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建立科学的教育学体系,我们不能再走老路,而要寻求新的发展教育的途径。要达到这一目的,我们在培训教师的同时,也必须改变学校的环境。
要想让教师成为科学的观察者,成为真正的教师,我们必须为他们创造合适的环境,也就是能让孩子自由成长的学校环境,以便教师可以在这里自然地对他们进行观察和实验。
给孩子足够的自由,让他们的个性自然发展,不再受到任何压抑和扭曲,这是科学教育学的一个基本原理。
如果新的科学教育学来自于对儿童个体的研究,那么,研究中,我们的观察对象——儿童——就必须是自由自在的、不受约束的,就像生物学家观察自然中的昆虫那样。
实验科学每一门分支学科的结果,都是因为使用了某种方法和技术。在实验心理学研究中,若要得到正确的结果,就必须对使用的方法和技术严格要求,并反复进行实验。
此外,在对实验结果进行解释时,要不带任何偏见,以免影响最终结果。
比如,在研究人的大脑与人的智力差异的关系时,在对那些最聪明的人和最迟钝的人进行某些测量时,不要带有任何偏见,解释研究结果时也不要有任何偏见。
如果头脑中有了某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比如有“最聪明的人大脑发育会更完善”的想法,就难免会影响实验研究的结果。
同样,要通过实验来建立儿童心理学和儿童教育学的科学内容,我们就要在实验过程中不断地战胜各种偏见。
在儿童心理学研究方面,可能会存在某些教条主义思想,这往往会导致我们不能准确地揭示儿童成长的规律和特点,使得研究结果出现偏差。
我们要丢掉已有的教条思想,给孩子足够的自由,使其不受任何压制地展示自己的自然行为和个性,以使观察结果更接近孩子的真实情况。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更有价值的研究结论,才能真正建立科学的儿童教育学。
我目前的儿童研究工作正尝试使用这样的方法,并取得了一些有意义的、令人吃惊的成果,它是我在儿童之家两年的工作中得到的经验总结。
我只是给这样的研究方法开了一个头,这种方法可应用于对3~6岁孩子的心理研究。我相信,我所做的这些尝试性实验研究,将会启发人们继续开展这项研究。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建立的教育体系还不完善,还不能有效地应用到小学教育中。
在我们的教育体系中,经验的作用很重要。当然,我所得到的教育实验不仅仅来自我过去两年在儿童之家的工作。
实际上,我在儿童之家所使用的这些教育方法和经验,很多是我在之前的弱智儿童学校工作时得到的启发。
大约15年以前,我还在罗马大学精神病诊所当助理医生。那时,我常常去精神病院为诊所挑选研究对象,以此展开针对精神病人的研究。
当时,我常常接触一些有智力缺陷的儿童,我对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这种兴趣的引导下,在每天的助理医生工作结束后,我便开始对弱智儿童进行研究。
外科医生爱德华·塞昆设计了一些对这类不幸儿童的特殊的教育方法,我在阅读了他的有关书籍后,很快掌握了这些教育思想和方法。
塞昆提出,在用医学治疗疾病的同时,可通过“教育疗法”改变诸如耳聋、中风、白痴等精神性疾病,而且疗效显著。当时,他的这种思想在一些外科医生中很流行。
像塞昆一样,这些外科医生也认为,在治疗人的某些疾病时,要结合教育学和医学的力量。这种观点很新颖,它是时代进步的产物。
正是基于这种思想倾向,人们开始通过体育锻炼来治疗某些疾病。
但我与这些人的观点有些不同,我认为,人的智力缺陷主要是由于不当的教育所导致的,它是一个教育问题,并不是医学问题。
后来,在一次教育学大会上,我发表了一篇题为《精神教育》的演讲,表达了自己的这一观点。
我的观点在外科医生和教师中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我的导师盖都·巴克西里——这位伟大的教育部长的邀请下,我给罗马大学的教师们讲了一堂有关弱智儿童教育的课。
我还曾在一所学校里给一些孩子们上课,那些孩子被认定为是头脑愚钝、无可救药的差生。
后来,在一所慈善机构的帮助下,我们建立了一所医学教育学校。在这所学校里,我们接收一些公共学校的儿童,并接收了罗马各精神病院的全部弱智儿童。
借助同事的帮助,我用了两年的时间,为教师们设计出一种观察和教育弱智儿童的特殊方法。
当时,除了对教师进行培训,我自己还在伦敦和巴黎待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钻研教育弱智儿童的切实可行的方法。之后,我也全身心地投入儿童教育实践工作中。
可以说,我当时就是一名小学教师,我每天从上午8点直到晚上7点,一整天都要给孩子们上课。
那两年的工作实践给了我很多收获,它使我在教育学方面得到了第一个,也是真正的一个学位。
其实,刚开始从事弱智儿童教育工作时,我就认为,我所使用的方法是独特的。我相信我的方法更合理,能使弱智儿童的智力获得显著的进步。
我对这项工作充满了深厚的感情,它已占据了我的内心。为了寻求教育弱智儿童更好的方法,我离开了那所学校,从那之后,这种教育几乎控制了我的全部思想。
我想,如果对正常儿童也采用那种教育方法,相信也会有很奇特的效果,它会极大地发展和解放儿童的个性。
从此,我开始更系统而详尽地研究儿童教育学,我也希望能从事正常儿童教育的研究。为了这一目的,我又去了大学里学习哲学。
当时,我对这项工作有着非常强烈的信念,并时时被它鼓舞着。我放弃了其他一切工作,准备去从事这一项未知的事业。
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更详细地介绍一下前辈们有关弱智儿童教育的研究成果,它们也在正常儿童教育方面给了我很多启发。
最早对弱智儿童教育方法进行研究和探索的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位外科医生伊塔德。
伊塔德在医学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使他在医学史上获得了显著的地位。他是医学的分支学科——耳疾的奠基人,也是尝试对人的听觉进行教育的第一人。
伊塔德曾在一个聋哑人机构对聋人进行教育实验,并成功地让那些没有完全丧失听觉的人能够听清外界的声音。
后来,伊塔德用了8年时间去照管和教育一个白痴男孩,人们称这个男孩为“阿威龙野孩”。
伊塔德的方法对治疗人的听觉能力问题很有效,后来,他把这种方法扩展到了治疗人体所有的感官方面的问题。在自己的著作中,伊塔德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这些教育成果和经验。
不过,对于弱智儿童教育,伊塔德只是做了一些尝试性的探索。完整地建立弱智儿童教育体系的是爱德华·塞昆,他最初是一名教师,后来成为一名外科医生。
以伊塔德的教育经验为出发点,塞昆对弱智儿童进行了长达10年的研究,他还把自己的经验应用到巴黎的一所小学里。
在l846年出版的一本名为《白痴儿童教育中的心理卫生治疗》的书中,塞昆第一次阐述了他的教育方法。
后来,塞昆去了美国,在那里创立了很多教育弱智儿童的教育机构。
在总结了自己20年的工作经验后,塞昆出版了《白痴儿童教育中的心理卫生治疗》的第二版,他在其中更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教育方法和理论。
在罗马从事弱智儿童教育工作之前,我还研究了整个欧洲的弱智儿童教育状况。我发现,在那里,人们使用塞昆的方法教育弱智儿童的效果并不理想。
对弱智儿童进行教育时,我借鉴了塞昆所介绍的教育方法,也从伊塔德的实验中得到了很多启发。
根据他们的方法,我还制造了大量各种各样的教学仪器,可以说,在任何机构都没有那么完整的教学仪器,在教育弱智儿童方面,它们可以成为很有效的工具。
我能理解很多从事弱智儿童教育的教师为什么不成功,因为他们没有真正地理解塞昆的教育体系。
很多人认为,弱智儿童教师不应在孩子面前表露出优越性,他们应当把自己放在与弱智儿童同样的地位,这种偏见是在无视教师的情感。
在这种观点的影响下,很多教师会利用无聊的游戏或愚蠢的故事来接近弱智儿童,尝试把自己放到与弱智儿童相同的地位。
这样的教育自然无法成功。而我的观点是,我们要设法唤醒弱智儿童心灵中真正的自我。教师要唤醒孩子,鼓励他们去使用那些教学仪器,且从中受到教育。
在教育弱智儿童时,我表达了对他们的深切关心,并设法去唤醒他们的自我,塞昆也表达了与我相同的观点。
塞昆要求弱智儿童教师在实行教育前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他对弱智儿童教师的要求很高,比如,要求教师态度和善、讲话声音悦耳,注意仪容仪表的每一个细节,尽力使自己具有迷人的魅力等。
他说,教师要使自己的声音和举止对弱智儿童具有很强的吸引力,这样,才能唤醒儿童脆弱而疲倦的灵魂,引导他们发现生活的美丽。
对于弱智儿童的教育,塞昆说:“从肌肉系统的教育,到神经和感官系统的教育,我们都要对儿童进行积极的引导。”
正是这样,靠着极大的耐心,塞昆教会了弱智儿童走路,教会了他们在困难的身体运动——诸如爬楼梯、跳高等动作中保持平衡。
但如果不对弱智儿童进行进一步的训练,那他们就会停留在这种低等的生命状态中。所以,我们要唤醒弱智儿童的心灵。
实际上,塞昆改变了弱智儿童的生命方式,他遵循“从感官能力到普通观念,从普通观念到抽象思维,从抽象思维到精神”的路径,对弱智儿童实施了有效的教育,使弱智儿童的智力得到极大的发展。
不过,相对于智力正常的人,弱智儿童的智力仍然不高,他们还是不能像智力正常的人那样全面地适应社会环境。
在进行儿童教育时,我们必须关注和帮助儿童的心灵发展,这是一把开启儿童心灵的神秘钥匙,能让我们真正理解爱德华·塞昆所做的教育实验。
我在借鉴了塞昆的教育实验结果后,在工作中得到了很惊人的结果。我认识到,我们所说的鼓励、情爱、尊重等都是来自人的心灵,我们越是尊重它们、给它们自由,它们就越能恢复和振作我们的生命力。
弱智儿童也有独特的心理需求,如果我们没有给予他们精神上的激励,他们对任何最完美的外部刺激都会置之不理。
此后,我在此基础上开始独立进行了教育实验。我使用了一种独特、新颖的教学方法,尝试着对弱智儿童进行阅读和书写教学。阅读和书写是儿童教育的组成部分,这些在伊塔德和塞昆的教育体系中都不很完善。
值得高兴的是,我成功地教会了那些弱智孩子,使他们具有了良好的阅读和写作能力。后来,我带这些孩子到普通学校去与正常孩子一起参加考试,他们都成功地通过了考试。
对于我的教育成果,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认为,这些弱智儿童能够阅读和书写是一个“奇迹”,可我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我知道,弱智儿童之所以能与正常孩子同场竞技,并获得了成功,是因为我对他们使用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教育方式。
对于心灵的发展,这些弱智儿童得到了正确、及时的帮助。而至于那些正常孩子,他们的心灵发展因旧式教育方法而受到了阻碍和抑制,因而他们的表现不比弱智儿童强多少。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们把这些特殊的教育方法应用到正常孩子身上,那么,人们所说的“奇迹”就不会出现了。
对于正常孩子,一旦他们的心灵得到了自由,获得了全面的发展,而没有受到阻碍和抑制,那么,正常孩子的智力就会远远地超过弱智儿童,根本无法与弱智儿童愚钝的智力相提并论。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们在我所教育的弱智儿童身上所看到的“奇迹”,也就不复存在了。
就在人们还在纷纷谈论我所取得的这一成就时,我开始探寻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结果,使得普通学校那些正常孩子的智力停留在那么低的水平。
我相信,“对于正常孩子的教育,我们仍有很多需要去做的”。一些知道那些“奇迹”的人们也持这样的观点。
塞昆的教育方法是正确的,我对此确信不疑,我在自己的工作中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开始更为详尽地研究伊塔德和塞昆的教育理论,并亲手抄写和翻译了他们的一些著作。这些工作让我更仔细地斟酌每个词的含义,真正领悟他们的教育精神。
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希望把这些教育方法应用到正常孩子身上,进行相关的教育实验。不过,我从来没想过利用幼儿学校或机构进行这样的实验,我想到的是对小学的正常孩子进行这项实验。
1906年,一个伟大的机遇来到了我面前。那时,在米兰举行的一次国际展览会上,作为会议的一名委员,我给科学教育学和实验心理学领域的人颁奖。
当时,罗马住宅改善协会的局长艾多阿多·塔拉莫邀请我去创建儿童学校。这种儿童学校位于一些居民居住的公寓里,它把住户家里3~7岁的孩子都集中起来,由教师统一管理和教育。
住宅改善协会在罗马拥有400多栋公寓,塔拉莫设想每一栋公寓都要有这样的学校。由此看来,这项工作似乎很有发展前途。
就这样,1907年1月,在圣洛伦佐区,我们创建了第一所儿童学校。我和塔拉莫共同的朋友奥尔加洛蒂给这种新型学校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儿童之家。
这一年的1月6日,我们的儿童之家正式开学了,这所学校由肯迪达·奴西特里管理,我负责对它进行指导和监督。
同年4月7日,第二所儿童之家也在圣洛伦佐区开张。
参照我们的经验,1908年10月,慈善家协会也在米兰的一座工人居住区创立了类似的学校,我们所使用的教学仪器就是由慈善家协会的工厂制造的。
11月4日,我们的第三所儿童之家在罗马建立。这所学校不是建立在平民居住区里,而是建立在一座中产阶级居住的现代化大楼里面。
当时,我们的工作取得的成果也影响了国外的幼儿教育。1909年1月,瑞士改造了他们的孤儿庇护所和儿童收容所,他们放弃了曾经使用的福禄贝尔教育体系,转而使用我们的教育方法和教学仪器。
儿童之家在两方面体现出了它的重要性:第一,采用了在住宅中建学校这种独特的办学方式,具有社会重要性;第二,使用特殊的方法对幼儿进行教育,具有教育重要性。目前,我正在对这种教育方法进行实验研究。
塔拉莫先生的确给了我一个绝好的机会,使我可以实现曾经的梦想,即把弱智儿童教育方法应用到正常儿童教育中。
我这里所说的正常儿童,是婴儿收容所里的婴幼儿,而不是小学年龄阶段的孩子。
因为,只有在婴幼儿阶段,弱智儿童和正常儿童的智力才有可能相同。那时,他们的各种能力,包括智力,都还没有开始发育。
幼儿走路还不稳,他们的肌肉还不能协调运动,无法完成诸如解或扣上衣服的纽扣等生活中的事情。他们的感觉器官的能力,如眼睛的适应调节能力,还没有得到完全发育。
幼儿还会有语言缺陷、不能集中注意力等问题,这些都是正常孩子和弱智孩子共有的特点。
普雷耶也在对儿童的研究中阐明,由疾病引起的语言缺陷和正常儿童发育时造成的语言缺陷是相同的。
对婴幼儿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来说,那些能增长弱智儿童智力的方法,同样也会有助于正常儿童智力的发育。
一些孩子暂时的缺陷如语言缺陷,会变成永久性的缺陷,这主要是因为在3~6岁婴幼儿发育的重要阶段,我们对孩子的发育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而这一时期是形成并建立身体器官的非常重要的时期。
可见,我在儿童之家的教育实验有多么重要。
在这里,我尝试使用教育弱智儿童的方法来教育正常孩子,这也不过是塞昆教育幼儿时使用的纯粹而简单的方法。
可以肯定的是,我现在所做的教育实验为正常儿童的教育奠定了基础。可以说,我所做的工作是对伊塔德和塞昆两个人所做的事业的继承,是对他们两个人40年弱智儿童教育工作的一个总结。
在儿童之家工作之前,我曾利用他们的教育思想,对弱智儿童进行了10年的教育实验研究。从这一点上说,我们三个人已经进行了50年的勤奋工作,这为我在儿童之家的教育实验打下了基础。
从我在儿童之家孩子的身上所观察到的事实,从他们种种令人惊奇的表现中,我认识到,我们的这种教育方法是正确的。
毋庸置疑,儿童之家的工作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我觉得有必要撰写一本书来描述这种方法,以传播这种方法,为今后的教育事业做一点贡献。
事实上,我们所做的工作解决了很多社会问题和教育问题,它是学校现代化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它使用的似乎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教育方式。
这种方法深入到人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和家庭生活,而家庭问题是社会问题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