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一句时髦的话“低调做人”,颇能诠释做人的真谛,堪称为人处世经典格言。但“低调做人”好说不好做。原因在于:如果你本来是个卑微的人,根本没有可以凭借的资本来显示高调,而问题在于当你是一个成功者,一个有着显赫地位的人,甚至是一个“大师”,这时让你屈居人下你就会觉得不舒服不自在了,而低调的真义就在这里。低调做人很难,但可以培养、修炼、学习,下面我们要说的齐白石大师的一个生活侧面就是低调做人的一种体现。
齐白石老人尽管十分富有但生活却十分节俭,且有“吝啬”之名。不少熟悉他的人,都有过相似的叙述。
白石老人的女儿齐良怜就回忆说:
“照说父亲每天的收入,很是可观,可是他总是和我们说他没有钱。有时候我们向他要点零钱花,他便会说:‘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作有时。’父亲一生节俭所恪守的正是这两句格言”。
“不仅如此,父亲对于家里任何吃的、用的,都一概爱惜备至,诸如米、面、油、盐、茶,也都是由他亲自操持,连同他最心爱的画和印,都锁起来。”
齐白石节俭并不是他酷爱钱财,夏午诒给他捐县丞,樊增祥荐他当内庭供奉,都是可弄大钱的肥差,他都断然拒绝,一生不悔。他的节俭是他在用行动表明他不想有比平常人更高的消费。
白石老人崇尚节俭的心态,在诗画中时有流露。他常以“老鼠偷油”为题作画作诗。如《题小鼠倾灯图》:
汝辈倾灯我欲愁,寒门能有几钱油?从今冒黑扪床睡,谁与书田护指头。
此诗写于1909年之后,齐白石已脱离贫困窘况,所以这件作品不是写实之作,乃抒情之作。1933年以后,齐白石的家境更宽裕了,仍喜作这类诗画。如《白石诗草续集》的《灯灭小鼠偷油》:
灯枯黑暗使人愁,昨夜来偷今夜偷。枕上新吟书不得,画钱难打许多油。
这当然也并非写实之作。也许有所比喻,也许是在声明自己“贫困”。但主要是一种心态:怕穷、怕偷。近于吝啬的节俭,在相当程度上都是以这种心理为背景的。年轻时曾借松火读书的齐白石,对老鼠偷油这般敏感而有兴趣,正是与遥远记忆相勾连的缘故。
齐白石的节俭行为与心理,还与他儿时的经验联系着。这经验就是:钱物来之不易,唯俭朴才能度过贫困。13岁那年的春夏之交,雨多不能上山砍柴,家里又没了米,全家只好用干牛粪做燃料煨野菜吃。柴灶早停,灌入雨水,竟成了青蛙聚生之地。直到他学木匠出师,家境仍不好。“挣到的钱,一个都不敢用掉。完工回了家,就全部交给母亲。”如果把这些经历和经验,与白石的节俭作风联系起来,就不奇怪他的“吝啬”了。他题画菜说“充肚者胜半年粮,得志者勿忘其香”,又说“穷人家的苦滋味,只有穷人自己明白,不是豪门贵族能知道的”这些话,不了解中国农村和中国农民的人是难以深刻体味的。
节俭与勤劳分不开。齐白石毕生勤奋——不独作画镌印,就是日常的劳动如养花、种菜之类,也从不懈怠。这和北京艺术界的一些落魄子弟恰成鲜明对比:他们虽然有许多聪明者,但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讲究排场,绝不节俭。齐白石与他们,彼此看不上,是十分正常的。
由节俭的苛刻反映出的封闭自足,是属于过去时代的;由节俭与勤劳自勉,远士近商的联系,则是面向新时代的,是符合低调做人哲学思想的,齐白石身上交织着昨天与今天,但特质也是有着低调做人深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