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的主人公端纳1875年出生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的一个山区小镇里斯岣(Lithgow),由于贫瘠闭塞,这个小镇一直默默无闻,它的发达与殖民澳洲驻扎悉尼的英国人开发西部密切相关。在19世纪30年代前,一个叫维拉居瑞的土著部落(Wiradjuri tribe)已在这里栖息了数百年。1824年,苏格兰牧场主安东·布朗(Andrew Brown)来到此地,建立了史上第一个养牛场。3年之后,另一位勇敢的苏格兰开发者汉缪顿·休(Hamilton Hume)突发奇想,以当时新南威尔士殖民政府审计总监威廉·里斯岣(William Lithgow)的名字为此地命名。苏格兰人的进入推动了里斯岣的历史发展。为了寻求更宽阔的牧场,1840年后西部公路不断扩展延伸,一大批工匠慕名而来,但这些人中并不包括本书主人公的祖父乔治·端纳(George Donald,1806—1870),尽管他当时已是个著名的石匠。
在里斯岣早期的五名白人栖息者中,端纳家族并无一席之地。50年后,端纳家族的乔治·麦卡文·端纳(George MC Garvie Donald,1846—1930)迁居此地,脱颖而出,很快就将端纳家族的地位提升。麦卡文是个石匠,也是个建筑工头,他于1889年成为里斯岣首任市长,还被推举为新南威尔士下议院议员,代表当地的自由贸易者。
里斯岣城鸟瞰,1997(作者摄)
里斯岣城火车站,1997(作者摄)
根据端纳后人提供的家书,端纳家族的源头在苏格兰与格拉斯哥毗邻的安雅郡(Ayr Shire),1837年左右,端纳的某些家族成员开始移民澳大利亚。1820年,苏格兰经济大萧条,为了逃离贫困,一大批农民和工匠自愿移民澳洲,到了19世纪30年代,澳洲的移民中既有苏格兰工程师和自由职业者,也有木匠、石匠、建筑工、管工和印刷匠。19世纪40年代,苏格兰发生土豆大饥荒,一大批穷人再次涌入正在开拓但前景看好的澳大利亚,成为新移民。我们的主人公威廉·亨利·端纳的祖父乔治·端纳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走向澳洲的。据说,当时的新南威尔士总督由苏格兰人莱彻兰·马库尔(Lachlan Macqurie)担任,他邀请了端纳的祖父前来澳洲创业。
本书主人公威廉·亨利·端纳的父亲乔治·麦卡文·端纳为里斯岣首任市长,他的铜牌头像自1889年起就一直悬挂在市政厅里(作者摄)
里斯岣坐落在悉尼市西北70多公里处的山谷里
乔治在家乡苏格兰是个石匠。1837年3月25日,28岁的乔治和25岁的妻子简(Jane Galbraith)从苏格兰邓迪港乘约翰·巴利号(John Barry)船出发,经过110天的海上颠簸,于1837年7月13日抵达杰克逊港(今澳洲杰克逊港)。在海浪的折磨下,船上的许多婴儿丧生,乔治和简的一岁儿子也夭折了,夫妇两人带着长子—三岁的托马斯在北角(North Head)上了岸,当时的外来者都要在此地接受健康检疫方能入境。海上乘客往往会罹患伤寒。乔治一家在北角等待了三个月,始被允许进入悉尼。
乔治在悉尼的百廷敦(Paddington)停伫下来,很快就找到了工作。他与同船而来的石匠们一起在达令赫斯特修建监狱。那是悉尼一个大兴土木的年代,所有的教堂、钟楼、车站、邮局、医院、学校都需要石匠来修建。乔治赶上了好时候。他的豪爽和娴熟的技艺使他的承包工程源源不断,他在当地营造了一座又一座建筑。现在百廷敦街附近的两条毗邻的小街分别称为乔治街和麦卡文街,那就是以乔治和他的儿子麦卡文命名的。
1848年乔治以石匠的身份来到距悉尼100多公里远的雅士河(Yass River)修建大桥,他不仅修建了雅士桥,还修建了圣三一教堂(1849),以及圣克莱门教堂(1850),他一直住在那里,直到1870年去世,时年64岁。
端纳祖先之地,苏格兰安雅郡
18世纪的苏格兰安雅郡大教堂
在老乔治6个存活的子女中,麦卡文占有最重要的地位,这不仅仅因为他后来被当选为里斯岣的市长,还因为他养育出一个远东的著名政治家威廉·亨利·端纳,即本书的主人公。麦卡文从小跟父亲学艺,耳濡目染,青年时代已是一名出色的石匠。1867年他25岁,适逢里斯岣修建Zig zag铁路,招募大量的石匠,麦卡文遂告别老父,前往里斯岣。
很不幸,移居里斯岣后,麦卡文与妻子玛丽安·韦尔斯(Mary Ann Wiles,1894—1927)接连生下的两个男孩儿都夭折了,他们后来又哺育了8个孩子,1875年出生的威廉·亨利·端纳排行老三。1870年左右,麦卡文曾去与里斯岣毗邻的巴萨斯特金矿区Hill End工作。他在那里修建了几座教堂,其中的英格兰教堂至今健在。当金矿的发掘进入低潮后,麦卡文又搬回里斯岣居住。
19世纪60年代里斯岣修建的Zig zag铁路,拉动了当地的经济,并吸引了端纳的父亲迁居此处
1.George William Donald | (1870—1875) |
2.Elsie Jane Donald | (1873—1951) |
3.William Henry Donald | (1875—1946) |
4.James Wiles Donald | (1877—1934) |
5.George Lithgow Donald | (1879—1881) |
6.Herbert Arthur Donald | (1881— 1954) |
7.Florence May Donald | (1883—1973) |
8.Ruby Ethel Donald | (1886—1969) |
9.Cecil C.L.Donald | (1888 —1969) |
10.Esbert Noel Donald | (1891—1987) |
里斯岣大桥,1990
里斯岣矿区工人,1870 | 里斯岣矿区小屋,1870 | 里斯岣城里的杂货店,1871 |
里斯岣之一景,1875 | 里斯岣军工厂,1944 |
斯岣邮局冬之一瞥,1870(H Mellor Photo)
里斯岣大街的澳大利亚国家银行,2003 | 建于1850年的里斯岣旅店今天依然吸引游客 |
里斯岣附近的一个山峰 | 里斯岣被烧毁教堂的遗迹 |
里斯岣教堂一景 | 石匠乔治·麦卡文·端纳的作品(局部) |
里斯岣为群山包围
石匠乔治·麦卡文·端纳的作品至今仍巍然矗立。站在大教堂面前,看着那些质感很强的巨大岩石,你能感到来自苏格兰的雄风。1997(作者摄)
1889年,乔治·麦卡文·端纳以石匠和自由职业者身份担任里斯岣市长,1891年被选为州议员以及该市市医院的首任院长。端纳家族的口碑不错。在人们的传说中,麦卡文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极为关注自己作品的质量和声誉,宁肯赔钱也不肯偷奸耍滑。有时,他的工程估价低了,他明知亏本,也绝不降低标准。还有人说,麦卡文乐善好施,对穷人慷慨解囊,尽管他自己并不富裕。麦卡文的确广受人们爱戴和尊敬,他之所以未在仕途上发展,是因为频繁的政治活动影响到他的经营和收益,在那个时代,议员没有薪酬,也没有车马费。
麦卡文是个大自然的爱好者,闲暇时常常牵着他心爱的狗去郊外远足。他身体一直很健壮,直到临终前才生了一场致命的大病。奇怪的是,端纳家族在1940年前后从里斯岣——这个苏格兰移民的福地消失了,威廉·亨利·端纳和他的7个兄弟姐妹陆续在悉尼市内或周边定居,也许,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都市的工作吸引。里斯岣乡村小城毕竟地广人稀,早年轰轰烈烈的开发是与修建公路和铁路连在一起的,到了20世纪初,公路和铁路修建工作完毕,西部开发告一段落,城中的建筑各就各位,周边又无工厂,去都市悉尼是自然的选择。在端纳家中的8个兄弟姊妹中,老三威廉·端纳第一个走出了家门,那时,他不过20岁左右。1908年,石匠麦卡文从里斯岣移居悉尼,他竞标获胜,赢得了一个电话线工程,继续进行着他的建筑工作。他于1930年84岁时死于悉尼玛瑞克威尔(Marrickville)。
10岁的威廉·亨利·端纳。这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张童年照片(作者收藏) | 初中时代的威廉·亨利·端纳,1895 |
石匠乔治·麦卡文·端纳在里斯岣留有不少杰作。他设计并修建了城中的圣玛丽大教堂,以及博文费尔学院。这些建筑至今昂然矗立,成为该城的标志性景观之一。站在大教堂面前,看着那些质感很强的巨大岩石,你能感到来自苏格兰的雄风。乔治本希望自己的长子威廉·端纳也干石匠的。父亲曾对儿子说:“我家的孩子必须学会使用自己的双手。”看起来,威廉·端纳小时的确学习过石匠的技艺。据端纳的朋友麦卡修(James Marshal McHugh)回忆,1939年在重庆,端纳和他一起登山时,还做过一个漂亮的砌石动作。但很不巧,威廉·端纳在少年时,有次从教堂的椅子上跌下来,摔断了右臂,留下终身残疾,而胳膊没劲儿,是干不了石匠的,好在麦卡文在当地报纸《水星报》(Mercury)持有主要股份,还拥有一间小印刷厂,于是威廉就在印刷厂当了学徒,有时也写稿子。他那时只有14岁。他的敏感和写作才能使他从里斯岣的小报来到巴萨斯特地区报纸《国家倡导报》(National Advocate)工作,又从地区报升级到更有影响的墨尔本《阿格斯报》(Argus)和悉尼的《悉尼电讯报》(Sydney Telegraph),这个过程延续了14年,到了他28岁的时候,终于有一天,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1997年作者访问端纳的故乡里斯岣,在“端纳大街”与当地历史协会会长鲍勃(Bob Cohen,左)合影
里斯岣市政厅的墙上一直挂着该市首任市长乔治·麦卡文·端纳的铜像,那是个侧影,可以看得出他是个严峻坚毅的中年绅士。在里斯岣城北,还有一条“端纳”街道(Donald Street),那是条静谧的小街,以纪念首任市长乔治·麦卡文·端纳。在里斯岣,首任市长的名字要比他的儿子的名字响亮。乔治属于里斯岣,威廉则属于中国和世界,因为威廉·端纳自19岁离开这座小城后就再未返回过。在现存的威廉·端纳书信中,他从未提到过家乡里斯岣,也从未提及他的少年生活。
里斯岣的威廉·骚厄特先生(William N Toughter 1882—?)是威廉·端纳的同学。他在一封私人信件中谈及端纳在童年时期发生的一次事故。骚厄特先生说,在他8岁的时候,他和一群男孩儿在圣玛丽教堂等候上学。端纳抓着教堂的门楣荡秋千,一下没抓住,摔下来,伤了胳膊。
骚厄特先生说,端纳“具有艺术家气质”,画儿画得不错。在一次民众选举中,有张贴在商店橱窗里的卡通画让骚厄印象至深,那画上的两个人在爬杆,一个到了顶,一个仍在半路挣扎。人们当时并不知道这是端纳的杰作,是骚厄特的哥哥“悄悄地”告诉了骚厄特。
威廉·端纳在当地上的学校叫博文费尔(Bowenfels Public School),不过,他何时入校、何时毕业的都没有正式记录。他的一位同时代人回忆道:
威廉·端纳从小就有冒险精神,他似乎对山野风光格外感兴趣,他不怕孤独,充满自信……
上述一段话出自里斯岣历史协会的简报,是该城基督教长老会(Presbyterian)在1946年12月1日悼念端纳逝世的一次追思会上的会议记录。端纳家族属于基督教长老会。威廉·端纳是1946年11月9日在上海病逝的,不到一个月,家乡就举行了追思会,所有的发言都充满了溢美之词。事实上,家乡对这个浪子和名人充满敬意。在他去世前的几十年间中,当地报纸《水星报》间或会发表有关威廉·端纳的文章,标题经常是“中国的端纳”“蒋的高级顾问”“里斯岣的英雄”一类。只是在他去世后,他的名字才被淡忘了。
端纳后来如此狂热地投身政治显然与他那苏格兰崇武好斗的血统有关,他父亲早期的政治生涯对他也一定产生了影响。端纳的传记作者赛尔说:
端纳对政治的浓厚兴趣以及对政府和官员如何开展工作的好奇心强烈地牵动着他的心,他的父亲——一个从里斯岣市长升到新南威尔士的议员,具有毫不懈怠的政治家风度,这在他的身上播下了种子。端纳小的时候,父亲就带着他参加政治讨论,他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在澳大利亚各州组成联邦政府的那段岁月里,他参加了气氛热烈的国会会议,使他对政治有所了解。
威廉·端纳的成名还得益于他少年时期就涉足报业,他的观察能力和报道技巧训练得到了严格的训练。在后来端纳性格中唯一无法找到依据的是他对家庭的冷漠,他很少谈及他的父母,与妻子长期交恶,直到死也未能和解——这一切与他早年在家乡里斯岣的熏染会有什么联系吗?
端纳就读的里斯岣中学,1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