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鸣蜩。
五月的我是悲伤的,尽管我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它如时光勾勒出浓烈沉艳的牡丹,簌簌开满心怀。我努力温和地笑,可眉眼是凉的,常恐在风起时,会猝不及防地哭出来。我对这肆意蔓延突如其来的情绪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但是确信它不是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之类的伤感。
某天,跟婕说想去看《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被同门的男孩子取笑已经过了小清新的年纪。听罢低眉,还想着要反驳几句,可到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笑一笑。电影上映的那天阳光温软,晴光大好。最终如愿以偿地坐在了影院里,在黯淡的光影中,听一场青春逝去的跫音,算是对连日以来的饱受焦灼煎熬的心灵的慰藉。可是在电影放映过程中我漠然的情绪让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盯着银幕上或悲或喜的变奏,我竟一点也不曾感同身受,演到动情处,四周甚至都已有了低低的抽泣,我始终都漠然如一,唯一想到的是这与书中写的不一样呢。散场时,起身看见婕微红的眼睛,看样子是感动得哭过的,可我的心连颤动也没有。回去的路上,一股凉彻骨髓的悲伤就那么油然而生,我没有哭泣,没有感动,没有感同身受,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曾经历过相同或者相似的故事,哭泣的人是幸福的,至少他们都有逝去的青春可敬,可我的青春呢,是一张苍白苍白的纸,是空洞的令人绝望的白。这些年,一人花开,一人花落,自始至终无人问询,我在自己亲手构建的城堡里画地为牢,却还带着幸福的笑,这或许是最大的悲哀罢。
一如寻常把精力都倾付在指尖,光阴细密温柔,也许会在某个清晨结束这一场跋涉抵达终点。
今年谷雨时节的雨水显得特别充足。
例如某天晚上,忽然雷声大作,知道这雷声将携一场雨来,必然明朝,绿阶一夜暗生青苔。我在灯下写字,一点也不漂亮,可落笔都很轻柔。彼时的心是宁谧的,就算有满天的雷声,可还是微微泛着欢喜,我竟是那么喜欢雨呀。“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倚窗听雨就想起李商隐的这个句子来了,还想起有一个女子的名字也是取自于同一首诗。“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转眼间,立夏已至,花影扶疏,窗外的草丛新生的叶都被剪过三四次了,那是残春的最后一场雨。就那么温凉的雨夜,叩一枕清商,醒着我,睡了海棠。
立夏的重庆配上阴霾的天空,这感觉很沉闷。不过还是努力地赶走忧伤的小情绪,让自己快乐起来。终日流连的微博上,竟也遇见二三清雅的事,还带着隔花初见的倾慕,令人欣喜不已。
一个姑娘写一场际遇,她说,很喜欢木香花。最近城里都开满了。前几天路过一家院子,墙头墙外全是,沉沉堕堕,非常漂亮。门口有只水桶,里面插满盛开的木香枝子,旁有一张字条:修剪所剩,喜欢可自取。看见这段文字时,不禁微微一笑,主人的心意多美好,那是插满水桶的木香花啊。
另一段是我关注的一个优雅的姐姐,写给友人的信。她写,几日前你说你那里街上有叫卖栀子花,还记得你说过鲁迅的“水横枝”,我这悉心照拂一年,才得几朵,怎舍得水横枝?此时方恨不生在南方,随意可得裁花簪发。清水栀子,裁花簪发。多美好,我就在她所艳羡的南国,只是此时除了默怨炎炎夏日来得过早之外,早已忽视了这满城流云回雪,馨香满枝的栀子花。殊不知,这花开在北方,竟是能带来如此多的清喜呢。
五一小长假,突然心血来潮的想要去拜佛。便与小佛一道结伴去了华岩寺。刚一入门,便见到那尊烫金的大佛。我远远望他,他垂眸看我,一如其他虔诚相拜的香客。我凝视他的微笑,拾级而上,步生莲花。本心无所求,只是冒着小雨,赶了很远的路来看他。转身看见那些祷告的信徒,不禁想起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秽瑕。果真是暮春的时节,这寺院草木葳蕤,在细雨的润泽下散发出青幽色的光,明明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却将荒凉的倒影映在人心上。放生池边,有凋零的兰与鱼做伴,看来多情唯剩闲池鲤,犹为红尘伴落花。
可终是,春已去,花与鱼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