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利特的睡眠一向比较少,每天也很晚才上床睡觉。不过这天晚上,才刚过九点半,他就起身从写字台旁站了起来,我正要打算说几句最后安慰他的话,他就先跟我们道了晚安,离开书房睡觉去了。
“我的天!”他刚把门关上,“齐普塞街”就小声地嘀咕起来,“我从未见这善良的老头如此沮丧过!真的,说瞎话我就不是麻雀!他可不会被轻易压垮。唉,钻研了好几年的工作就这样放弃了,糟糕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可怜的杜利特!他连晚饭都没心思吃呢。”
“看来,咱们得撺掇他去做一次旅行了,”老波利发话了,“他现在非常疲惫,这将是一段艰难的时期。我从未见过他钻研什么东西,像钻研那些长寿瓜的种子一样无奈。他最好暂时离英国这可怕的气候远一些,我也是。天啊,这个月我们好像只看见了两个小时的阳光。永远不变的都是大雾、下雨,雾气蒙蒙、冷风嗖嗖!只有青蛙和鸭子才会喜欢这样的气候,唉,如果是在非洲……”
“但是,波利尼西亚,”我赶紧打断它的话,要知道,一旦将话题扯到英伦三岛的气候上,老波利就能说个没完没了,“我们该让他去什么地方旅行呢?”
“我亲爱的伙计,老波利,”“齐普塞街”接过话茬,叽喳地说着,“我知道你热爱非洲的天气,那可是你的老家,但是你不觉得那里实在是太热了吗?”“齐普塞街”一边说着,还一边在桌子上蹦来蹦去,找杜利特吃剩下的面包屑,“当然了,我还是很赞同你的意见,杜利特确实得换个环境了,这很有必要。”
“啊,有了!汤米,我觉得这能行!”
最后,这只麻雀跳到早晨它看过的那本书上,突然它抬头望着我,说:“啊,有了!汤米,我觉得这能行!”
“什么有了,什么意思?”
“你看,”“齐普塞街”兴奋地说,“你们不是想要杜利特再做一次海外旅行吗?”
“是的,没错,”我说,“我们都这样认为。”
“但是他的心思肯定还在长寿瓜上,对吗?即使他说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还没有完全从这件事情上移开。”
“你说的有道理。”我说。
“你还记得今天早上我们说起那幅山顶洞人画像时,我告诉你的吗?关于乌龟老泥脸曾经和诺亚一起乘坐过方舟的事——如果它所说不虚的话,那应该是很远古时候的事了吧?”
“没错,‘齐普塞街’,”我说,“你接着说。”
“诺亚距今肯定有好几万岁了,对吗?我是这样想的,为了让杜利特恢复信心,咱们可以让他再去探访一次神秘湖,见见他的老朋友老泥脸。”
“啊,真是妙极了!”我喊道,“老泥脸曾经告诉过杜利特,在大洪水之前的世界,每个人都很长寿。老泥脸肯定能再告诉杜利特点什么,比如当时的人是怎么做的,他们吃什么,怎样生活……这样也能让杜利特去旅行,来一次环境的大改变,这不正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就是这个意思,年轻人,”“齐普塞街”很认真地说,“别看你小小年纪,还是很有悟性的嘛。”
“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波利?”我问道。
“不错,真是不错。一只伦敦东区的麻雀居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吧,好吧,你这张臭嘴说话永远都带刺,”“齐普塞街”不服气地哼哼着,气得毛都快竖起来了,“别以为自己活了两百岁就觉得特了不起,我发现有些鸟不管年纪多大,脑子却从不见长。”
“行了,别针锋相对了,”我说,“咱们现在需要和平共处,一起来把这件事情搞定。”
我再瞅了瞅老波利,看它还有没有什么新点子。
“恩……”老波利若有所思地说,“我现在能肯定——可能这辈子就一次这么肯定——杜利特有足够的钱去航行。”
“没错,”我说,“钱的问题不用担心。”
“另外,”波利接着说,“他有一大堆的笔记本,上面满满地记载着上次去神秘湖的所见所闻,老泥脸跟他讲了好多大洪水的事情。那次我没有跟他一起去,‘齐普塞街’去了。”
“是的,”“齐普塞街”说,“不过我保证你一点损失都没有。上次神秘湖之行除了泥巴,还是泥巴!可杜利特还是专心致志地奋笔疾书,他肯定老泥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幸存下来的、乘坐过诺亚方舟的动物。他说这些材料具有非常高的科学价值,并且还说他不会把它们整理成一本普通的书给普通人看,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信。我觉得这倒是无妨,让普通人嘲笑好了,但是杜利特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这是极其有价值的资料,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总有一天他会用上它的。他把能记得都记下来了:诺亚说了什么;诺亚太太说了什么;他们的孩子说了些什么……笔记本根本就不够用,他干脆找来了许多棕榈树叶,记在那上面。我们返程的时候独木舟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一路上都在担心会不会翻船。”
“汤米,”老波利说,“你最好先把那些笔记本找出来,我们还不知道杜利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你知道的,总是有成百上千件事情等着他去做、去钻研。今天晚上他的心情却是跌倒了谷底,不过你放心吧,他会很快恢复活力,着手新工作的。在他想出来新花样之前,咱们必须说服他去重游神秘湖,拜访老泥脸。我们不确定他想出的新花样会是什么,没准儿不是旅行,而是宅在家里做别的研究。”
“你说得非常对,波利,”我十分赞同地说,“那些笔记本确实非常珍贵。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明天一早就去把它们找出来。并且,我打算先去跟杜利特透透风,好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想去远航的念头。”
“恩,非常好,年轻人,”老波利说,“我暂时不会插手这件事,除非他犹豫要不要去。你先自己行动,不过得把事情的进展及时地告诉我。行,就这样吧,祝你好运,汤米!”
“我也祝你好运,年轻人,”“齐普塞街”用充满困意的声音说,“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杜利特如此痛苦,得把他从忧郁的漩涡里拉出来啊。”
这番谈话结束后,我们三个便分头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