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50~60年代,在北美和南亚发生的事件无疑只是移民帝国和东印度公司走向辉煌的开端。那时候没人能预见到后来那惊人的转折,命运和战争创造了美利坚合众国,接着美国在1803年获取了大片内陆土地(所谓的“路易斯安那购地案”
),东印度公司在南亚的控制也终于在1818年达到了巅峰。与此同时,英方的桥头堡被广大的“接触区”—例如美洲“边疆”、东印度公司首府之外的印度“乡下”(严格地说,是除公司首府所在地之外的其他邦),团团围住。每当英国(或其他欧洲)商人、移民、传教士进驻某地(例如在南非、澳大利亚、新西兰,乃至19世纪40年代后在中国),接触区就随之而来。这些“中间地带”往往要么不受任何人统治(例如1840年前的新西兰),要么山高皇帝远,这里没有法律,只有传统,或通过暴力,或通过私下协议解决问题。无论哪个团体都没有力量(有时是没有动机)将其他人赶出去,一家独大。帝国的强硬面—武力征服、统治、排斥、隔离,暂时还没有暴露出来。
至少在有些外来移民看来,这是个会被后世缅怀的自由时代。“啊!我第一次到新西兰时的那些旧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某个都柏林教授的孙子腓特烈·曼宁(Frederick Maning)1833年从塔斯马尼亚到北岛时这样写道,“那时候没有总督、法律和正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在曼宁所钟爱的那个时代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白人商人受到毛利人的礼遇,因为白人商人能提供枪支弹药,他们能给毛利人带来高达“约他自身体重20倍的火枪”,吞并和白种人殖民给这里带来的变化让曼宁心痛不已。18世纪末期,在印度为当地统治者办事的欧洲人,例如海得拉巴的米歇尔·鲁瓦蒙德(Michel Raymond)和阿瓦德的克劳德·马丁(Claude Martin),都作为战士或“代理人”受到高度重视,而且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中间地带的吞并过程缓慢(有时极度缓慢),这是因为帝国缔造者们需要从国内招兵买马、筹募资金,或者在当地征募资源和人力,一步步从桥头堡往外扩张,逐步进占中间地带。
这些接触区给后来的帝国时代留下了相当巨大的遗产—创造了混合文化和人口。它们的身影随处可见:殖民社会的土话、行话、方言夹杂着毛利语和英语;看到新西兰的地图上毛利地名与英国地名一样多,人们大概猜不到其实到1914年毛利人口只占当地总人口的5%;在殖民地种族隔离前,各民族交融产生了“白黑混血儿”“欧非混血儿”“欧亚混血儿”“开普有色人种”和“半血统混血儿”等。或许这个遗产也扎根在记忆中,记载着在接触带来的便利被殖民占领取代之前人们如何生活、如何获取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