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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抑郁

尽管在讨论作家和艺术家的躁郁症时,本书更着重强调的是这种疾病的双相障碍,但是从整个欧洲和历史的角度来看,躁郁症也涵盖了严重且不断复发的抑郁症。复发的抑郁症和躁郁症在临床、遗传和生物学这三个方面上,共同性要远远大于差异性。虽然对富有想象力的人来说,其积极的一面可能比较引人注目,可是隐藏其后的躁狂症状也会以起伏不定的形式存在着。以下是经历过这种疾病的苏格兰诗人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ns)对情感障碍所作的描述:

我在神经系统所造成的苦难中呻吟,这个系统是我们酝酿快乐的根本——但也是制造痛苦与不幸的源头……上帝啊,人究竟是什么?今天,还是这么健康,在喜悦中欢欣鼓舞;要不了几天,也许就是几个小时,却又负载着痛苦,细数着踌躇时踱步的缓慢步伐,由于痛苦的冲击而拒绝或否认圣灵的存在。——白昼承接着黑夜,黑夜承接着白昼,只能在诅咒中度过余生,让人毫无快乐可言。

抑郁症,也叫忧郁症,最主要特征就是情绪低沉,同时个性化的想法、感受和行为等各个方面都会变得迟缓。有时,这种变化只是暂时的情绪波动,或是对某种生活状态作出的可识别的、局限性反应。但是当活力明显减退时,思维的能力会受到明显的侵蚀,而积极参与活动、享受生活乐趣的能力,也会发生根本变化,这时,抑郁症就开始成为一种疾病,而不只是暂时性的生存状态。就像其他大部分疾病一样,抑郁症的症状轻重程度变化范围十分大,比如,思维可能只有轻微的迟缓,也可能陷入完全的停滞;情绪可能出现轻微的沮丧,也可能严重到彻底阴霾、想要自杀;神智可能还保持理性,也可能会充满妄想。抑郁症(当然还有躁郁症)症状的严重程度、种类、数量和时程,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病人是否符合情感障碍的诊断标准。

◇ 悲观绝望的情绪

在最严重的抑郁症状态下,个体的情绪通常会是阴郁、悲观和绝望的。深沉的空虚感,往往会伴随(如果不是先于)一种“我再也无法体验到乐趣”的信念,生理和心理世界仿佛失去色彩和活力,全然笼罩在一片灰暗的阴影之下。易激动、易怒、多疑和情绪扰动通常都与抑郁的情绪有关,病态和自杀的想法也十分常见。从爱伦·坡(Allan Poe)二十几岁时书写的信件当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种通常与抑郁相伴随的痛苦与不幸:

我此刻的感受真是悲惨至极。我承受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抑郁灵魂。我在徒劳无功地苦苦对抗抑郁带来的影响——即便我的处境已经大为改善,可是如果我说我还是感到万分痛苦,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因为仅仅为了文字效果,我是绝不会写下这些东西的。我的心想向你敞开,如果它值得阅读,就请读一下吧。我感到苦恼至极,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安抚我吧,尽你所能。不过请快一点,否则可能就太迟了。请立刻给我写信,让我相信生命是值得的,也是必须坚持下去的,同时也证明你确实是我的朋友。说服我去做正确的事情,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得认为我现在是在和你开玩笑——哦,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词不达意了——不过我会让自己复原的。你看,我正在抑郁灵魂的煎熬之下,如果持续得够久的话,它必然会彻底毁了我。

在回忆录当中,法国作曲家海克特·柏辽兹(Hector Berlioz)也描述了自己抑郁发作时那种濒死的痛苦,是“所有现存邪恶中最恐惧的一种”: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我的痛苦,似乎从内心深处升腾起撕心裂肺的渴望。独自存在于空虚宇宙中的恐惧感,使我全身颤抖,好像冰冷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我对生存充满了厌恶,却又不能去死。莎士比亚不曾经历过这种折磨,但是在《哈姆雷特》这部剧目当中,他将这种折磨描述为所有可怕的邪恶之一。

我已经停止作曲,随着我的神经越来越紧张,我的心灵也越来越脆弱。我什么都不能做,唯一感觉到的就是痛苦。

柏辽兹一生因为抑郁症而备受折磨,他详细描述了自己经历过的两种抑郁症:一种是活跃、痛苦而混乱的,而另一种所具有的特征则是厌倦无聊、孤独隔绝、没精打采与备感无能相混合的感觉。他写道:“我再次成为了痛苦折磨手中的悲惨猎物,不论是在心理上、神经上还是想象上,只要是你能够想得到的。”接下来,他又描写了自己某一次疾病发作的细节:

这次发作以骇人的力量降临到我身上,我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倒在地上呻吟,伸出被抛弃的双臂,发狂似的扯断一把又一把的绿草和天真无辜的雏菊,努力抗拒着虚空所造成的压迫,抗拒着致命的孤独感。

可是这种发作还比不上由此之后愈演愈烈的病情所带来的折磨。

我该如何描述,才能让大家了解这种可怕疾病的全貌呢?

……

有两种抑郁,一种是会嘲弄别人,令人备感活跃和情绪激昂,那是本质邪恶的抑郁;另一种则阴暗、完全被动消极,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安静、孤独、忘却一切地沉入梦乡。对任何患有第二种抑郁的人来说,每件事情都没有意义,就连世界崩塌他也感到无动于衷。在这种时候,我甚至希望世界就是填满火药的炸药筒,而我会为了自娱自乐而点燃手中的火柴。

诗人彭斯也曾描述过这种活跃而又邪恶的抑郁:“我坐在这里,周围充斥着11月的气息,那是要命的烦躁与忧愁的大杂烩;没有一件事能点燃我的热情,也没有人能使我麻木地休息;我的灵魂在栖息之所挣扎颤抖,好像冬天在惊恐中被捕获的野雀,刚刚被丢进铁笼中一样。”莎士比亚在描绘消沉抑郁的哈姆雷特时,细致地描写了从希望、色彩、美丽与信念中流淌出的伤痛:

近来不知什么缘故,我丧失了一切乐趣,一反往常,不想有任何活动,而且我的心情变得沉重,以致这广袤的土地在我眼里也只像荒凉的海角。你看,这华美无比的天空华盖,这璀璨高悬的无尽苍穹,这镶嵌着金色火球的庄严天幕——唉,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团凝聚在一起的乌烟瘴气而已。

18世纪的英国诗人威廉·古柏(William Cowper),曾因为罹患躁郁症而被关在疗养院之中,他谈到“在夜间被猎狗精灵”追捕的恐惧,以及抑郁是如何使自己变得麻木不仁:

天气正是对我当前心灵状态的生动写照,浓浓的雾霭遮蔽住了一切,它让一切坚硬冰冻。你曾告诉过我,这种严寒风暴必将被充满欢悦的春天所取代,并努力试图鼓舞我产生同样的精神改变。但这一切只是徒劳:自然会重新复苏,但是灵魂一旦凋零,便再无生机可言。树篱看似已经枯死,实则不然,它还将在某个时间长出绿叶和花苞。但是对于伫立在树篱当中的木桩而言,却再没有这样的恰当时间了,它已像所表现出的那样彻底死去,甚至没有伪装的机会。

奥地利作曲家雨果·沃尔夫(Hugo Wolf),虽然死于三期梅毒,但是其性格中的多变与极端,早在梅毒的症状发作之前就出现了。一方面,他体验着现实的贫瘠与乏味,另一方面,他又将外部世界感知为一个不可获知,虽然充满了光亮、温暖与创造力,但是却完全不属于他的地方。他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这两者之间令人痛苦的矛盾对比上:

我所遭受的这种持续的慵懒简直痛苦得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真想从繁花怒放的樱桃树上,挑一枝新长出的嫩枝,把自己吊死在那上面。春天是多么地美好,但它所蕴涵的神秘生命与活力带给我的困扰却无法言表。持续数周的蔚蓝天空,花草不断开花发芽,在和煦的微风中孕育着春日的阳光与鸟语花香……这一切都让我如痴如狂。到处都洋溢着生命的欲望、富饶与创造——只有我,虽然也是上帝创造物中一棵卑微的小草,却无法融入这场复活的盛宴,只能做一个充满忧伤与嫉妒的旁观者。

他同样描述了自己的外在表现与内在绝望之间的巨大鸿沟:“很多时候,我表现得十分快乐和好心肠,在别人面前讲得头头是道,就好像我真是这么感觉的一样。可是只有上帝知道,在我的皮肤下面发生了什么:灵魂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睡,心灵中有几千个伤口在同时滴血。”

◇ 犹豫优柔的思维模式

抑郁不仅仅会影响情绪,同样也会影响思维。思维通常都会迟缓下来,坚定、果断会被犹豫与优柔所取代。专注的能力往往会大为消减,任何主动的行动和想法都难以形成。英国诗人爱德华·托马斯(Edward Thomas)曾经提到过“大脑的迟钝与沉重”,而诗人古柏则以尖酸的反讽,描述仅存的智力与感觉恰好可以让自己意识到大脑的损坏:

哦,不幸的人啊!对他们而言,生存与死亡都是无法触及的!最不幸的事情正在发生,不幸到我仅存的感官只能知觉到其中最坏的部分。至少能够确定的是,即便不为别的目的而只是为了期待这种最差的情况,我的感官也已经不够用了。我的思想就像是松弛干涩的沙土,抓得越紧,从指缝中溜走得就越快。约翰逊先生念书给我听,但是由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志,我每听两句话就会漏掉一句。就像两年前我所经历的情景一样,在所有的场合对每个主题都会表现出同样的思维破碎模式。如果我侥幸能够写出什么相互关联的东西,那也仅仅是因为这些破碎的思维之间恰好不存在分歧。

非理性的恐惧、恐慌的感受(包括真正的惊慌发作)、强迫和幻觉,都会在各种严重的抑郁中出现。罗伯特·舒曼描述了自己所体验到的那种恐惧和惊骇:

我就像一尊雕塑,既不感到寒冷,也不感到炎热。只能通过强迫让自己工作来使生命渐渐回归。可是我仍然感到如此胆怯、害怕,以至于不敢独自入睡……你相信我不敢孤身一人去旅行吗?……只是害怕某些事情会降临到我的身上。鲜血喷涌、无法言喻的恐惧、呼吸困难、瞬间失去意识,这些都迅速在我头脑中转换。

很多抑郁的人都会执迷于罪恶和宗教,同样,自杀意念也会伴随着绝望和漠然而产生。戴维·塞西尔(David Cecil)在传记《负伤的鹿》(The Stricken Deer)一书中,描述了古柏在某次抑郁症发作时极端痛苦的状态,以及随后又恢复到较为正常生活的过程:

沮丧泄气的情绪占据了他的灵魂。他丧失了在社会中的所有乐趣,只能在桌边坐着,几个小时,却做不了一点工作。

12月就这样过去了,现在是1月,致命的1月。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以往的症状都开始复发。他的睡眠不断受到梦魇的侵扰,清醒的时段不断听到诅咒的声音……他那颤抖的神经完全无力抗拒。每一天情况都变得更糟,抑郁转变为强迫、强迫转变为妄想……这是古柏一生当中第三次成为满口胡言的疯子。

疾病的发展过程和以往一样。他再次尝试自杀,再度远离所有的朋友……不过这一次持续的时间要比以往短了很多,不存在逐渐恢复的过程。在7月的某一天,他又恢复了正常的思维;到9月份,他已经可以工作、写信、外出就餐,看上去就和发病之前一模一样。

◇ 迟钝缓慢的行动

在躁郁症的抑郁期,个体的行为活动就像思维和言语一样,会变得非常迟钝和缓慢。疲劳、懒散、无法行动,这些同样是抑郁症重要的组成部分。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在1936年的自传性散文《崩溃》(The Crack-Up)中,追溯了自己数次崩溃时的状态,描述了自己在那段过程当中的各种症状:

我发现自己非常疲惫。我很乐意就这样一直躺着,有时候一天可以打盹或是睡上20个钟头,中间醒来的时候,我坚定地尝试着不去思考,取而代之的是罗列清单……几百个清单……

我意识到……人生的每一种行为,从清早的刷牙到与朋友共进晚餐,都是如此费力……当我无法入睡的时候,我憎恨夜晚,我同样憎恨白昼,因为它总会走向夜晚。我现在总是侧睡在有心脏的那一侧,因为我知道,越快让它筋疲力尽,就越快让享受噩梦的幸运时刻到来。噩梦就好像一种宣泄,让我更好地迎接新的一天……

这一切听上去既无人性又无营养,不是吗?好吧,孩子们,这就是崩溃前真实的征兆。

对人生感到丧气和厌倦,正是他一再陷入抑郁的明显标志,诗人爱德华·托马斯同样描述了这种情况:

再也不会有夏日了,我对一切都感到无比厌倦。我之所以留在此处,只因为我根本没有力气离开。我不断爬行,只因为这比起静止不动更容易。我把脸贴在窗子上,看到外面什么也没有,除了一片漆黑与坠落的雨声。当我闭上眼睛时,仍然看不到任何东西。我是孤独的……在我的世界中,除了体内那颗已经死掉的心脏与大脑和体外下着的雨,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 错乱的疯狂

爱尔兰诗人詹姆斯·曼根(James Mangan)不仅描述了抑郁所带来的身心的完全耗竭,还描述了在此之前出现的精神症状:

我的神经和担心(忧虑)的感受几乎到了濒临疯狂的边缘。我就像被关进了一个洞穴当中,里面满是巨蛇、毒蝎,以及所有恐怖犹如怪兽的东西。他们盘旋在我的周围,对我嘶嘶作响,在我身上喷洒着它们的黏液和毒汁……

永久的忧郁已经占据了我的生命。一种对生命的麻木和厌倦,战胜我之前过度活跃的敏感。书籍不再像以往那样令我兴趣盎然,而我自己独自享受的思绪,也变成了一种负担与折磨。

他说:“这真是不幸中的不幸,是‘无尽深渊中的更深处’。”因此,绝望的感受出现在他如此多的作品中,并不会让人感到惊讶:

告诉你,世界,

当我化身白骨,

掩埋在黄发垂髫者最后的家园之中时,

那个血脉之中曾经奔流着闪电的人,

还未曾在世人面前显现。

告诉你,他是如何受到轻视,遭人唾弃与憎恨,

被脆弱、疾病和错误消磨殆尽。

他逃向神明寻求庇护,而上帝用歌声为他的灵魂做伴——

歌唱着这个无名之士是如何背负不幸多年,

在冥府中与魔鬼相依相伴。

他已看尽一切,

在呻吟和泪水中渴求着死亡的平静。

英国诗人杰拉尔德·霍普金斯(Gerard Hopkins)于1889年死于热病。当时的他还很年轻,病态地忧郁沮丧,害怕自己会发疯。1885年,他曾写下这样的话语:“那个占据了我一生之久的忧郁,近几年来没有变得更加强烈,但是却更加散乱、更加持久,也更令人无力……我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在去世那一年的1月份,霍普金斯这样说:“我所有的事业都流产了,我就像是一个竭尽全力地无能者。我只求一死。”就像他的散文一样,霍普金斯的诗歌之中也处处充满了苦闷的气息。他的十四行诗《暗黑》(Dark Sonnets),算得上是诗歌中有关绝望的伟大之作,用他自己的话说,这首诗简直是“泣血而成”。读过之后,你就会发现,确实如此:

再不会有什么比这更糟了。悲伤已经无可附加,

痛苦展开它巨大的双翼,让我无可遁逃。

抚慰,哪里,哪里才能得到你的抚慰?

圣母玛利亚,我的母亲,你给我的安抚在哪里?

我哭着喘息,最大的悲哀与世间的伤痛相纠结,

我在古老的砧板上畏缩与歌唱——

逐渐减弱,逐渐停止。

愤怒在尖叫:“不要停留,让我减弱,我必须变得短暂。”

哦,我的心灵,这心灵中有万水千山。

瀑布下的绝壁,令人战栗,险峻而又深不可测。

请将这些卑微的东西全部掩埋。

也愿我们很快就可以应付那些陡峭与深陷。

在这里,我们匍匐着,忧伤着,在一个漩涡所带来的安抚中沉沦:

所有生死最终结束,每一天都随着睡眠而终结。

情绪具有一定的强迫性、感染力,以及深刻的人际互动性,而情感障碍不仅会改变患者的感知力和行为,同样也会改变那些与他们亲密接触的人的感知力和行为。躁郁症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情绪、人格、思维和行为上出现极端反应和令人困惑的波动起伏,因此也就不可避免地在人际互动关系上造成强烈而且痛苦的影响。在苏格兰小说家刘易斯·吉本(Lewis Gibbon)的小说《云谷》(Cloud Howe)中,作者生动地捕捉到了抑郁情绪所特有的愤怒、退缩与阴暗的层面:

有时候,一种黑暗、古怪的情绪会占领罗伯特,让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长达好几个小时,仇恨着上帝、克丽丝、他自己,以及所有的人。这个时候,他会赫然明白自己的信仰不过是一场古怪的梦境,会看见毫无血肉的骷髅朝自己狞笑,还会感受到生命背后盲目的空洞。如果在楼梯上遇到克丽丝,他就会带着冷漠的眼神和扭曲的面孔擦肩而过,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或是用刺人的语调说:“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一定要跟着我吗?”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克丽丝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她在晕眩和茫然中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但是,当罗伯特从那种情绪中恢复过来之后,会马上跑来找她,并为自己在那段鬼迷心窍的时间里,被那诡异而又邪恶的野兽所控制而感到抱歉和伤心。

中断和间歇的睡眠、嗜睡,或是睡眠过少,也是抑郁症普遍而又稳定的症状。昆丁·贝尔(Quentin Bell)在为他的阿姨弗吉尼亚·伍尔芙所做的传记中,描述了她众多无眠的夜晚以及此后发生的事情:“在这样的夜晚之后,白天就会头疼,就好像尖锐的钻孔机在打磨一颗蛀牙;接下来的夜晚会更糟,因为夜晚的到来增加了她的焦虑和沮丧。”

伍尔芙在小说《出航》(The Voyage Out)中,对这种夜晚进行了描述。而这本小说很大程度上就取材于伍尔芙自己躁郁症的经历:“这些漫无止境的夜晚不会在12点时终结,而是会继续增加,变成13、14,甚至一直持续下去,到20、30、40……如果黑夜选择如此进行,我又有什么办法来阻止?”

西尔维娅·普拉思(Sylvia Plath),一位曾经因为重度抑郁入院,并最终自杀的女作家,曾在她的自传体小说《瓶中美人》(The Bell Jar)一书当中,描述过那些可怕而又无眠的夜晚:

我已经有3个星期没有洗过头了……

我已经有整整7个夜晚不曾睡着过。

妈妈说,我一定睡着过,因为人不可能那么久不睡觉。但即便我睡了,也一定是睁着眼睛睡的,因为我始终盯着床边的那只钟,看着那绿色发亮的秒针、分针和时针,一圈又一圈地走过一个圆又一个圆。整整7天,每一个晚上都是如此,我没有漏掉一分一秒。

我之所以不洗我的衣服,也不洗我的头发,是因为那样做似乎很愚蠢。

我看到一年365天,就好像一连串明亮而又洁白的盒子那样向前伸展,而将这些盒子分割开来的就是睡眠,就像是盒子之间黑色的阴影。但是对我而言,那些连接盒子之间的阴影好像突然“啪”的一声爆炸了,剩下的只有一个接着一个的白天,像是白色、宽广而又永无止境的荒凉大道,在前方向我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每天都洗澡似乎很愚蠢,因为隔天又要再洗一回。

仅这么想就已经让我备感疲倦。

我想要所有的事情都能只做一次,只一次就全部解决,永远不需要再做。 NE3sgiiGFz7jUkUaLkRC3IQIu1JH6l/FtuHQpfc7saN81yIGpC56LM1z/KHUsG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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