萨迦知之甚少,本书是在该国首次发行的萨迦译本,我们相信为读者做个简要描述将会恰如其分——首先是冰岛萨迦文学概叙,其次是本书包含的几则萨迦中特殊的动人之处。
冰岛语词汇萨迦(意为讲述)即指在叙事散文中呈现的所有内容,同时也用于描述过去的人或事的确切历史记录,但它也包含了大量的半神话和纯粹虚构的传说故事,这类神话萨迦与名副其实的史实萨迦一样,是以同样的叙事方式进行讲述的。
《冰岛人之书》
冰岛一般文学创作与萨迦的撰写都约始于 11 世纪末期,即在该国完全引入基督教(公元 1000 年)之后不久。生于 1067 年、逝于 1148 年的智者阿里·索吉尔松神父 ,享有北欧史学之父和冰岛萨迦之父的美誉,他就是“北方的希罗多德” ,他撰写的《冰岛人之书》 ,也是除了遍及斯堪的纳维亚大陆各国,及偶尔在大不列颠岛和其他地方的石碑和木碑上发现的大量卢恩铭文 外,最古老的古诺尔斯语 文学巨作。这些大量的卢恩铭文可追溯到智者阿里诞生前很久,但从已知资料看来,此前卢恩字母并未曾用于书籍创作。阿里的萨迦巨作包含了北欧人通史,以及至作者所在年代为止的冰岛独特历史,这部巨作奠定了萨迦文学的基石,并从此,在 12 世纪、 13 世纪、和 14 世纪间,催生出一部又一部的萨迦,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引得了各地学者惊喜的目光,并激发了他们对冰岛的研究热情,这也被公认为世界文学史上无可比拟的非凡成就。
除了由他本人撰写的关于冰岛的萨迦合集《冰岛人之书》以外,许多现存的智者阿里的作品并非原版。不过那些作品也并未完全遗落,因为斯诺里·斯图鲁松 (逝于 1241 年)撰写的著名的《挪威列王传》 ,还有可能由“白诗人”奥拉夫·索尔德松 所著的《乔姆斯伯格的维京人》 和讲述丹麦历史的《克努特王朝萨迦》 ,以及与冰岛有关的《殖民之书》 (相当于英格兰的《末日审判书》 ),都借鉴了阿里的伟大历史著作。这些萨迦作者,尤其是年长的那些,他们在记录历史的时候没有将其与流行的口头传说剥离,正是这种自父辈到孙辈的口口相传保存了这些历史——这是人类创造性的想象力自然而然赋予历史的一种形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些最古老的冰岛萨迦与希罗多德的作品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历史总在重演。这冰天雪地的北地故事,和南方和煦阳光下发生的故事,其主要特征是相同的。同时,即便是那些最优秀的古老萨迦,其中的史实也或多或少与迷信交织在一起,当中的历史人物的特质中有时增添了超自然的特点。这种特性并没有削弱这些萨迦的历史价值,反而以一种赏心悦目、质朴的方式增添了它们的艺术价值,并将每一段历史写成了一段历史剧。这类萨迦中的典型就是《尼贾尔萨迦》 、《拉克斯泰拉萨迦》 、《强者格雷提尔萨迦》 、《埃吉尔萨迦》 等。可以这么说吧,其中一些成为了冰岛萨迦创作题材的历史事件就在那位萨迦撰写者的眼皮底下发生,这就给了他一个探寻事实的机会。而其他一些历史事件在民间传说中流传已久,它们最初的源头实在是太过久远,其中的神秘色彩可能已被传说层层包覆,以至于萨迦撰写者几乎或完全不能以看待历史的眼光来看待它们。于是,两种不同类型的萨迦诞生了。一种是严谨的历史题材,另一种纯为虚构,其中后者尽管只有少量或完全没有历史价值,但在其他方面,也许被视为与前者一样真实。
历史编纂正式在冰岛站稳脚跟后不久,历史评论也立即得到了发展,而斯诺里·斯图鲁松的精湛杰作也成为了世界上最完美的作品。
当半神话、半史实萨迦的创作成为了一种彻底的艺术形式,当用于这些创作的素材应用殆尽时,虚构的萨迦创作就开始取代了它们的位置。这些题材完全是作者幻想的产物,且在任何方面都没有借鉴传说故事。尽管如此,这些虚构的萨迦却严格遵循其他萨迦的形式,普遍极为成功地模仿了后者口语化、戏剧化的表现形式。
在本书中,我们会为读者奉上两则古老冰岛萨迦的英文版,即《维金之子,索尔斯坦萨迦》和《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
《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属于前文中提到的精美之作。其中勾勒的人物形象可能存在于远古的某个时间,但都无从考究,而当中戏剧化的冒险故事也许有其历史依据,但虚构的元素仍占主导,也更为突出。有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埃达》 中的神话除了体现自然的力量和现象以外,是否在一定程度上与历史人物和事件有关,或着甚至是基于此的创作。我们相信包含于《诗体埃达》后半部分的一系列神话故事可能有真实的历史依据,若此为事实,那《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中描述的传奇故事必与之同属一类。这样,神话可能被分为两种类型:初级神话和次级神话。初级神话中神祇以最人性的方式表现他们的想法、感情和行动,而次级神话中凡人以最具神性的方式表达他们的理念和抱负。《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也因此归类为次级神话。书中两位最重要的角色——弗里德斯乔夫和英格伯格——可能真的存在于远古的某个时间,但在我们的故事中,他们代表的是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中最崇高、最神圣的类型,是依照对北欧日耳曼民族中异教男女构想而成的。在《埃达》纯粹的神话部分,巴尔德尔 和弗蕾亚 在道德意义上代表的是至高天神的特质,而本书则通过详尽的描述,将其描绘得稍微接近了人类灵魂的憧憬。
巴尔德尔 |
弗蕾亚 |
《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的作者是谁,我们不得而知。大部分的冰岛萨迦都是如此。依据惯例,萨迦作者不会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上署名。而《冰岛人之书》则单纯是个意外,书中的一则陈述声明了该书的作者是智者阿里。况且,正如之前所指出的,大多数萨迦中很难留意到作者的个体特征。作为作者,老一代的冰岛人似乎都不在乎个人名誉。这也是他们的传统,即代表全体民众,而不是以一个单一个体或某个作者的名义,陈述出所有祖先的故事。尽管如此,当我们逐一比较不同的萨迦时,就会发现萨迦撰写者并不像有时被断言的那样,只是民间传说的抄录者,显然不仅仅是如此,他也是作家,且是与希罗多德或李维 相比毫不逊色的作家。只要阅读者愿意仔细分析,这一点可以从一些在叙述形式上来看远优于其他萨迦的萨迦作品中得到证实。尤其是在多则萨迦中,我们也许在其中一则里发现了一种朗朗上口、浑然天成、真诚自然的故事描述方式,而在另一则里相同的故事,却以晦涩难懂、枯燥无味、冷冰冰、带着几分做作的方式描述出来。
创作《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的精确时间,我们也无法确定。我们只能说,通常认为它是写于 12 或 13 世纪。
《维金之子,索尔斯坦萨迦》与《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者或许可以视为前者的续篇,《维金之子,索尔斯坦萨迦》中的主要角色是《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中描绘的人物的祖先。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或许可以把《维金之子,索尔斯坦萨迦》视为《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的引言,因为后者是基于某些传说故事创作的名副其实的半神话故事,而前者属于纯粹虚构的维京人传奇故事,这类萨迦流行于冰岛萨迦时代后期。《维金之子,索尔斯坦萨迦》中的内容可以追溯到 14 世纪,描述的是中世纪北地的寻常故事。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书中最突出的一干角色,算是《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中英雄们的祖先。但除了这层名义上的关系外,他们在基本性格上有很大的不同,且分属两种截然不同的萨迦类型。
这两则萨迦的冰岛语原版都收录于《传奇萨迦》 ( 1829 年哥本哈根版)第二卷中,《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同时还收录在迪特里希博士 的《古斯堪的纳维亚语书籍》中。
我们恳请读者在浏览杰出的埃萨亚斯·滕纳尔的著名诗歌时,不要将其纯粹当成我们作品的附录。确切来说,我们的萨迦译本更应被视为那篇诗歌的两段引导性章节。那位著名的瑞典诗人从这两则萨迦中提取了素材,且我们担心许多读者无法理解原版诗歌中自然、朴实的诗意,因为在滕纳尔的精美诗歌中,这些优点并不鲜明。因此我们再次重申,这现代诗歌作品中的珍宝应被视为原版诗歌的解读和发扬。滕纳尔通过这篇诗歌,将古老的北方异教徒中一名深刻而崇高的角色的诗意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能够吸引基督教时期伟大诗人的目光。滕纳尔的《弗里德斯乔夫萨迦》是斯堪的纳维亚诗歌的核心——尽管它诞生于冰天雪地的北地,并将它最深的根基扎入祖先异教传说的土壤中,但它仍然保留了足够的热情和优点,取悦着不同思想、不同民族的读者。这篇诗歌几乎被译为了任何一种欧洲语言,其中一些译本还有多个版本。因此这篇诗歌也有不少于 18 或 19 个英文版本 ,且几年前,冰岛诗人马迪亚斯·约胡姆松 为他的国民奉献了一份出色的、真正经典的译本。
本卷书中该诗歌的英文版本是由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的乔治·斯蒂芬斯教授所著,他是著名的古北欧学者和卢恩符文专家,为了让公众关注我们拥有的古文学杰作中的财富,他做了很多贡献。斯蒂芬斯教授慷慨地授予了我们使用他作品的权限。他作为学者的声誉,加之滕纳尔本人盛赞这份译文成功再现了原作的精髓,都将为每一个恰巧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担保,本书呈现的滕纳尔诗歌的译本既准确又优秀。
斯蒂芬斯教授翻译的《弗里德斯乔夫萨迦》制作成了一本超 300 页的八开本 书籍。为了避免本书页数过多,我们极不情愿地、被迫删除了相当一部分宝贵的序章、注释等内容。另一方面,我们增加了由弗兰斯·米凯尔·弗兰森 (诗人的同胞)撰写的一些段落,来简述滕纳尔生平,记录到他的死亡。我们在此向尊敬的乔治·斯蒂芬斯致以谢意,感谢他友善地允许我们使用他辛劳的成果。若他发现因上述原因,我们擅自对他的序章、注释进行了添减,并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想到远古时野蛮的破坏者 ,我们也恳请他的宽容谅解。
至于我们翻译的另外两则萨迦,各位读者就是评判。其中第一篇在此之前已有两个英文译本——一本于 1839 年由乔治·斯蒂芬斯所著,前文中已经提及,这是他作品的一部分;另一本于 1875 年由英国剑桥大学的埃里克·马格努松 和威廉·莫里斯 ,两位古老萨迦的大胆工作者所著,那时我们译本也几近完成。我们绝不对译本自夸,并向认为能比我们做得更好的读者虚心请教、求得谅解。当然,每一条针对我们译本的批评建议必须建立在对冰岛语原文熟悉、了解的基础上。
另外还应说明一点,除了我们采用的冰岛语版《勇者弗里德斯乔夫萨迦》之外,实际上还有一篇比它篇幅短得多的萨迦,和前者一样收录在了《传奇萨迦》的同一卷中。
最后,我们希望萨迦文学早日被西方世界所熟悉、欣赏,并希望这个从我们祖先那继承而来的不可估量的遗产能得到有能之士的扶植、关照。我们把这些维京人作为其兄弟、朋友们的开路先锋,送往《文兰这个好地方》 的居民们身边。请在你家的炉火旁为他们挪个位置,好让他们讲述他们的冒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