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同明月

隆冬雨后，水净山明。

北苑餐厅外，植着三两株腊梅，竟在雨后幽幽地绽开了满树的素心。芳香浸软了流风，徐徐吹来，拂动我日日与世隔绝又逐渐迟钝的神经。转身望去，蓓蕾半开，剔透玲珑，满枝花骨，恰当地称着一个瘦字。这当是一场久别的重逢，顷刻间光阴浓转淡，再见时，却原来花与人依旧。

并没有驻足低眉轻嗅的温柔，花香够浓，隔了十余步，也能沁人心脾。愈见紧迫的时间，距博士入学考试也只剩下两月余，使我无法再对着这玉质金裳，燕闲清赏。扶了扶肩上的包，继续流星步，心里也暗自吃惊，若往日，必然也要拍了图片上传微博的，可现在却懂得惜时了，不肯再将时间花在这款款的柔情上。这花自是好，纵然真有洁净的魂魄替人端然解语，而看花的人，刚刚从故旧的纸堆里漾出来，怕也不是清水眉目了。

重庆的冬天冷得厉害，三天两天，飘一场寒雨来。这样的城阙，这样的天气，植物的生命力却出人意料的旺盛，就比如长青的桂花树与小叶榕。就连这腊梅的折枝，也是大束大束的斫下来，丝毫不会对花树有任何的影响与伤害。

抽出了一段时间，修改毕业论文，写完了致谢，却还未成定稿。

母亲的旧疾发作，不得不提前归家的日程。

不再失眠，却开始做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一望无际的香树花海。醒来的时候，会想起陈与义的《临江仙》：“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觉得这样的场景就该配着一个好天气，清风朗月最好，云月微胧亦佳，可要是下了雨，便不会觉得太美，因为笛声是清亮的，空气也应该是通透的，有了雨就有了杂质，自然不美了。故说有雨不若有月，至少月明花明，入梦都是朗朗的。

订好的回家的车票，心中欢喜。

忽然念起北苑的腊梅，确信现在还在开着，可我别之后，它该也自零落了，成泥成尘，最后连香也无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