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好。阳光纷纷簌簌地落下来,金沙细雨一般,映在孤意的眉睫里。坐在阳台上吹笛,分不清简谱上的音调,我依旧习惯按照宫商来记忆。春天的时候写张先的词:“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样深浓的幽怨遮掩在心底。
四月的天气风和日暖,我在迟迟的日影心生倦意,那时候恰读到一句朱淑真的词“满院落花帘不卷”,觉着这样的状态最好,不惊也不扰,让所有的风光花气就此悄悄散去,以凉薄的冷漠送满园的落花,胜过盈盈的泪眼千倍、万倍。
从前读朱淑真的《断肠集》,知她是才情潋滟的女子,只是着墨了太过浓郁的哀怨。人们喜欢将她与李易安相较,她笔尖的风月一直为人诟病,我想她只是不愿随遇而安罢了,她的世界里没有赵明诚,她不曾获得过易安的幸福。罕有人知道,她过着的不过是清寂的生活,在四时的更迭中,冷墨寒章相伴,偶尔忆起的温柔,不过是暖煦的风日里与己无关意象的碎片而已。她在《生查子》里写:“玉减翠裙交,病怯罗衣薄。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放下重帘,帘外的春天将不再与她有关,她亦与这个世界无关。
有一些女子生来就拥着光,即使不被人识得,也不必悲伤。
南方刚刚过去的冬天,冰冷而清寂。那时候我穿着厚重陈旧的呢子大衣与笨重的雪地靴穿行在校园里,用尽所有的力气准备一场考试,不敢哭也不敢停,走路时带着耳机,仿佛周遭的世界与我无一点关系,耳机里循环的曲子是《南山南》,马頔用嘶哑的声线唱:“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当稚嫩的童声响起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苍翠浓墨的乔木,眼泪涌出来,又拼命仰头想要使其流回去。
“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南风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那是我有限的生命里少有的悲凉情绪。我知其源于何处,却不知它是噬人心骨的。以至于到了后来,我干脆放弃了抵抗,若是节制不了,不妨就由它去,不过就是心会一直痛,又不会使人死去。
时间会带走灰暗,如今岁月平静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