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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通降为主治疗胃脘痛

董建华

董建华(1918— )教授,上海青浦人。首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16岁开始学医,师承上海名医严二陵先生,得其真传。少年时代曾悬壶于沪江。20世纪30年代中期先在南京中医学院任教,后调到北京中医学院任教。从事中医内科临床、教学和科研工作五十余年。曾任中华全国中医学会常务理事,全国中医内科学会名誉主任委员,卫生部学术委员会委员,北京中医学院顾问等职务。参加过《伤寒论释义》《温病学讲义》《内儿科学》《中医内科学》的编写和审编工作,主编了《中医内科临床手册》,先后在国内杂志发表学术论文二十余篇。

前贤治胃,常从脾胃内伤,清阳不升立论,治以升阳益气为主。如李呆创设的补中益气汤,就是这一思想的代表方剂。但是,升阳益气仅仅是治疗的一个方面,更重要、更有效的治疗应以通降胃气为主。

胃为水谷之腑,以通为用,以降为顺。降则和,不降则滞,反升则逆,通降是胃的生理特点的集中体现。叶天士认为:“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胃和的关键就在于胃气润降。降则生化有源,出入有序;不降则传化无由,壅滞成病。“降”,是胃的生理功能特征。只有保持舒畅通降之性,才能奏其纳食传导之功。

肠胃为囊,无物不受,易被邪气侵犯而盘踞其中。邪气犯胃,胃失和降,脾亦从而不运。一旦气机郁滞,则水反为湿,谷反为滞,即可形成气滞、血瘀、湿阻、食积、痰结、火郁等种种胃痛,此乃邪正交击,气道闭塞,郁于中焦所致实滞;若脾胃虚弱,传化失司,升降失调,清浊相干,郁滞自从中生,则属于虚而夹滞。所以胃脘痛不论寒热虚实,内有郁滞是共同的特征。寒则凝而不通,热则壅而失降,伤阳者滞而不运,伤阴者涩而不行。

胃主纳,就是摄纳食物。但纳入之后,又必须吸取精微,输出糟粕。出与入,既是互相对立互相排斥的,又是相互依存的。有入有出,出而复入,吐故纳新,是人体维持生命活动的基本过程。有入无出,只出不入,均无生命。胃主纳,喜通利而恶壅滞,一旦得病,机枢不运,只入不出或少出,就无法再纳,可见胃的病理特点突出一个“滞”字。因而临床治疗,着重疏通气机,使上下畅通无阻,当升则升,当降则降,应入则入,该出则出,则寒热自除,阴阳调和。所以,胃痛虽有寒热虚实之别,治疗也有温清补泻之分,但总以开其郁滞,调其升降为目的,都要着眼一个“通”字。所谓通,就是调畅气血,疏其壅塞,消其郁滞,并承胃腑下降之性推陈出新,导引食浊瘀滞下降,给邪以出路。胃腑实者,宜消积导滞,专祛其邪,不可误补;胃气虚者,气机不运,虚中有滞,宜补虚行滞,又不可壅补。

活法圆机,善用十策

1.理气通降 理气通降适用于胃脘作胀,时轻时重的患者。其中夹食、夹湿、夹痰虽间或有之,但以气滞为主者,治宜理气通降。在香苏饮一方的基础上,适当加入通降之品,如枳壳、大腹皮、香橼皮、佛手等,组成加味香苏饮,作为治疗气滞证胃痛的主方,疗效较好。

2.化瘀通络 适用于瘀血胃痛。症见胃痛日久,久则入络,以痛为主,痛点固定。当以化瘀通络止痛为治。病在气者,常用自己拟定的金延香附汤治之。药用金铃子、延胡索、香附、陈皮、枳壳、大腹皮等。瘀久入络的瘀血重证,常以自己拟制的猬皮香虫汤进行治疗,药用:炙刺猬皮、炒九香虫、炒五灵脂、金铃子、延胡索、制乳香、制没药、香附、香橼皮、佛手等品。

3.通腑泄热 通腑泄热适用于胃中积热,大便干结,舌红苔黄者。治以通腑泄热,给邪火以出路,取效最捷。常药用为:酒制大黄、黄连、黄芩、枳壳、栝楼、大腹皮、香橼皮、佛手等。气热口渴,大便不结者,去酒制大黄,加生石膏、知母;阴伤合增液汤,服后大便不畅者可以续进。

4.降胃导滞 降胃导滞适用于胃失通降,胆汁上犯,湿热蕴结,食积阻滞,证见胃脘堵闷疼痛口苦,舌红苔黄腻。本证是胃失通降在先,胆汁上犯于后,降胃才是治本之图。治宜降胃导滞,常用苏梗、荷梗、香附、陈皮、莱菔子、大腹皮、槟榔、焦三仙、连翘、半枝莲等。湿浊者加半夏;热重加黄连;痰热加全瓜蒌;便秘加大黄;兼瘀加失笑散。

5.滋阴通降 滋阴通降适用于胃阴不足,症见隐隐灼痛,口干,纳少便干,舌红少苔;治疗本证应以甘凉濡润(但又不可过用滋腻),佐以行气化滞之品最为灵验。常用自拟加减益胃汤,药用北沙参、麦冬、石斛、白芍、甘草、乌梅、丹参、香附、金铃子等。

6.辛甘通阳 辛甘通阳适用于脾胃阳虚,症见胃痛喜暖喜按,饥时痛甚,得食痛缓,舌暗苔薄,脉细弦或沉弦。此时非甘温不能扶其衰,不和营不能缓其急。宜以辛甘通阳,培土泄木为重点。若有形之滞填塞其中,宜先标后本,积去方可议补。治疗此证,常以自拟方加味黄芪建中汤为主。药用黄芪、桂枝、白芍、炙甘草、怡糖、高良姜、大枣、金铃子、延胡索、陈皮。

7.升清降浊 升清降浊适用于中气下陷,症见体瘦纳少,食则不运,腹胀如坠,病久不愈。此乃虚中夹滞。若一味补益升提,则胃气愈加壅滞;如单用疏理,则胃气愈加虚陷,胃亦随疏随滞。故应脾胃同治,升降并调,关键在于掌握分寸。若腹胀便稀,以升清为主;腹胀便干,以降浊为主。药用黄芪、党参、白术、甘草、酒当归、升麻、柴胡、大腹皮、枳壳。

8.辛开苦降 辛开苦降适用于寒热错杂,症见胃痛喜暖喜按,得温痛减,舌红苔黄。此上热下寒之证。纯用清热,则胃热未除而中寒更甚;一味温补则寒邪未散而胃火更炽。故宜寒热互用以和其阴阳,苦辛并进以调其升降。药用黄芩、黄连、半夏、党参、干姜、吴茱萸、枳壳、砂仁、陈皮。虚象不减者去党参,肠鸣便稀加白术、扁豆,泛酸加乌贼骨、瓦楞子。痰热者合小陷胸汤。

9.平肝降逆 平肝降逆适用于肝胃不和,痰浊内阻,胃气上逆,症见嗳气频作或恶心呕吐,大便干结,苔腻。此乃虚实夹杂,本虚标实之证。胃虚宜补,痰浊宜涤,气逆宜降,补泻并用,虚实兼顾。药用旋覆花、代赭石、半夏、生姜、党参、大黄、甘草、苏梗、香附等。

10.散寒通阳 散寒通阳适用于寒邪犯胃,胃痛暴作,痛势较剧,喜暖喜按,苔薄白。素有胃病,复感寒邪,最多此症。此乃实证,治当温散宣通。药用高良姜、香附、吴茱萸、苏梗、荜澄茄、陈皮、生姜、砂仁等。若寒食交阻,酌加焦三仙;化热者加黄连,或改用辛开苦降法。

补中有通,静中有动

胃为后天之本,后天有病,多由气血、阴阳、脏腑功能失调所致,当先调整,使之归于平衡,非必以补,方能助其后天。胃与脾互为表里,脏腑络属。胃主纳、脾主运;胃宜降脾宜升;胃喜润,脾喜燥。其纳、运、升、降、润、燥六字,既概括了脾胃的生理特性和喜恶,又体现了治法内容。即其中升、运、润三字,虽寓有补法之意,但也示人不宜呆补、漫补、壅补。因此,胃病的补法应补中有通,静中有动。使补而不滞,润而不腻,能升能运,以顺其脾胃升降或通降之性。

胃病虽然初病多实,久病必虚,但必须结合临床实际。久病未必皆虚。例如久病由气入络,可表现为瘀痛实证或血瘀气滞;久病体虚,痰浊困之;或久病及脾,运化失司,气滞于中,水湿不化,或复加情志、饮食所伤,往往又兼气滞、痰湿、湿滞等,表现为实证或虚实夹杂。在治疗上虽有脾虚,但如气滞明显、一味补之,往往滞气生满,导致滞痛,胀满等症加重;气虚挟滞,食积难化,如一味补气健脾,影响消导,反加胀痛;又如脾虚挟湿,或痰浊阻中,虽病由脾虚不运所致,临证如不细察舌苔,急于进行图本,过用甘腻之品,则反滋脘痞腹胀,甚至厌食,泛恶;再如中焦脾胃气虚,兼见湿热,或胃火内炽,或胃阴不足,虚火内扰,或脾胃伏热内蕴又兼脾虚之象,这等虚实寒热错杂之证,不能只见其虚,忽视其实;只顾其本,不顾其标。如误用补法,或甘腻滋湿恋热,邪不易撤;或壅气生火,助长其热,所谓“气有余便是火”也。上述仅属举例,临床尚有更多复杂的情况。因此胃病虚证之用补法,不仅要“先其所因,伏其所主”,针对病因治疗,还要权衡标本缓急轻重,或先祛邪而后补虚,或补泻兼用。

胃病之使用补法,一般只限于下述几种情况:一是脾气虚弱,中气下陷,症见腹胀作坠,食后不化,形瘦纳少,或伴内脏下垂等,方用加味补中益气汤。以党参、黄芪、白术,甘草益气升阳;配升麻、柴胡以助升提;当归补血;陈皮、枳壳、香橼皮、佛手、大腹皮等助其通降。使补中有通,升中有降,脾阳升发,胃气下行,清升浊降,壅塞得通。二是脾胃阳虚,症见胃脘冷痛或绵绵隐痛,喜温喜按,饥时痛甚,得食痛缓,舌淡脉沉细等。此时当以辛甘或甘温,建中通阳以缓其急,方用黄芪建中汤加高良姜、金铃子、延胡索、陈皮等。三是胃阴不足,症见胃脘灼痛或隐痛,口干纳少,大便干结,舌红少苔等。常用自己配制的加减益胃汤治疗,以沙参、麦冬、石斛甘凉濡润,养阴生津;白芍、乌梅、甘草酸甘化阴;酌配金铃子、香附、丹参以行气和血,舒肝止痛。

至于胃病之虚实兼夹,多着重祛邪。主张先治其标,使胃复通降,脾得健运,从而食进胃强,水谷得以充养,则不补自补,脾胃自能恢复正常功能。而不早用补剂,防止祛邪不尽,窒塞脾胃升降气机,例如脾虚兼气滞,先用香附、苏梗、陈皮、香橼皮、佛手、枳壳、大腹皮等行气通降,虚证明显才用党参、炙甘草固本;脾虚中焦湿浊不化,常用藿香、佩兰、川朴、清半夏、茯苓、滑石、通草等芳化淡渗,脾虚明显才加山药、扁豆、薏苡仁等运脾助中;脾虚夹有食积,则先用鸡内金、枳壳、陈皮、莱菔子、制大黄、谷麦芽、胡黄连、吴茱萸等消导化积,如脾虚明显才加太子参、白术等消中兼补。

可见胃病之治法,着重于“通”,补法亦需寓通。正如高士宗所说:“通之之法,各有不同,调气以和血,调血以和气,通也;上逆者使之下行,中结者使之旁达,亦通也;虚者助之使通,寒者温之使通,无非通之之法也。”

朱丹溪说过,“痛无补法”,“诸痛不可补气”;但后来他又说:“脾虚正气不行,邪着为病……若不补气,气由何行?”他通过临床实践,认识上有了发展。治胃宜通降。即使有可补之征,一是要确属虚证,还要看其是否受补;二是要补之得当,补之得法;三是要补中兼通,反对漫补、呆补、壅补。

舌诊在诊治胃病中也十分重要。如果虽病痛日久,但病人舌有瘀点瘀斑或舌色暗,就不可认为久病必虚而妄补,必须标本兼顾。若病人舌淡而苔腻,是脾虚湿阻,也不可单纯补脾,应健脾化湿同施或先化湿后补虚。临床上只要见苔腻,都可用藿香、佩兰芳香化湿。就胃病言,不仅辨苔重要,很多情况下还可“舍脉从苔”。如因为胃中嘈杂烧灼,若口干而舌红苔黄而干,常用石膏、知母等甘寒清热生津;若口不甚于而苦,舌红苔黄而腻,则须用山栀、黄连、黄芩苦寒清热燥湿;若病人舌红花剥苔或无苔(镜面舌),是阴津内伤,常用乌梅、甘草等酸甘化阴或用益胃汤生津养阴。又如胃痛患者,若见舌色暗,或瘀点瘀斑,即可用香附、郁金理气活血;以气痛为主者,用延胡索、金铃子;以瘀痛为主者,则加炒灵脂、制乳没或加用刺猬皮、九香虫等。这也是长期临证所得的一点体会。

附:秘验方介绍

1. 加味香苏饮

【组成】 苏梗6g 香附10g 橘皮10g 枳壳10g 香橼皮10g 佛手5g 大腹皮10g

【功效】 理气通降。

【主治】 胃脘痛证属气滞证者,症见胃脘作胀,隐痛缠绵不休,时轻时重者。

【用法】 水煎服,日1剂。

【方解】 本方以苏梗、香附、橘皮为主药,苏梗入胃,顺气开郁和胃,治胃脘胀满有效;香附入肝,解郁理气止痛,治胸脘胀满作痛效果良好;橘皮理气和胃化湿,为脾胃宣通疏利的要药,具有能散能燥能泻能补能和之功,同补药则补,合泻药则泻,配升药则升,佐降药则降,橘皮与苏梗、香附为伍,既能和胃气,又能舒肝止痛。配枳壳以破气消积,利隔宽中,能消胃脘胀满,通大小便;佐大腹皮下气行水,调和脾胃;香橼皮、佛手二药具有宽胸除胀止痛之功。

【加减】 如遇偏寒者,可加高良姜或荜澄茄,行气散寒止痛;胀甚者,可加鸡内金;伴胁胀者,加柴胡、青皮、郁金舒肝解郁;食滞者加焦三仙;兼痛者加金铃子、延胡索;吞酸者加左金丸、乌贼骨、瓦楞子。

【点评】 加味香苏饮系《妇科指掌》之香苏饮加减方。董老善治胃病,善用通降法,本方诸药互相配合,可以加强行气,和胃,通降,舒肝,止痛。气行血亦行,气机通降了,胃气运行正常,胃的胀痛也就消失了。

【验案】 宋某,男,46岁。

胃胀多气时伴隐痛,反复发作,将近1年,食后脘满尤甚,不思饮食,二便正常。西医诊断:慢性胃炎,胃酸低。舌苔黄,脉象缓。病系气滞食阻,胃失和降,治宜理气和血通降,加味香苏饮减苏梗,加鸡内金5g,砂仁5g,木香6g,焦三仙10g。

服药6剂,胃脘胀痛明显好转,食欲增加。后又按原方加减续进10余剂,胃胀基本控制。

2. 金延香附汤

【组成】 川楝子、香附、枳壳、大腹皮各10g 延胡索、陈皮各5g

【功效】 化瘀通络止痛。

【主治】 瘀血胃病,症见胃痛日久,以痛为主,痛点固定不移。

【用法】 水煎服,日1剂。

【方解】 金铃子行气中之血滞;延胡索行血中之气滞;香附入肝理气解郁止痛,主入气分,行气之中兼行气中血滞,为气中血药。金铃子、延胡索、香附三者配合,既能活血止痛,又能理气宽中(理胃气与调肝气)。陈皮理气和胃化湿,与金铃子、延胡索、香附为伍,既能活血止痛和胃,又能舒肝理气;配大腹皮与枳壳二味,取其下气消胀除满,通利大小肠。此方治疗血瘀轻型胃病,效果一般均佳。

【点评】 胃主通降,“胃宜降则和,腑以通为补”,通则不痛。

【验案】 贾某,男,40岁。

间断胃病,已10余年,最近半年,饥时胃脘痞闷疼痛,得食则缓,胃中灼热,食少吐酸,腹胀,大便不爽,喜暖畏寒,舌质红,苔薄自,脉弦滑无力。肝郁化火,气滞血瘀,久病入络,治宜理气化癖通络。方用金延香附汤加减主之。

处方:川楝子10g,香附10g,延胡索5g,枳实10g,大腹皮10g,黄连3g,吴茱萸1.5g,白芍10g,柴胡10g,高良姜10g,香橼皮10g,煅瓦楞10g。

上方加减连服20余剂,胃痛消失,大便畅通,饮食正常,临床治愈。

3. 猬皮香虫汤

【组成】 炙刺猬皮5g 炒九香虫5g 炒五灵脂、川楝子各10g 延胡索5g 乳香、没药各5g

【功效】 活血化瘀,通滞止痛。

【主治】 瘀血入络的瘀血胃痛重症。症见胃痛固定,呈持续性,痛势较剧者。

【用法】 水煎服,日1剂。

【方解】 本方以炙刺谓皮、炒九香虫为主药,刺猾皮味苦性平,无毒,入胃与大肠二经,有逐瘀滞、疏逆气的作用,能祛瘀止痛,活血止血。《本草纲日》记载其能治胃脘痛,肠风下血,痔瘘下血等症;九香虫味咸,性温,无毒,能通滞气,壮元阳,对肝胃气滞疼痛及痞满胀痛均有良效。两药合用,祛瘀血,通滞气,止痛止血,效果良好。再配五灵脂、川楝子、延胡索、乳香、没药等行气活血化瘀止痛之品,以加强疗效。

【加减】 如兼胀者加大腹皮、枳壳;兼热者加之子;阴不足者加沙参;便结加酒制大黄;出血多者可加蒲黄炭、三七粉、乌贼骨、阿胶珠等化瘀止血。

【点评】 本方是董老的自拟方,用于瘀血严重的以胃痛为主的病症。据董老临床经验表明,本方对治疗严重的瘀血胃痛,如胃窦炎、十二指肠壶腹部溃疡、急性胃痉挛、消化道出血等,都具有良好的疗效。

【验案】 于某,男,36岁。

胃脘痛已有8年。两月前受寒复发,痛势较剧,呈持续性。钡餐造影:十二指肠壶腹部溃疡。曾服普鲁本辛等解痉药,痛势不减,饥时痛甚,得食亦不缓。剑突下压痛,不泛酸,大便干结,时有黑便。舌黯红,苔黄腻。潜血试验阳性。证属久痛入络,寒热错杂,拟化瘀通络,寒热并调。方用猬皮香虫汤加减主之:炙刺猬皮5g,炒九香虫5g,炒五灵脂10g,金铃子10g,延胡索5g,砂仁3g,丹参15g,赤芍10g,生蒲黄10g,半夏10g,茯苓10g。

上方进6剂,痛势大减,继进6剂,痛止大便不畅,原方去刺猬皮、九香虫,加黄连3g、瓜蒌15g,再进6剂。药后纳增便调。守方进退调治月余,平如常人,随访5个月,疗效巩固。

4. 加减益胃汤

【组成】 沙参15g 麦冬10g 丹参15g 石斛10g 白芍10g 甘草10g 乌梅10g 香附10g 川楝子10g

【功效】 甘凉濡润,行气化滞。

【主治】 胃脘痛,证属胃阴虚者。症见胃脘灼痛或隐痛,口干津少,食欲不振,大便干燥,舌红少苔。

【用法】 水煎服,日1剂。

【方解】 沙参甘苦微寒,既能养阴清心,又能生津益胃;麦冬、石斛甘淡性凉,能滋阴养胃,清热生津。二药相伍,可治阴液耗伤或久病胃阴亏损。方中丹参、白芍和血柔肝;乌梅、甘草酸甘生津;川楝子、香附行气活血,舒肝止痛。能养阴以益胃,通降以止痛。

【点评】 加减益胃汤是董老的自拟经验方。益胃汤出自《温病条辨》,由沙参、麦冬、生地、玉竹、冰糖组成,主治温热伤津,胃阴损伤证。董老依据临床经验,加减本方组成新的经验方,养阴以益胃,通降以止痛,体现了董老治疗胃病补而不滞,润而不腻,能升能降的用药特点。本方用于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证属阴虚者有效。

【验案】 路某,男,54岁。

胃痛三十余年,最近3年病情转重,屡治不效。胃镜及病理诊断:慢性萎缩性胃炎。近来胃脘胀痛频作,纳食减少(每餐50~100g),食则脘胀嗳气,胃中灼热,自觉有干燥感,口干津少,大便干结,倦怠无力,此为久病入络,营络枯涩,胃阴已伤,胃失濡降。先拟辛柔通络,服药12剂,痛势大减,精神大振,再以养阴通降缓图。处方:北沙参15g,麦冬10g,丹参15g,玉竹20g,白芍10g,佛手10g,苏梗10g,香橼皮10g,荷梗10g,香附10g,陈皮10g,半枝莲20g,三七粉3g(冲)。

上方进12剂,痛止,口干灼热均减,大便通畅,纳增(每日可食500g)。效不更方,原法加减续进。继服20剂,体力增,精神佳,饮食香,唯稍有口干而已。胃镜复查:原胃窦部米粒大小之隆起点及点状糜烂已全部消失。仍守原意出入,调治两个月巩固疗效。

5. 加味黄芪建中汤

【组成】 黄芪15g 桂枝10g 白芍10g 炙甘草5g 饴糖30g 生姜5g 大枣7枚 川楝子10g 延胡索10g 陈皮10g

【功效】 辛甘通阳,培土泄木。

【主治】 胃脘痛证属脾胃阳虚者,症见胃痛喜温喜按,饥食痛甚,汤食痛减,舌淡苔薄,脉沉弦或细弦。

【用法】 水煎服,日1剂。

【方解】 方中饴糖甘平补中缓急,辛温之桂枝温中散寒,二药合用,取辛甘化阳之义,共为主药;以酸苦微寒之白芍和营敛阴,甘平之甘草调中益气,二药合用,取酸甘化阴之义;甘苦相须,能缓急止痛。姜枣调和营卫,黄芪大补中气,川楝子行气通滞,延胡索活血止痛,陈皮理气和胃。

【点评】 加味黄芪建中汤是董老自拟经验方,由《金匮要略》之黄芪建中汤和《圣惠方》之金铃子散加减组成。方中黄芪建中汤温中补虚,和中缓急,主治虚劳腹痛兼期气虚倦者;金铃子散疏肝泄热,行气止痛,主治肝郁气滞化火所致之诸病。两方结合,可使脾胃阴阳平调,营卫协和,气血通畅,脾运胃健。

【验案】 张某,男,51岁。

胃脘疼痛,已有3年,每至秋冬加重,曾因上消化道出血而3次住院治疗。入冬以来,胃痛又剧。胃镜及钡餐造影诊断:慢性浅表性胃炎、十二指肠壶腹部溃疡。潜血试验阳性。症见胃痛甚剧,牵掣后背,饥时痛甚,嘈杂如饥,得食痛缓,嗳气泛酸,形寒怕冷,大便溏薄,舌暗,苔薄黄,脉沉细。此乃胃病及脾,中宫虚寒,营络枯涩,肝木来侮。治宜辛甘通阳培土泄木,方用黄芪建中汤主之。处方:黄芪15g,炙桂枝10g,白芍10g,炙甘草5g,饴糖30g,生姜5g,大枣7枚,三七粉3g(冲),炒五灵脂10g,蒲黄10g,酒当归10g。上方进6剂,疼痛明显缓解,仍有胀感。去当归,加丹参15g,降香3g,又进18剂,痛止,泛酸嗳气亦除,纳增,无嘈杂感。嗣后守方加减调治4个月,胃痛未作,潜血试验阴性。

(王广尧 整理) 47Yen/0bt+/5fJDJoEetKHT2wKYgP2Jwmj6GiSU83L8LRT1YJdMD1iz6A0KQ/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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