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航行的第一个星期。一大早,约翰·杜利特和他的动物朋友们正围着舱房里的大桌子吃早饭,一只燕子飞了过来,说有消息要告诉医生。
约翰·杜利特立刻离开饭桌来到过道。燕子领队看上去非常整洁和修长,它长着一对长长的翅膀和一双锐利无比的黑眼睛。它的名字叫“飞箭”——这个名字在鸟儿们的世界中可是家喻户晓呢!它曾得过在欧洲、非洲、亚洲、美洲举办的飞行中捕捉蝇虫比赛和空中杂技比赛的冠军。这么多年来,它总能在每年夏天举办的所有飞行比赛中胜出。就拿去年来说,它只用了十一个半小时就横渡大西洋了,这相当于每小时两百英里以上的速度,这个成绩打破了它自己保持的记录。
“怎么了?飞箭,”约翰·杜利特说,“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那鸟儿神神秘秘地悄声说,“就在刚才,在我们船的前方大约一英里稍稍偏东的地方,我发现了一只小划子,上面只坐着一个女人,她根本没有划船,而是在痛苦地哭泣。她离岸边至少有十英里——因为我们在渡过范蒂波湾时只能够看到非洲海岸。她在那样的一只小划子里,离陆地又那么远,实在太危险了。但是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坐在小划子里不停地哭啊哭,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我希望你能去和她谈一谈。”
“嗯,好吧,”医生说,“你们慢慢地朝小划子那儿飞,我让船跟着。”
然后,约翰·杜利特到甲板上去掌舵了,让船跟着燕子们带领的路线行驶。很快,他就看到一只黑色的小划子在海浪中起起伏伏,它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显得那么渺小,就好像一块木头或者一根棍子——不靠近根本看不出它的形状来。小划子里坐着个女人,她把头埋在膝盖上。
“你这是怎么啦?”医生估计已经到了那女人能听到的距离,就大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到离陆地这么远的地方呢?你知不知道,如果刮起大风来你会没命的?”
那女人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
“你走开!”她说,“让我独自悲伤吧,你们还嫌害我害得不够吗?”
约翰·杜利特还是把船靠了过去,继续温和地跟那女人说话。说了老半天,那女人还是不信任他。医生仍然坚持一句一句地跟她说,终于赢得了她的信任。那女人一边继续哭着,一边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医生。
“你这是怎么啦?”
你们肯定知道吧,废除奴隶制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大多数的政府已经严禁抓捕和贩卖奴隶了。可依然有些不死心的坏蛋,他们到非洲西部海岸来捕捉和购买奴隶,再用船把他们运到其他地方,让他们在棉花和烟草种植场做苦力。非洲有些唯利是图的国王,把他们在战争中捉到的俘虏卖给这些奴隶贩子来赚大钱。
这个小划子里坐着的女人住在非洲的一个部落里,这个部落刚刚和范蒂波国王打了一仗。范蒂波是非洲的一个王国,位于这附近的海岸上。
范蒂波国王在这次战争中俘虏了许多人,其中就有这个女人的丈夫。战争结束后不久,就有奴隶贩子坐船去了范蒂波王国,希望能买些奴隶去烟草种植场干苦活儿。他们愿意出不少钱来购买奴隶,所以国王十分乐意把俘虏来的人卖给他们。
这个女人叫茱詹娜,她丈夫是个既强壮又英俊的男人。范蒂波国王本来打算把茱詹娜的丈夫留下来,因为他希望有强壮的男人来守卫宫廷。可是奴隶贩子也看中了强壮的男人,因为他们可以在种植场里做很多活儿。为了买茱詹娜的丈夫,奴隶贩子开出了特别高的价钱,于是国王就把他卖了。
茱詹娜告诉医生,她为了求那些人把丈夫还给他,乘着小划子追了很远,但是那些人一直讥笑她,只管开他们的船。不一会儿,他们的船就没影儿了。
她说,因此她恨所有的外国人。所以当医生招呼她时,她不愿意搭理医生。
听完她的故事,医生非常生气。他向茱詹娜打听了奴隶贩子的船带着她丈夫离开这儿有多长时间了。
她说有半个多小时了。当船朝北开得没影儿了以后,她开始放声大哭,完全没有心思把小划子划回岸边,她就在小划子上随着海浪漂流。她说,没有了丈夫,她的生命便毫无意义可言。
医生告诉茱詹娜,无论如何,一定会帮她把丈夫找回来。医生打算开足马力去追那艘奴隶贩子的船。这时,鸭子嘎嘎警告医生说,因为他们的船开得很慢,所以奴隶贩子们很容易便能发现他们的船帆,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医生靠近的。
他们找遍了所有的海湾和岛屿。
于是,医生让船抛了锚,自己到了茱詹娜的小划子上。他请燕子们帮忙带路,沿着海岸朝北走,找遍了所有的海湾和岛屿,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发现那艘载着茱詹娜丈夫的奴隶船。这时夜幕降临,天空中没有月亮,燕子向导再也看不清远处了。
医生决定暂时停止晚上的搜寻,茱詹娜听到后哭得更伤心了。
“如果到了明天早上,”她说,“那些该死的奴隶贩子的船将驶到几十英里外,想追回我的丈夫就更难了。天呐!天呐!”
医生竭尽全力地安慰她,甚至保证如果追不回她丈夫的话,一定再给她找个一样好的丈夫。但这些话她根本不听,继续痛哭流涕地叫着:“天呐!天呐!”
她哭得那么大声,医生在小划子上根本睡不着,只好又坐起来听着她的哭喊。有几只燕子停在小划子边陪着他。这些燕子的领队便是著名的飞箭,它正和医生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飞箭说:“嘘!看那边!”它指着黑暗中波澜起伏的大海的西边。
连茱詹娜也停止了哭泣,转过头去看着。在那黑乎乎的海平面上,闪着一小点儿亮光。
“那肯定是一艘船!”医生喊道。
“没错,”飞箭说,“那的确是一艘船,但不知道它是不是咱们要找的那艘。”
“是啊,即使那是一艘奴隶船,也不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艘啊,”医生说,“我们要找的那艘船应该是朝北走,但它不是啊。”
“听我说,医生,”飞箭说,“等我飞过去打探打探,回来告诉你。谁知道它是艘什么船呢?说不准它还能帮助咱们呢。”
“好主意,飞箭,谢谢你啦!”医生说。
于是飞箭朝大海上的那一点亮光飞了过去。而此刻,医生开始担心起自己那艘在海岸南边几英里处抛了锚的船。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约翰·杜利特开始担心飞箭了,凭它的速度,早该飞回来了。
不过,很快夜空中便传来了扑棱翅膀的声音,那只鼎鼎大名的燕子领队在医生头顶优雅地转了个圈,羽毛般轻盈地落在他的膝盖上。
“噢,”约翰·杜利特问道,“那是艘什么船呢?”
“一艘大船,”飞箭一边说一边喘气,“它有高高的桅杆,我猜是艘快船,但它正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朝我们这边开来,估计是担心这里水浅或者有沙洲什么的。那艘船看起来非常整洁漂亮,船员们都穿着质地精良的蓝色制服——完全不像普通的船员。船上还有大炮,炮筒从船舷的小门伸出来。船身上漆着字——我想应该是船名吧,当然,我不认识那些字。不过我记住了它们的样子。你把手伸出来,我写给你看吧。”
飞箭用一只爪子在医生的手掌上把那些字描了出来。还没等它描完,约翰·杜利特就猛地跳了起来,小划子几乎翻了过去。
“那是英国皇家海军舰艇!”他叫道,“是一艘军舰。我们正需要它的帮助来跟奴隶贩子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