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冬天到来之前的最后一个节气了。午后醒来,却蓦然发现阳光温良,周身是素淡安静的空气,看样子,晚上会有月亮。
我常写古琴,其实古琴是祖父的爱物,而我喜欢的是琵琶,琵琶的声色是浸润的凉,是羞默的女儿态。古琴需要知音,而琵琶却适合弹给自己听,在霜露凝聚的夜晚,低眉信手。
几日前的细雨黄昏,冷锋过境的秋,落花雨打头。我背着包,独自一个人走。此时的世界是深颜色的,是极深极深的颜色,连带着无言的冰冷一起渗入骨髓。七栋前面的迎春,墨绿的枝条沿着灰色的水泥墙蜿蜒垂下,一点也不柔软,在枝叶的末端零星地开着些小花。多神奇啊,这样的时节,这凄风苦雨的城阙,竟还开着花。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脑海里一直想着这首王维的《山中》。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此处有雨,却渐行无路。我在浮生中仓皇出走,迷失在无人的静谷。在黯淡的天光中伫立,听风满罗袖,看衣衫陈旧,看苍翠的松柏渐次长成的壮大,渐次覆盖山谷,渐次与世隔绝。
闲暇的时候,也打电话回家,跟母亲讲光阴中的琐事,也一脸微笑地听对面的烟火,母亲说,周末的清晨,她与父亲一起去郊外,趁着秋霜未落,寻最后一拨儿新鲜的野菜回来。“这个季节的野菜味道已不见生涩,煲在汤里味道十分鲜美,很健康,超市里是买不到的。我们采了很多,用开水烫过放在保鲜袋里冷藏起来,这样,过年的时候,你回来还能吃到呢,颜色与味道一点都不会变……”听着听着,眼中会流出泪光,这声音是我贪恋的温慈。
某天,去图书馆里的中法图,问卖书的阿姨,有没有本校最新的考博英语真题,阿姨抬头打量我许久才问:“同学,你帮别人买的吧?”只报以羞涩的笑,今年研三,连我自己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年,一直都留着齐眉的刘海,因为左边的眉梢上有一粒极小的朱砂,细密柔软的发层层将它遮掩,以至于我常常忘了它的存在。的确稍显稚嫩,可终未敌过时光。岁月不饶人,而我也未曾绕过岁月,最后势均力敌。
路太漫长,多艰辛。以近乎纯白的姿态早晚穿梭在校园,从内心的柔软中生发出的勇气竟也有了破石的力量。至少,我现在还不想归顺于房屋、世俗与琐碎。一路苍绿的流年,我将诗书素心轻挽,不肯随俗,不肯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