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世界上第一座地下铁、第一条电话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美国独立战争以来几乎所有的革命先驱都出自她的门下,她被誉为美国政府的思想库。她那里先后诞生了8位美国总统、40位诺贝尔奖得主和30位普利策奖得主,她的一举一动决定着美国社会的发展和经济的走向。她的商学院案例教学盛名远播,培养了微软、IBM等一个个商业奇迹的缔造者。
“先有哈佛,而后有美利坚。”
这就是哈佛,全球最多亿万富豪就读的大学。
近代中国,也有许多科学家、作家和学者曾就读于哈佛大学,如胡刚复、竺可桢、杨杏佛、赵元任、陈寅恪、林语堂、梁实秋、梁思成、江泽涵、李禾禾等。
谁也不能随随便便成功,它来自彻底的自我管理和毅力。
——哈佛图书馆训言
犯错让你更聪明。
——德国寓言
2006年12月,我开始访问一些涌现出大量人才的小地方。行程开始于莫斯科一个简陋的网球场,在随后的14个月里,我陆续走过巴西圣保罗足球场,得克萨斯州达拉斯的一个录音棚,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的一所中心学校,纽约阿迪朗达克山区一家破败的音乐学院,加勒比海上一个为棒球疯狂的小岛国。在这类毫不起眼的地方,却都有人取得了巨大成就,一位朋友戏称它们是“冒牌哈佛”。
我访问的几处人才温床几乎毫无共同点,除了它们的确存在这一值得庆幸的意外事实。一只小小的老鼠不仅敢叫嚣东西,而且不知怎么地,竟然统率了整片森林。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第一条线索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登场了。自踏上人才温床访问之旅起,我就准备着感受天才光芒照耀下的眩晕,期待着见证世界级的速度、力量和优美。这些期待不仅实现了,而且有所超越,但也只发生在其中的一半时间里。在那段时间里,我置身于人才的温床,仿佛站在一群奔跑的麋鹿中间:所有的东西都比平时来得快速流畅(一位8岁的孩子对你的网球技术表示遗憾,那才是对自尊的真正考验)。
遇见布鲁尼奥。他今年11岁,正在巴西圣保罗水泥操场上练习一个新的控球动作。为了体会足球在廉价运动鞋下滚动的感觉,他动作缓慢。布鲁尼奥正在学习“神龙摆尾”的控球技巧:先用外脚背轻推足球,然后飞速绕过,再用内脚背朝相反的方向踢去。要是完成得漂亮,这个动作会给观众一种错觉,以为球是用松紧带绑在球员脚上的。布鲁尼奥首次练习这个动作时,失败了,于是停下思考。然后放慢动作试了一次,依然失败,球滚了出去。再次停下思考。这一次更慢了,整个动作分解成了基本的步骤——先这样、再这样、然后那样。他神情严肃,目光专注,仿佛身边一切都不存在。突然之间,他找到感觉了。
遇见珍妮。她今年24岁,在达拉斯一间狭窄的录音棚里录制流行歌曲《来不及》(Running Out of Time)的副歌部分。她唱到最后的高潮部分时,这一句里的“时间”一词需要转音技巧。她尝试了一次,跑调了,于是停下思考。然后拖长节奏又唱了一遍。一旦错过一个音调,她就会停下来从头开始,或者从唱错的地方重新开始。珍妮唱唱停停,停停唱唱。突然之间,她成功了,一个个音调串成一段流畅的旋律。六遍之后,珍妮已经能够准确自如地唱完这一小节了。
我们通常用意志坚强或者聚精会神这样的词语来描述练习得法的人,但是这些词语不是十分贴切,人才温床的人们正像克拉丽莎那样,有意识地挑战自己的极限,所以会失败。可不知何故,失败却带他们走向了成功。这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解释巴西足球队那种人才扎堆的现象,就像解释万有引力——同样可以用数字衡量:5次赢得世界杯,每年有900多位年轻运动员签约欧洲的职业足球俱乐部。也可以一一列举出类拔萃的足球明星,诸如贝利(Pele)、济科(Zico)、苏格拉底(Socrates)、罗马里奥(Romario)、罗纳尔多(Ronaldo)、儒尼尼奥(Juninho)、罗比尼奥(Robinho)、罗纳尔迪尼奥(Ronaldinho)、卡卡(Kaka)等名副其实的“世界最佳球员”。可是归根到底,你无法用数字和名字来表现巴西足球才能的力量。每天,全世界的足球迷都在欣赏这样一个场景:一群球员包围了一位巴西球员,他们狭路相逢,令巴西队员插翅难飞,希望渺茫。紧接着这位巴西球员做出一个舞蹈般模糊的动作——或佯攻、或轻挑、或瞬间飞奔而去,显然他已经脱离重围,留下对手兀自困惑,他却如闲庭信步。在这项全世界为之狂热的竞技活动上,巴西每天都在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持续地输出最好的球员,这个比例高得异乎寻常。
对于这种人才扎堆现象,传统的解释是将其归功于基因和环境的结合,即先天和后天的联袂。根据这个解释,巴西的成功来自其得天独厚的地利人和:气候温和,当地人对足球的狂热,以及1.9亿基因各异的人口中,40%的人饱受贫穷的折磨,渴望利用这项“美丽的游戏”逃离贫困。就这样,加总所有这些因素,一家生产足球健将的完美工厂就建成了。
但是这种解释有个小问题,巴西并非一直以来都盛产足球运动员。20世纪四五十年代,气候、狂热、贫穷早已存在,但这家完美工厂的产品却普普通通——从未染指世界杯,四次败于“无冕之王”匈牙利,看不到一点令人眩目的即兴球技,而那正是巴西球员后来赖以成名的绝技。直到1958年的瑞典世界杯上,以17岁的贝利为核心的强大阵容所向披靡,人们现在眼中的巴西队才真正诞生。 假如往后的20年里,巴西队丧失了它在体育场上高不可攀的地位(正如匈牙利队同样滑下了“无冕之王”的宝座),世人会为之震惊,而“巴西是独一无二的”这个论调也就再无可辩之词。我们只能耸耸肩,为新冠军欢呼。毋庸置疑,他们也将拥有一套自己的绝技。
那么,巴西是如何培养出如此众多的优秀球员的呢?
答案出人意料。巴西之所以培养出了如此优秀的球员,是因为自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他们采用了一套独特的训练方法和一件独特的训练工具,使他们的控球能力超过世界上任何国家的球员。他们发现了一套提高学习速度的方法,而且他们自己同样也没有意识到,这种训练方法叫作精深练习。我们会发现,其应用并不局限于足球领域。
比如,参加一次舞会,你努力想记住某个人的名字。假如这个名字是别人告诉你的,那么忘记的概率很高。但如果是自己想方设法打听到的,那么它将被铭刻在脑海中。并非后者更重要,也不是记忆力提高了,仅仅是因为练习更深入了。
再比如你登上一架飞机,第n次观看机舱服务人员花一分钟时间清晰简明地演示救生衣的使用方法(播音员讲解道,“把救生衣穿过头部套到身上,然后将两根黑带子系到前面。拉下红色搭襻后,救生衣会自动充气”)。一小时后,飞机开始晃动。对讲机中传来机长急促的声音,要求乘客穿上救生衣。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穿好救生衣呢?这些黑带子要如何绕过来呢?这红色搭襻又有什么用来着?
这是另外一个场景:同一架飞机,但是这次不只观看穿救生衣的演示,你还要试穿救生衣。把那件黄色塑料衣服穿过头部套到身上,然后摆弄那些个带子和搭襻。一小时以后,飞机开始晃动,对讲机中传来机长的声音。这次穿好救生衣的速度会快多少?
精深练习是建立在一个悖论之上的:朝着既定目标挣扎前进,挑战自己的能力极限,不断犯错,会让你更聪明。类似的说法是,做那些不得不放慢节奏的事情,犯错并加以改正——就像爬冰山,刚开始的时候会滑倒,会跌跌撞撞,最后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敏捷自如。
“我们一直在寻找可以不劳而获的捷径,这绝对是一种糟糕透顶的学习方式。”罗伯特·比约克(Robert Bjork)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系主任,毕生致力于记忆和学习问题的研究。他是一位乐观的博学者,既擅长谈论记忆遗忘曲线,又会津津乐道地评论NBA球星奥尼尔。他认为奥尼尔应该在非常规的距离上练习投射,比如14码和16码,而不是在标准距离15码上练习。众所周知,奥尼尔的罚球命中率极低。(罗伯特的诊断意见是,“奥尼尔需要学习调整基本动作,不然将一直这么烂”。)
“那些看上去像是障碍的东西,长期来看,其实是有价值的,”罗伯特说,“亲自接触一次,哪怕只有几秒钟,也比旁观几百次远远有效。”
罗伯特解释道,其中的原因与我们的大脑构造有关。“我们总认为记忆系统就像一台录音机,但这种理解是错误的。我们的大脑是一个活体结构,就像一个几乎永远装不满的箱子。我们面对困难且克服困难的机会越多,脚手架就会变得越多。脚手架越多,我们学习新东西的速度就越快。”
进行精深练习时,世界的寻常规则暂时不再适用。时间利用效率提高,事半功倍。把自己置于杠杆的一边,遭遇的失败越多,你就翘得越高。窍门是设定一个稍稍超过自己现有能力的目标:设定努力的目标靶。盲目受挫毫无帮助,实现目标才能突破原有水平。
罗伯特说:“这就在于如何找到一个最佳位置,存在于现有能力与期望目标之间的最佳距离。一旦找到那个最佳位置,学习之旅就启航了。”
精深练习是一个奇怪的概念,理由有二。第一,它违背了人们对“人才”的第一印象。人们常会认为,练习与人才的关系就如磨刀石与刀具:前者固然重要,但是没有瓷实的刀片——即与生俱来的才能,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精深练习提出了一种诱人的可能性:它可能是一个锤炼刀片的过程。
第二个理由是,精深练习需要犯错,才可以转化为技能。而人们往往极力避免错误。所以,要理解精深练习是如何工作的,首先应该思考错误这个“讨厌鬼”在学习过程中扮演的重要作用。假设这样一个极端的例子:有件事情,一旦出错就很有可能性命难保,那么你又怎么能掌握做这件事所需的技能呢?
1934年的冬天,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碰到了一个难题。美国陆军航空队的飞行员频频死于坠机,这些空中战士是军队中公认的技术尖子。而这些伤亡都不是战争所导致的,他们仅仅是冒着冬日的暴风雪天气为美国邮政送信而已。
这些坠机事件起源于一桩公司丑闻。此前不久,一项参议院的调查曝出,美国邮政将数百万美元的航空邮件运送业务外包给了几家商业航空公司,而这几家商业航空公司之间制定了价格垄断方案。罗斯福总统迅速做出反应,取消了那些外包合同。与此同时,航空队的上将们正急切盼望表现一下飞行员高涨的激情和大无畏的勇气(他们也想向罗斯福证明,航空队有资格独立成为一个军事分支,与陆军和海军平起平坐)。这些上将对航空队飞行员的认知大部分是正确的:他们充满激情,而且非常勇敢。但是在1934年那个暴风雪肆虐的冬天,航空队飞行员们纷纷坠机。20天内第9位飞行员丧生,3月10日一早,罗斯福把空军总指挥本杰明·弗罗伊斯(Benjamin Foulois)上将召至白宫。“将军,”总统严厉地问道,“这些航空信导致的坠机事件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是个好问题,可能正是罗斯福的这个问题让飞行员整体训练项目得以发展。早期的飞行员培训建立在优秀的飞行员是天生的,而不是后天培养的基本理念之上。大部分的培训项目套用相同的程序:指导员带着有潜质的学生上飞机,在空中完成一系列的翻筋斗和横滚特技。要是这个学生没有不适的感觉,就认为他拥有成为飞行员的能力。经过几周的地面学习,就可以逐步上机操控。受训人员的学习内容就是滑行,或者开着那种机翼又粗又短的飞机做“企鹅跳”,或者直接飞上天空,边横冲直撞边暗自祈祷(“好运林迪” 这个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整套培训系统在当时就像是一个玩笑。一些陆军航空学校早期的死亡率接近25%。1912年,14名美国陆军飞行员中有8名死于坠机。直到1934年,航空技术和飞行技巧虽有所改善,但是培训方式仍然非常原始。罗斯福提出质问之后,“航空信丑闻”迅速在坊间传开,引出了这一尖锐的问题:是否存在更好的飞行培训方法呢?
答案来自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小埃德温·艾尔伯·林克(Edwin Albert Link, Jr.)。他是纽约宾汉姆顿一位钢琴和风琴制造商的儿子,从小在父亲的工厂里帮工。林克拥有一副瘦削的身材,长着一个鹰钩鼻,从不听别人的意见,天生喜欢动手修修补补。16岁那年,他爱上了飞行,花50美元上了西德尼·卓别林(Sydney Chaplin,就是那位电影明星的同母异父兄弟)的一堂课。林克后来回忆道:“那一个钟头里,比较好玩的是做了翻筋斗和自转这些特技动作,低空飞行时,我看到了地面上的所有东西。感谢上帝,我没有吐。但是直到落地,我都没有碰到控制系统,一下都没有。我当时心想,‘这算哪门子教人飞行的方法?’”
林克对飞行的入迷有增无减。他开始出没于当地一些飞行杂技团,恳求他们传授飞行技能。林克的父亲不赞成他学习飞行,父亲发现之后,二话没说就把年轻的林克从风琴工厂赶了出来。但是林克坚持自己的理想,后来还买了一架四座的赛斯纳飞机。一直以来,这位工匠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改良飞行员培训方法的念头。1927年,距参加卓别林的飞行课程7年后,林克开始动手了。他从风琴工厂借来了风箱和鼓风机,开始制造一个装置,它比浴缸略微宽敞一点,里面集中了飞机上重要的操控按钮。这个装置包括一对粗短弯卷的机翼,一条细小的机尾,一个仪表盘,还有一个电动马达,整个装置可以在飞行员的操控下滚动、倾斜和侧滑。如果操作失误,机头的一盏小灯就会亮起。林克将它命名为“林克飞行训练器”,并广而告之:它能教会你进行普通飞行和仪表飞行——即在浓雾和暴风雪这种能见度极低的天气下,仅仅依靠仪表数据飞行。飞行员的受训时间比以往减半,而且所需的费用只是以往的一个零头。
如果说当时全世界都无视林克的训练器,那是不准确的。但事实上人们看过之后,都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似乎他遇到的人对这个装置都不感兴趣——军事学校不理他,私人飞行学校不睬他,甚至连飞行杂技团都嗤之以鼻。毕竟,用孩子的玩具怎么能学到飞行技能呢?最具权威性的美国专利局宣布,林克的训练器是一项“新颖的、有商业价值的娱乐器材”,所以它似乎命中注定成为一台游戏机。林克卖了50台训练器给游乐园和投币游戏机场,只有两台真正用于培训:一台卖给了佛罗里达州彭萨科拉的海军飞机场,另一台租给了纽瓦克的新泽西国民警卫队。至20世纪30年代早期,林克落魄到用卡车拖着一台训练器走街串巷,在各地的乡村游乐场叫卖,25美分玩一次。
然而1934年冬天,“航空信丑闻”事件发生了,一群航空队高级军官走投无路。凯西·琼斯(Casey Jones)是一名老牌飞行员,培训过许多陆军飞行员。他回想起林克的训练器,于是说服航空队军官们再考察一次。三月初,林克奉召从纽约科特兰的家中飞往纽瓦克,用租给国民警卫队的那台训练器做演示。当天乌云密布,不见天日,狂风大作还下起了瓢泼大雨。航空队指挥官们非常清楚在恶劣天气下飞行的可能后果。他们猜测,不管多么勇敢,技艺多么高超的飞行员,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飞行。正当他们打算离开机场之际,头顶云层里传来嗡嗡声,飞机正在平稳降落。林克驾驶的飞机就像幽灵一般出现在离跑道仅几英尺高的地方,轻轻触地后安全着陆,滑向那几位目瞪口呆的将军们。这个瘦削的家伙长得不像林白,但是飞得像他一样好,而且这一切竟然仅凭着仪表读数。林克继续介绍他的训练器。自有记载以来,书呆子第一次打破了军队传统,军官们理解了这个装置的潜力,订购了第一批林克训练器。七年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美国急需把数千名毫无飞行经验的年轻人培养成飞行员,越快越好,同时保证安全。这时,1万台林克训练器帮了大忙;直到战争结束,有50万空中战士在这种仪器里训练了数百万个小时,他们亲昵地称之为“蓝盒子” 。1947年,航空队独立成为美国空军,而林克继续为喷气式飞机、轰炸机设计模拟器,还为阿波罗计划设计了登月舱模拟器。
林克的训练器可以让飞行员的练习更加深入:停下,犹豫,犯错,并从中吸取经验。在林克训练器里坐上几小时,飞行员可以在操作面板上“起飞”、“降落”十几次。可以俯冲、失速,再调节恢复正常,可以在那个挑战自己能力极限的最佳位置上停留数小时,而在真正的飞机上是不可能冒这个险的。那些用林克训练器训练出来的航空队飞行员并非比那些失事的飞行员更勇敢、更聪明,而只是多了一个精深练习的机会。
培训那些高危职业,诸如战斗机飞行员和宇航员,精深练习这个概念完全合情合理。而应用在其他技能训练上就变得更有意思了,比如那些巴西足球运动员。
正如全世界的足球迷一样,塞门·克里夫德(Simon Clifford)也为巴西球员那种超自然的球技所着迷。然而,跟大多数球迷不同的是,他打算跑去巴西,亲自找出他们训练出如此高超的球技的方法。从克里夫德的以往经历判断,这是一次不同寻常、雄心勃勃的行动,因为他全部的教练经验来自根本算不上足球人才温床的英国利兹的一所小学。然而,克里夫德绝不是你们想的“一般人”。他身材高大,英俊潇洒,散发着超凡的魅力,拥有君王和传教士般坚定的信心。20来岁的克里夫德在一场惨烈的足球事故中严重受伤,内脏受损,移除了肾脏——也许,最终后果是让他对每一天都保有极度的热情。1997年夏天,26岁的他带着从教师协会借的8 000美元、一个大背包、一部摄像机以及一本通讯录,上面记满了他从一名偶遇的巴西球员那套出来的电话号码,出发前往巴西。
到了巴西之后,克里夫德的大部分时间花在研究人山人海的圣保罗上,晚上睡在蟑螂横行的寝室里,白天潦草地记录笔记。他见到了许多预想中的东西:热情、传统、组织有力的培训中心、超长的训练时间(巴西足球学校里的年轻队员们每周练习20小时,而英国每周只练习5小时)。也见到了贫民窟里的那种赤贫,以及球员眼中的绝望。
但是克里夫德还看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一个奇怪的游戏。它使用一只只有足球的一半大小,但是重一倍的球,这只球完全没有弹性。球员不是在广阔的草地上练习,而是在一块块篮球场大小的水泥场地或木地板场地上练习,有时是在空地上练习。每边也不是11位球员,只有5、6个。游戏的节奏更像篮球或曲棍球,而不像足球,令人眩目。包括一系列复杂的动作,有组织的快速传球以及在底线之间不停地跑动。这个游戏叫作futebol de salao(葡萄牙语,意指“室内足球”),现代版的化身叫作Futsal(室内五人制足球)。
克里夫德说:“在我看来,这显然就是巴西足球绝技诞生的地方。我仿佛找回了丢失的环节。”
室内五人制足球是一位乌拉圭教练于1930年发明的雨天训练项目,之后巴西人立刻采用了这种训练方法,并在1936年制定了第一套规则。从那以后,这个游戏就像病毒般蔓延开来,尤其在巴西那些拥挤的城市里。很快,它就在巴西的体育文化中占据了特殊地位。其他国家也玩室内五人制足球,但不如巴西那般情有独钟,一部分原因是这个游戏不受场地限制(那些没有大片草地的国家可以照玩不误)。巴西孩子对室内五人制足球的热爱,就如同美国孩子对自发组织的街头篮球赛的追捧。《足球:巴西人的生活方式》(Futebol: Soccer, the Brazilian Way)的作者亚历克斯·贝洛斯(Alex Bellos)写道:室内五人制足球被认为是“巴西灵魂的孵化器”。
孵化器在球员的传记里亦有所呈现。自贝利之后,实际上每位优秀的巴西球员小时候都玩过室内五人制足球。一开始他们是在街道上,后来是在巴西的足球学校里。在那里,从7岁到12岁的球员每周都有三天的时间用于练习室内五人制足球。顶尖的巴西球员在这个游戏上都花费了上千小时,比如球星儒尼尼奥,他14岁之前从没在草地上踢过正常大小的足球;罗比尼奥在12岁之前,有一半的训练时间是在踢室内五人制足球。
就像葡萄酒商鉴别优良的葡萄品种,如圣保罗大学的足球教授,艾米利奥·米兰达博士(Dr. Emilio Miranda)那样的行家,也能够从著名的巴西足球绝技里分辨出室内五人制足球的影子。“神龙摆尾”动作在罗纳尔迪尼奥之后风靡全球,就像玩悠悠球般牵着足球进进出出,他是怎么做到的?源自室内五人制足球。脚尖点球入网(toepoke goal),罗纳尔多在2002年世界杯上以此得分,又是如何实现的?室内五人制足球。像世界波、头球过人这些动作都源于室内五人制足球。我告诉米兰达,自己原来以为巴西人在沙滩上踢球,从而练就了这些绝技。他笑了:“记者飞抵此地就冲向沙滩,拍照片写故事。但伟大的球员不是从沙滩走出来的,而是从室内五人制足球球场走出来的。”
这背后的道理就在于一堆数字。室内五人制足球球员接触球的次数远多于普通足球球员。越小越重的球,越需要精准的控制能力,这样球员就掌握了越精准的控球技巧——正如教练们指出,仅凭一股蛮力带球冲向前场无法让你突破重围。准确的传球是最重要的:足球就是寻找角度和空隙,与其他队员快速配合。控球和视角是关键,所以当室内五人制足球球员踢标准的足球比赛时,就感觉自己拥有了大量的空闲场地来完成那些动作和配合。我和米兰达博士在圣保罗一起观看室外职业足球时,他从球员的控球表现中就能看出来哪些球员练过室内五人制足球,练过室内五人制足球的球员不在乎对手逼得多近。米兰达博士总结道:“即时反应和逼仄的场地造就了高人一等的技巧。室内五人制足球是我国即兴足球的实验室。”
换言之,巴西足球之所以有别于其他国家,是因为他们采用了体育界的林克训练器。室内五人制足球将足球的基本技巧压缩装进一个小盒子;把运动员放在精深练习区,犯错并改正,时刻解决各种鲜活的问题。与室外那宽广辽阔、生机无限的场地相比,运动员接触球的时间多了600%,不知不觉中技术就突飞猛进。澄清一点,室内五人制足球不是巴西足球唯一的成功因素。其他那些经常被提及的因素,诸如气候、热情和贫穷,确实起着作用。但是室内五人制足球是一根杠杆,其他因素通过这根杠杆传递着它们的能量。
塞门·克里夫德一见室内五人制足球就非常兴奋。回国之后,他辞去教职,成立了五人制足球国际联盟,在自家闲置房间里训练初高中的孩子,他将这个足球培训项目命名为“巴西足球学校”。克里夫德根据室内五人制足球的动作设计了详尽的训练方法。球员们大部分来自贫穷艰苦的利兹地区,他们开始模仿济科和罗纳尔迪尼奥的动作。为了制造气氛,克里夫德还用立体声大音响播放桑巴舞曲。
利兹人在听说克里夫德的计划之后一笑而过。然后,眼见着学校真的办起来了,面对那样的场面他们差点笑死过去。数十个约克郡孩子,苍白的脸色、红扑扑的脸颊、粗壮的脖子,踢一个沉甸甸的小球,跟着桑巴舞曲的节奏学习花里胡哨的技巧。那很傻,除了一点——克里夫德是对的。
四年后,克里夫德的学校14岁以下年龄组打败了同年龄段的苏格兰国家队;接着又打败了爱尔兰国家队。利兹队中有一位叫米卡·理查兹的后卫,现为英格兰国家队成员。克里夫德已经在全世界12个国家设立巴西足球学校,他相信,那里将走出更多的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