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食人岛

医生穿好衣服刮完胡子，就起身到他的船上和飞箭会面。

“我很抱歉，飞箭，”他说，“我知道，在这里逗留太久给你们燕子带来了很大的不方便。不过，我觉得如果邮局的事没人料理的话，它几乎无法运转了。”

“我知道，”飞箭说，“可能的话，我们今年就不去英国了，就留在这个国家筑巢。不过我们得把巢筑在房子、谷仓和建筑物上，你知道，我们燕子不能在树上筑巢。”

“不能筑在范蒂波的房屋上吗？”医生问道。

“呃，不太合适，”飞箭解释说，“它们太小了，而且孩子们整天在房屋四周玩耍，太吵了，我们觉得蛋和小燕子都很不安全。再说这里的房屋大都是用青草盖的，屋顶斜得不合适，屋檐离地面太近了，我们没办法在里面筑巢。我们更喜欢英国的建筑，比如旧谷仓、马厩什么的，它们既结实又安静。你知道的，我们喜欢人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总之呢，巢里的燕子妈妈必须待在安静的地方。”

“嗯！我理解，”医生说，“诚然，我本人非常喜欢范蒂波人的那股热闹劲儿。不过呢，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我的这条旧船你觉得怎么样？它现在停在这儿，而且上面又没有人住，对你们来说够不够安静？你瞧，那些裂缝、窟窿和角落可以供你们筑巢呢。你满意这儿吗？”

“这主意不错呀，”燕子说，“不过你得保证这船得有好几个星期可以不用。你看，如果我们在这儿筑了巢，生了蛋，你们说走就走，那可不行啊，小燕子会晕船的。”

“不会不会，我保证，”医生说，“会有一段时间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打算离开。你们尽可以独自享用整条船，不会有人来打扰。”

“这样最好了，”飞箭说，“我这就通知燕子们来这儿筑巢。等你的工作做好后，我们还给你带路，跟你一道去英国。你知道的，每年新生的小燕子的第一次飞行都是跟随我们大燕子一起的，从英国飞到非洲，它们得在我们的指导下学会飞行。”

“好的，”医生说，“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现在我必须得去邮局。船就归你们啦！你们筑好巢后，就来通知我吧，我有一个非常特别的点子要告诉你呢。”

就这样，医生的船成为了燕子们筑巢的小天地。范蒂波港平静的水面上，抛了锚的船静静地停泊着，没有任何人打扰。索具、通风口、舷窗、每条缝、每个角落都被利用起来了，成千上万只燕子开始筑巢生蛋。后来燕子们回忆起来还说呢，这儿可是它们遇到过的最好的筑巢地。

不久，这艘船上出现了一个壮观、奇异和罕见的场景——整条船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泥巢，成千上万只燕子绕着桅杆飞来飞去，忙碌地建造新家和哺育小燕子。

那一年，英国农民之间还流传着一个说法，即将到来的冬天一定会非常冷，因为燕子们在来到英国之前就在国外筑巢了，它们只在北方呆了几个星期。

医生每天早上都是九点到邮局——如果他不到，那些邮递员们就不会开始工作。有一天，在邮局外，医生看到吉格在街边啃骨头。这块骨头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让吉格把骨头拿给他看看。医生是个博物学家，对骨骼很有研究，他觉得这块骨头有点儿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呀？这可是非常罕见的！”医生仔仔细细地查看骨头，“简直想不到，这一级的动物还能在非洲找到。吉格，这块骨头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从那边的食人岛，”吉格说，“那里骨头多的是。”

“食人岛？在哪儿？”约翰·杜利特问道。

“就是港口外面圆形的那个岛，”吉格说，“你知道的，嗯，就是看起来像梅子布丁的那个。”

“哦，这样呀，”医生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岛了，它离大陆不算远。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它叫这个名字。嗯，吉格，你介不介意把这块骨头借给我一会儿，我得去和国王谈谈这事儿。”

于是，约翰·杜利特拿着这块骨头，带着吉格一起，去见柯克国王。这时候，国王正坐在王宫门口吮吸着一根棒棒糖——要知道，在范蒂波，国王和所有人都非常非常爱吃糖。

“早上好，陛下，”医生说，“你知道这块骨头来自哪种动物吗？”

国王看了看，摇摇头。他对骨头知道的可不多。

“或许是牛骨头吧！”他说。

“不不，绝对不是，”约翰·杜利特说，“牛身上可没有这种骨头。这是腭骨——可并非牛的腭骨。我有个请求，陛下，你能借给我一只小划子和几位划船的人吗？我想去食人岛看看。”

出乎医生意料的是，听完他的话，国王竟被吓得让棒棒糖给呛住了，差点连人带椅子倒下去。紧接着，他跑回王宫，关上了门。

“好奇怪啊！”约翰·杜利特完全不明白地说，“他这是怎么了？”

“噢，他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啊，”吉格叫道，“医生，我们去港口吧，看看能不能租一只小划子送我们过去。”

接着，他们来到海边。可是那些有小划子的人听说他们要去食人岛，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说什么也不去，甚至连小划子都不愿租给他们。

最后，他们找到一个老船夫，这人爱跟人聊天，尽管约翰·杜利特提起食人岛他也很怕，但他还是告诉了医生这一切的缘由。

“那个岛，”他说，“除非万不得已，我们连它的名字都不会提。它被施了妖法。之所以叫做……”那老人说的非常小声，医生只能勉强听到，“……食人岛，因为没有人住在那儿，也没有人去过那儿。”

“怎么回事呢？”医生问。

“那里有恶龙！！”老船夫睁大了眼睛，露出惊恐的神情，“恶龙巨大无比，还长着角，它们喷火、吃人。如果你珍惜生命，就千万不要靠近那个可怕的地方。”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医生问道，“既然从来没有人去过，你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大约一千年前，”老人说，“当时还是卡卡布吉国王统治着这个国家，他的丈母娘太唠叨了，国王受不了她住在王宫，就把她送去了那儿，安排每个星期给她送一次食物。可就在第一个星期，送食物的人划着小划子去那儿，怎么都找不到她。他们在岛上找啊找啊，忽然从灌木丛中蹿出一条龙，咆哮着袭击他们。他们费尽千辛万苦逃出那个岛，回到了范蒂波，把事情禀报了卡卡布吉国王。于是，国王去请教了一位著名的魔法师。魔法师说那条龙一定是国王的丈母娘变的。打那之后，她有了许多孩子，岛上到处都是龙了，它们的食物就是人！只要有小划子到了那儿，它们就跑到岸边来喷火吃人。上千年了，一直没有人去过那个岛。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被叫做……呃，不说你也知道。”

老人讲完故事，马上转身离开，去划他的小划子，好像生怕医生再提要去那个岛。

“我问你，吉格，”约翰·杜利特说，“你说这块骨头是从食人岛弄的，你在那儿有没有看到过什么龙？”

“没看到啊，”吉格说，“昨天太热了，我想凉快凉快，就从海里游到了那儿。我上岸后没走多远，就看到海滩上有好多骨头。我闻着这块骨头很香，就叼起它游回来了。说实话，我对骨头和游泳可比对那个岛有兴趣多了。”

“关于这个岛的传说真是太奇怪了，”医生喃喃地说，“这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一定要去那儿看看。我对这骨头也有很大的兴趣。我曾经在自然博物馆里见过一块像这样的骨头。吉格，我把它收藏起来你不介意吧？等回到帕杜尔拜镇，我想把它放在我自己的博物馆里。”

“一点儿都不介意，”吉格说，“这样行吗，医生？既然租不到小划子，我们就游到那个岛吧。咱俩都是游泳健将，到那儿不到一英里半，简直是小菜一碟。”

“嗯，这主意不错，吉格，”医生说，“我们先沿着海边走一段，到正对那岛的地方再开始游，就不会太远了。”

当他们走到最合适的地方，医生脱掉了衣服和鞋子，打成捆，绑在头上，而他那顶宝贝高帽子则放在那捆衣服上面。然后，他涉水走进海浪，吉格跟着他，一起游向那个岛。

那段水路游起来很艰难。大约游了有一刻钟，似乎有一股激流要把他们带往海上。他们尽力往那个岛游，但都是徒劳的。

“随波逐流吧，医生，”吉格喘着说，“别浪费时间跟激流拼了，即使被海浪带着过了那岛，我们也能在海岸过去点儿的地方登陆，那儿的水流没这么急。”

但是医生没有做声。吉格看他满脸疲惫，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于是，吉格大声呼救，希望嘎嘎在陆地上能听到它的声音，好赶紧带人来救医生。可是他们已经离城太远了，谁都听不见。

“你快转身回去，吉格，”医生费了好大劲喘着气说，“不要管我了，我没事的。”

虽然吉格想不出办法来救医生，可它不想就这样回去，丢下医生在这儿被淹死。

没过多久，约翰·杜利特的嘴里就灌进水了，他已经快扑腾不动了，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吉格害怕极了。可是，当医生的眼睛快要闭上、似乎要放弃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吉格感到像有什么东西从水下、从它的脚下升起来，貌似有一艘潜水艇的甲板，正把它和医生缓缓地托出水面，越升越高，直到完全离开水面。他们喘着气，伸展着四肢，并排坐在那上面，目瞪口呆地相互望着。

“这是什么啊，医生？”吉格埋头看着那奇怪的东西，现在它停止了上升，像艘船一样载着他们穿过激流，游向那个岛。

“我有点儿……呃……迷糊了……咦……这是发生了什么？”约翰·杜利特喘着气说，“这是条鲸鱼吗？不对啊，这是一种毛皮，不是鲸鱼的皮肤。”他摸了摸身下的毛皮猜测着。

“这是只动物，对吗？”吉格问道，“可是，它的头在哪儿呀？”吉格顺着那斜斜的背望去，那背大约长三十来码，平平地向上拱着。

“它的头在水底下呢，”医生说，“你瞧，它的尾巴在我们后面呢。”

吉格扭过头去，也看到了那动物的长尾巴，正不停地拍打着水，朝食人岛游去。

“噢，我知道啦！”吉格叫了起来，“这是条龙！我们坐的是卡卡布吉国王的丈母娘！”

“无论如何，我们得谢谢它及时升上来！”医生边说边甩掉耳朵里进的水，“我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差点被淹死了。趁它的头还没伸出水面，我得稍微收拾一下。”

于是，他把头上的衣服拿下来穿好，又把他的高帽子整理得很神气。这时，这只救了他们性命的神奇动物平平稳稳地把他们送向神秘的食人岛。 ThL0b2TzNfkgR+akaxpsiPMm9Jj8HEh3O4FvQtQg7yVS8cGcLYFUMfbMkH8sBi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