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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静寰 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
我虽然不是搞体育教育的，但今天听到前面的报告特别感兴趣，特别是刚才听了王司长和任教授的报告。对于体育教育，对搞教育研究的人来讲，我们始终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我今天可能从一个外行的角度，也是在教育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下来谈我眼中、我所认为的体育教育，特别是结合马约翰先生这样一个我们都很敬佩，而且我们认为他是已经在探索有中国特色的这样一条体育教育的道路上作了很好的积累和尝试的教育家。其实，我们谈教育，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涉及了人的发展。那么，教育如何促成人的发展，其实也是一个标准和评价密切联系在一起的问题。在这里，这个照片其实跟体育教育没有关系，但是将他们两个在达沃斯论坛上的一个讨论作为引子，非常有意思。可以看出，这就是我们教育上经常讨论的一个评价问题所涉及的，一个是哈佛大学前校长，美国人萨默斯，这个女的呢，可能是我们都熟悉的蔡美儿，耶鲁大学的法学教授。这两个人实际上都有他们自己的专业领域，但同样也是在教育上有自己的积累。所以，这两个人其实用一段很简单的表达他们的观点的话，在我们搞教育的人看来，却涉及了教育研究中好多基础的命题。在虎妈战歌里表现得很清楚：“我的孩子必须成绩第一，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是父母的失职。”萨默斯很平和地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过去25年，最受瞩目的、让世界发生改变的却是两个哈佛大学的辍学生。而且，哈佛大学得A的学生成为学者，得B的学生花时间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好的大学，得C的同学是募款委员会上的座上宾。”那么，它反映的这样几个核心的教育命题就是我们的教育目的何在？我们教育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学校教育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人？“哈佛辍学生影响世界”的现象说明了什么？另外，这反证了教育的功能问题，学校教育到底是干什么的？它如何实现育人的功能？对于教育的评价问题，评价什么？如何评价？还有，非常重要的教育主体性的问题，到底是谁在上学，是孩子还是家长呢？由此，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得出来，对于教育，人人都很重视，但是重视的地方和为什么重视，其实人们是有不同的看法的。在现代社会中，教育已经成为国家发展重要的软实力，世界银行和联合国组织多次在报告中强调，特别是对今天我们所关注的对高等教育的重视。高等教育已经是现代社会中的基础教育，本科教育正成为得到许多高级工作的基本资格。“高等教育不再是一种奢侈品：它是国家、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需要。”“没有更多更高质量的高等教育，发展中国家地区将发现自身越来越难以从全球性知识经济中受益。”从世界范围内，从中国教育改革发展的角度，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我们对这个教育方针的总的理解，特别是我们的教育和国家发展整体思路的一些变化。十七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中国将由“国富”走向“民富”，实现“包容性增长”和“普惠式发展”。此后，温总理多次在讲话中提出“让每一个中国人活得幸福而有尊严”。目前，我国的经济实力已位居全球第二，但社会建设相对落后，经济发展与民生改善失衡。2009年联合国公布的《人类发展报告》表明，尽管中国的经济发展很快，但“人类发展指数”在世界182个国家中排名第92位。报告对中国未来发展的建议是超越经济收入，关注社会福祉。2012年，中国已有18个省提出要将提高民众的幸福作为施政目标。那么，十八大报告更明确地提出：“办人民满意的教育。”这样的一个变化使我们看得出来，政府关注民生问题，关注与民生相关的这样一个问题，力度在不断增强。从中国这样一个整体的发展状况来讲，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面对这样一个人口结构、劳动力数量资源的变化对中国未来发展的挑战。那么，从中国的出生率年年下降，从千分之二十几到千分之十二左右，我们特别要注意的就是不断下降的出生率和劳动力萎缩形成了一个趋势，人口红利时代即将过去，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增长点，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议题。另外，中国社会的老龄化趋势也使得我们在未来的发展当中面临新的挑战。2010年，中国65岁以上的人口已经占到了8.9%，超过了联合国规定的7%的老龄化社会的标准。跟出生率下降和老龄化进程相伴随的还有一个特别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即中国劳动力受教育程度在大幅地增长，大学受教育程度的增长代表着人力资源结构重要的变化。大学受教育人口规模的扩大代表着中国在人口结构上出现了新的亮点。2010年，我国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的总数已经达到1.2亿，高于世界上第11大总人口国家墨西哥总人口，接近世界第10大人口国日本总人口。可以说，受过更好的教育或者高等教育人口的增加为中国成为经济强国、世界人才资源强国提供了基础，但同样我们也要意识到在国家整体发展的过程中，在高等教育人数增加的同时，高等教育结构水平质量上存在的问题也是不容忽视的。在人类的整个发展过程当中，人们越来越意识到个体的发展和国家的发展之间这种密切的、内在的、不可分割的联系。国家的发展必须建立在人的发展之上。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再来看构成人的最基本、最外在的东西，比如我们的身体素质，或者是反映社会生活水平和人口素质的其他一些指标。2010年中国大陆人口的平均寿命是71岁，平均人口寿命最高的国家和地区依次是日本（达到82.8岁），中国香港（达到82.2岁）。1900年中国人均预期寿命从跟日本相差5岁，发展到今天，是相差了10岁。最近国家公布的中国人身体素质调查显示，2010年全国达到国民体质测定合格以上人数的标准比例是88.9%，比5年前提高了1.7个百分点，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但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是，过去10年中中国人增长的体重等同于西方人在过去30年中增长的体重。2010年中国的成年人和老年人的超重率分别是32.1%和39.8%，比2005年分别增加了3.0个百分点和4.2个百分点。另外，据相关统计称，北京人中60%超重，这样一个数据是很让我们吃惊的。在调查中反映出七成中国人有亚健康和患病的状态，大学生中更是有高达83%的患有眼睛近视。在发展的隐忧当中，青少年素质的状况更要引起我们高度的重视。2010年全国学生体质和健康的调查结果显示，我国学生的视力不良检出率持续上升，肥胖检出率亦继续上升，大学生身体素质继续呈现缓慢下降的态势。所以，近视、肥胖、体质下降成为扼杀我国青少年健康的三大杀手。下面是上海社科院青少年研究所联合日本、韩国的青少年研究所在2010年关于高中生身心健康的一个调查，总的来讲中国高中生的身高还可以，在三个国家中是最高的，但是体质却是最弱的。高中生自我报告从未因病或因伤请假的比例是韩国最高（71%），日本和中国较低，分别为53%、45.4%。自我报告的身体健康状况“很不好”和“不太好”的比例中国是最高的。此外，青少年肥胖可以说是中国面临的非常严峻的挑战。2010年全国学生体质和健康调查问卷结果显示，我国学生肥胖和超重的检出率，7～22岁的男生占到了13.3%，女生占到了5.6%，农村的男生占到了7.8%，农村女生占到了3.7%，比2005年分别有所增加。2010年6月，在维也纳召开的世界性肥胖病学术大会上，在一张世界肥胖病的排行榜上中国排在全球第十位，英国一本医学杂志评论说，中国的肥胖问题正以“令人担忧”的速度增加，有近15%的人口体重超标，儿童肥胖在15年里增加了28倍。这些数据都让我们这些搞教育的人，特别是搞体育教育的人应该意识到我们身上的责任。当然，这和对于独生子女过于溺爱以及现在的体育设施状况等有关，显然也和我们的应试教育过于重视知识的传授，使做题考试成为学生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有关。刚才王司长说的很多内容，我觉得听了之后很振奋，以后如果我们能够借助行政对于学生体质的检测要求，学校加强体育教育，同时推动社会更加关注青少年体育健康的问题，我觉得是非常好的，可以期待这种变化。清华有一个案例，我觉得很有代表性。钱学森力学班是清华宣传培养特专的一个项目，那么，我们对学生所做的，在对进入钱学森力学班的学生进行教育收获方面的调查时发现，学生都谈到了很多方面的提高和变化，包括处事、意志力等，唯独身体素质缺失，没有明确指出“我”的身体素质如何。在跟“钱班”的首席，包括跟负责“钱班”工作的老师沟通交流的时候，我们也一直在提这个问题。虽然我们对“钱班”的定位是培养力学方面的拔尖创新人才，但是没有好的身体或者说学生在这个班里没有感受到对身体素质方面有什么积极和正面的改进，我想这可能也是因为我们过于强调知识性、智力方面的发展，对身体素质方面要求不够。当时“钱班”的首席马上说“这是一个问题，其实我们还是希望‘钱班’以后在体育竞赛和锻炼方面表现出他们的优势”。前面讲了那么多，再来看马约翰，我觉得我感受到这样一位老人，或者说这样一位体育界的先驱的思想，他的言行举止为我们树立了多么好的榜样。当然，在马约翰做学生的时候，他更多考虑的是扔掉“东亚病夫”这样的一个帽子。后来，他真正作为一个教育家从事这个工作的时候，我想他远远超出了简单的情绪上的“我”要扔掉这个帽子，而是认识到体育是实现全人类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马约翰本人表现出来的那种身体上的良好素质使我们看到1905年他在上海“万国运动会”上夺得了一英里比赛的冠军，而76岁的时候他还和中年教师合作夺得过北京市网球双打冠军，创造了老年人达到一级运动员标准的纪录。所以，我们不能说他不是身体力行的，为我们树立了中国人并不是身体素质不行，而且不但是年轻的时候行，年老的时候还可以行的这样一个非常好的榜样。他对体育教育的认识，我想也远远超出现在体育教育所能达到的水平。他讲体育的时候不是从竞技出发，更多的时候是从人的发展（勇气、坚持、自信心、进取心等）以及体育教育、品德教育和全人类发展的这样密切关系的角度来讲。教育本身是一个改变人的活动，所以我们一定要坚信教育既有一种道德上的目标，就是无论学生的背景如何，都要使他们的一生有变化，并且在充满活力、富饶的社会中造就能够生存而又有工作成果的公民。“没有好的身体，其他的一切都是空的”，这是一个加拿大的教育家说的，对于教育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深刻的解释。那么，教育的这种巨大的变化在我们身边处处可见，全国最初提出全民教育的口号，最近世界银行在2011年发布的“2020教育发展战略”中明确提出“全民学习”和“超越学校教育”，这个不仅仅看就学年限，还要看他在学期间是不是真正学到了东西。大眼睛的小女孩在20世纪90年代初掀起了国人对希望工程的关注，现在她已经大学毕业，是一个银行的工作人员，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教育给人改变命运的巨大机会。教育工程发展纲要的育人理念非常明确地提出要面向全体学生，促进学生全面发展，而且把减轻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作为全社会的共同责任。所以，在座的各位在讨论体育教育的时候，我想不应该仅仅只把它当作一个学科或者专门的一块，它是和人的全面发展密切相关，是我们真正应该立足的东西。而在实现刚才所说的这些教育目标当中，我觉得教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所以教师是改进人的重要力量。马约翰给我们树立了非常好的榜样，我看他写的自传和学生对他的回忆，感动得流泪，因为在那个时候，特别是在60年代，自然灾害使好多学生吃不饱，马约翰怎么鼓励那些学生参加锻炼，怎么用他的行动去影响他人的热情点燃他人的激情？所以，作为一个老师，最重要的在于你能够具备改变他人的一种力量。这是马约翰也是我们所熟悉的教育家说的一句话，他说教育者必须把自己看作也被别人看作是变革动力的专家，为了成为变革动力的专家，教育工作者、行政人员和教师都必须成为熟练的变革力量。但是，我们有一个从根本上说是保守的教育系统，教师的培训方式、学校的组织形式、教育层级的运作方式以及政治决策者对教育的方式都容易导致维持现状和难以变革的制度。所以，我想我们做教师的应该有一个信念，在一个相对来说保守的教育系统当中，我们一定要保持做变革动力专家的信念，要超越理智所给我们一种局限。体育教育与全人类的一种关系在世界范围内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肯定。美国运动与体育协会在2012年提出全人教育的五要素：健康、安全、投入、支持、挑战。这样五个要素实际上也远远超出体育自身技能的这个层面，所以我们今天在讨论马约翰这样的一个人物，讨论未来中国体育教育的发展，我们要意识到我们正处在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而这个时代的很多问题是远远超出体育自身的。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群从小就跟电脑为伍的人，面对的是信息爆炸、不断挑战人类能力的这样一个时代，所以我们不应仅仅局限在上课上，自己上好体育课，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应该真正地考虑在这样一个全球化时代我们中国的人口素质、国家发展的软实力。我想这样赞美马约翰先生：“一运一动，尽显体育精髓；一生一世，培育祖国菁英。”这不仅是马约翰的理想，也应该成为我们在座各位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