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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联合起来作弊,骗他娘的高中队(2)

很多年以前,一个大黑脸和一个小黑脸相遇了,他们坐在一条我们叫作冲锋舟的橡皮艇上,沿河而下,一路欢歌笑语。大黑、小黑两张黑脸笑得都不行了。沉默寡言的广东士官操着橡皮艇的小马达嘟嘟嘟地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但是经常被大黑和小黑逗得乐不可支,总是有些诧异也有些欣慰地看着大黑,好像在想这个大黑有多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了。

很多年以后,这个小黑再次见到了这个大黑,不过小黑是在电视新闻里面看见大黑的。那时罗马尼亚国防部的军事代表团访华他们国防部长,带队规格很高,我们的解放军总长和一群上中少将在人民大会堂迎接他们,宾主进行了友好的交谈,对两国两军的友好交往表示了充分的信心。小黑开始并没有注意,因为将军的事情他并不关心,正准备换台时,镜头切到会场的全景,他就吓了一跳——在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的解放军的将军中有一个局促不安的大黑脸,好像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他那张黑脸真的是太出众了,即便是坐在总长身后好几排后面的一群少将中间也是那么夺目,黑得跟木炭一样——说木炭都是轻的。

后来小黑在新闻重新播出的时候把这条录了下来反复看,然后就定格在那个全景上,看见那个大黑眼神乱飘、全身都不自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衣冠楚楚、绝对职业将军风度的年轻少将中间显得那么不合群,就像跟谁借了一套衣服混进来的一样,说他是老军工真的不委屈他——他那德性也真的就是老军工的感觉,没有那个笔挺的陆军少将的马甲,走在街上你能以为他是什么?就是一个山里的土包子,跟你问路可能你还不愿意多搭理他,而且头发已经花白了,小黑看着就心酸得想掉泪。

然后小黑看见了那个广东士官,现在还是个士官,不过是个二级士官了,跟一只忠心耿耿的大狼狗一样站在这些将军的座位后面,正对着大黑的位置,不因为大黑是少将就对他的态度有什么献媚的成分,还是那么冷冰冰的眼神,像一只真正的大狼狗一样保护着自己的主人——只是换了一个笔挺的毛料陆军马甲而已。他跟周围散布的那些眼神里面都有忠心耿耿、一往无前的狼狗精神的十几个尉官一样,背手跨立、纹丝不动,但是大家的眼睛都没有闲着,看的不是一个方向——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确实是没有必要,但是职业习惯你是可以改掉的吗?在那些忠心耿耿的狼狗中间,他是唯一的士官。

小黑就翻当时的很多报纸,在里面找大黑的名字。跟很多年前还是个列兵的时候一样虔诚和急切,小黑在图书馆堆积如山的报纸和战史里面找大黑的名字——虽然是两次相差很多年的寻找,得到的答案是不一样的,但是名字是一样的。

当时小黑找到的关于这次外军友好来访的地方报纸报道,在一长串出席首长的名单的最后是大黑的名字;在当时关于这次外军友好来访的军报系列报道,其中有一篇就是大黑陪同罗马尼亚友军高级军官们参观解放军陆军特种部队的小纪实,只配了一张题图照片——大黑拿着一把小黑非常熟悉的95自动步枪在靶场对外军的将军们讲解什么,那种神态全然没有在人民大会堂的局促不安,而是像一个老军工站在自己的车间里一样跟客人夸耀着什么,极端的自信和骄傲。他宽广的身子后面可以看见几个戴着凯芙拉防弹头盔、一身迷彩、满脸迷彩、像迷彩钉子一样钉在地上沉默的尉官和士官们,当然他们的眼睛和臂章是用Photoshop做过处理的——标题是《总参某部何副部长陪同罗马尼亚国防部访华代表团参观我某部基地》。下面的文章我就没有看,因为是千篇一律的八股文。

很多年前小黑还是个列兵的时候,也在一堆80年代中后期的报纸和战史中翻阅到了大黑的名字,当时照片上的大黑还没有这么宽广,但是眼神里面的鸟样是一样的。

当年小黑列兵做了笔记,就记在自己的日记本上,是一张1988年的《解放军报》的一个系列报道《两山轮战侦察英雄人物志》的题图小介绍:

“何某某,32岁,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某集团军某机械化步兵师侦察营少校营长,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两山轮战时期某军区侦察大队三中队长,一等功臣,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此人作战勇敢,多次亲自率领侦察分队完成重大任务,无一次失手,越军特工队对其心惊胆寒。他曾经带领一个15人侦察分队在敌后与具有绝对优势的越军围剿兵力周旋一个月,歼敌40人。而分队无一伤亡,完成任务后顺利撤出,成为两山轮战时期侦察作战的一个典型战例。何某某对敌人造成很大威慑,越军特工队悬赏十万人民币要他的人头……”

小黑翻出自己当年的日记本,看了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就大黑那个鸟样,当了将军肯定也是老本行,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现在在总参大院里面混,是不是还是一口一个“妈拉个巴子”?总部的首长是怎么忍受的?还是跟军区副司令一样不仅不介意还愿意被他喷?接见外宾的时候翻译怎么给他翻啊?那些驻华武官都是懂中国话的,肯定听得懂,不知道他们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真想不出来大黑坐在总部机关是个什么德性。不过依照他的个性,是不会改口的,就是泰山被大海淹了、黄河被高原填了,他绝对还是这个德性!那这帮他手底下的小白脸参谋干事可就有好日子过了,绝对天天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组织起来早上先跑个10公里越野再说,那辆宝贝迷彩摩托在总参大院里还让不让开得跟黑风怪出山一样?据我所知部队大院限速是非常严格的,摩托也不会让少将级别的干部碰的,肯定出门就是奥迪,真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不过有他干这个,总是让中国人民可以放心——这是个真爷们儿、真汉子,真的是干特战这个行当干了一辈子的,而且在巴顿面前也能叫上一板的,虽然他不开坦克,开突击车,但绝对是敢跟巴顿开的坦克相撞并且眉头都不眨一下的主儿!

还有什么呢?

小黑在发黄的军报上面剪下来的简介和照片旁边还看到当年自己写的一句话,绝对力透纸背:

为了他,我们愿意去死!

这句话写穿了几张纸,字也很大,显然当时的心情激动得不行。

小黑的鼻子一酸,很多事情浮现出来。当时小兵们就传说大黑脸的故事,都说那个时候最好看的关于侦察大队的电视剧《黑豹突击队》就是以大黑脸他们中队为原型的。

还有什么呢?

还有就是小黑用红笔在那个剪报上反复画出来的一句话:

越军都敬畏地称之为——狼牙。

还是回到小清河。

依稀中,我又见到那条哗啦啦流着水的河流一泻千里,不知道绵延到哪里。

这一路走了两个多小时,但是我谈兴正浓,因为很久没有这么跟长辈说话了,所以话就不停。倒是大黑脸在我讲完陈排的故事以后久久不说话,他看着两岸掠过的芦苇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叹了一口气:

“真汉子啊!”

然后又不说话了。

我不觉得意外,因为所有的人都会觉得我的陈排是真汉子。

这一路下来那个士官就不看我了,虽然他一直没有跟我说话,但是我知道他明白过来我也是个小鸟人,估计是不敢搭理我了。我心想这才好,让你们狗头大队见识见识我们小山沟里的小侦察连也不是善类!

然后大黑脸一伸手,士官赶紧把那个水壶递给他。

大黑脸拧开水壶,无言地往河里面倒酒。

我诧异了:“你这是干什么啊?”

大黑脸低沉地说道:“我跟你们陈排不认识,但是我敬他一壶酒!下辈子我就跟他做兄弟!”

我反过来问:“你不是不喝酒吗?那带酒干吗?”

大黑脸还在倒酒:“我是不喝。”

“我不信!”我说着,然后鬼笑,“我明白了,你自己偷偷喝的!还不敢跟我说,你怕我给你反映出去!放心吧,我小庄不是这种人!”

大黑脸不说话,沉浸在自己那种悲凉的情绪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无可奈何啊……”

我还想说笑,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士官开口了:

“我们大……”他觉得说得不对,赶紧改口,“他是不喝酒,他的左腿受过伤,里面还有小鬼子的地雷弹片,一有潮气就疼。这酒是医务所特批的,顶不住的时候擦擦腿驱驱寒气。”我后来回味过来,天底下的警卫员都是一样的,虽然沉默寡言但是脑子好使得不得了,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知道首长是难得高兴的,这个时候要是搅了首长的性子挨收拾倒是次要的,自己心里就是太难受了,干吗让首长不高兴?首长操心的事情还不多吗?警卫员跟首长的关系,尤其是时间久了,就跟首长肚子里面的虫子一样,不然怎么可能在首长身边待很久呢?我后来看《激情燃烧的岁月》,让我感触最深的是小伍子这个警卫员的角色,很真实的人物塑造,唯一的遗憾是太机灵了——因为我见过的真正的警卫员都是看上去木讷讷的,但是内心机智得不得了。

我就笑:“我不信!看你的样子就是馋酒的,带着酒怎么会不喝呢?你跟我说,我不告诉别人!”

大黑脸倒完酒就那么一甩,那个士官赶紧接住,熟练得跟狼狗借飞盘似的。

大黑脸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了,笑道:“我说不喝就是不喝——咱是个爷们儿,要说话算数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叫特种部队?什么叫快速反应部队?——就是24小时随时待命——在这个地方喝酒,抓住了是要狠狠收拾的!”

我就纳闷儿:“军工大哥……”

广东士官这回没有管我,因为他这一路看出来我不仅没有威胁还能让大黑脸开心,就顾着操舟加上观察两边的动静。

“嗯?”大黑脸就笑,“我这年纪当你爹都够格,怎么叫我大哥?叫我大叔才对。”

“那不行!”我认真起来,“战友就是兄弟,哪儿有战友是叔侄的?”

大黑脸笑得哈哈乐:“成成!你小子还真是鸟啊!就叫大哥吧。”

“军工大哥,你们军工还上那么前的前线啊?”我因为听苗连讲过前线的故事,所以多少有点儿了解。

大黑脸就不说话了,好像很多事情压在心底了,眼睛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是开车还是抬伤员?”我开始卖弄自己知道的那点儿知识。

大黑脸想了半天,才低沉地说:“抬伤员。”

我点头,怪不得,踩了地雷呢!

他看着我,黑脸上有种很神圣的东西:“你有你的兄弟,我也有我的兄弟。我回头讲给你听吧。”

我点点头,我知道当年在前线,军工的伤亡也是很大的。然后我就把话题岔开了,以弥补我给他带来的伤心。

我就跟他讲了小影,讲了我为什么参军。他听得津津有味,还说:“好好好,护士配侦察兵是最好的组合!你就跟她别换了,年轻人换来换去等到没有了就后悔了,那就晚了。”(这句话我至今认为经典得不得了)后来我知道他的爱人就是当年在前线的护士,他受伤住进野战医院,一来二去伤养好了,媳妇也娶到手了。大家都说他两不耽误。然后他就上前线冲杀,丢下那个才21岁的小护士在后面提心吊胆,但是每次一回来都亲得不行,晚上不敢睡觉就盯着他的大黑脸看,生怕他早上一起来又去冲杀了而不告诉自己——确实是不能告诉的,当年的军区侦察大队地位相当于今天的军区特种大队,连出去植个树、帮老乡割割麦子都带密级,何况是战争状态下的军事行动?

然后我们就靠岸了,那个士官就给橡皮艇放气。我和大黑脸上岸时,他还扶着我,他的手好大好厚,好温暖,好有力!真的跟我爸爸一样。走上来时,我看见河边的树林里停着一辆漆着狗头的小王八迷彩吉普车,没有车牌子,上面还有个警报灯,车窗户上还贴着个通行证,上面有一个写着“001”字样的狗头。我再傻也知道这是大队长的车啊!我呆住了,这下玩完了,大队长那个狗日的虽然不认识我,但是肯定知道我就是来挨收拾的菜鸟!车在这儿人肯定就在附近,要是知道我作弊,别说明年再来了,100年也别想再来,总之彻底不要在狗头大队出现!

我站在那儿不动了,不知道怎么办。

大黑脸看着我:“怎么了?”

我说:“大队长要看见我作弊,我不就完了吗?”

大黑脸左右看看:“哪儿有什么大队长?”

我说:“那不是他的小王八吉普吗?人肯定在附近,军工大哥我得自己走了。你这么扶我,要是被看见,我就彻底歇菜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来!”

大黑脸恍然大悟:“哦!你说这车啊!我是车辆维修所的,那个狗日的大队长的这辆小王八吉普坏了,送我这儿修。我修好了就开出来钓鱼了!”

我感叹道:“你胆子真够大的!狗日的大队长的车都敢开出来玩!”

大黑脸挤挤眼:“我不是老军工吗?妈拉个巴子的狗日的大队长算个鸟?”

我附和道:“就是就是,那个狗日的大队长算个鸟!军工老大哥比他鸟!”

那个士官正在折叠放了气的橡皮艇,一听这个忍不住扑哧乐了。他抬头看大黑脸,大黑脸跟他挤挤眼,他就忍住笑,低头折叠那个橡皮艇。

“走!”大黑脸扶我走,“我带你坐坐大队长的小王八吉普!”

我正跟他走,突然停下来:“不行不行,我得回去!”

大黑脸有点儿意外:“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吗?”

我急得面红耳赤:“兰花丢了!”

大黑脸:“什么兰花?”

我赶紧解释。

大黑脸点头说道:“哦,这个啊?那种野兰花这个狗日的地方多的是!我让人给摘一筐子来!走!”

“不行不行,这是我给小影摘的!我就要我自己摘的!军工大哥谢谢你!就是明年再来我也得把兰花找回来!”我推开他的手,坚持着要自己走。

大黑脸怅然若失:“哎!你站住!你走了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站住回头,纳闷儿地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大黑脸有点儿着急:“我跟谁说话去?好不容易今天礼拜天,我有个人说话,你这走了我跟谁说话去?”

我一指那个士官:“他啊!”

“他会说个鸟儿啊他!他要会说话我能成天闷得要命!他就跟个影子一样,只会跟着不会说话!”大黑脸急了,“你不能走!”

“那不行!”我梗着脖子,“花儿是我给小影摘的!我一定要找回来!”

那个士官想说话,但是大黑脸一瞪他就不敢说了,赶紧低头把橡皮艇叠好,往自己肩上扛。

“反正你不能走!”大黑脸叉着腰,一副命令的姿态。

我还就不吃这套!别看你对我好,但是我就不能让人命令我。我是军人,被上级命令那是应该的,但你是个军工我怕你个鸟!再说那是我给小影摘的,就是大灰狼来了我都肯丢命不肯丢花儿,我干吗要因为你不去找花儿?

我还是要走。

“哎哎!”大黑脸在后面无奈地喊我,“你怎么去啊?”

“走!”我咬牙走着。

“你这不要走到明天去吗?”

“走到明年我也要走!”我心一横,“我不能把花儿丢下,那是我给小影的!”

“好好,你回来,我给你想个办法!”大黑脸叫我。

我回头:“你有什么办法?”

大黑脸:“反正就是有办法,你这个样子不能走回去!”

“那你开车送我回去啊?”

“我也不回去了,咱俩开车耍去!这边林子可漂亮了,保证你没有见过!”大黑脸跟哄小孩一样哄我。

“我不耍,我去找花儿。”我掉头就走。

“那行我给你找!”他喊我。

我回头:“怎么找?你也不肯开车送我,我自己走又不让走,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大黑脸一指那个士官:“他去找!”

那个士官刚刚扛着橡皮艇往车上放,听见了吓了一跳。

我看看他:“不合适,干吗要人家跑那么远啊?”

大黑脸就说:“他最近闲着发毛想运动运动,业余爱好就是操舟,今天为了救你没有玩爽。让他回去玩玩吧。”他看着那个士官,“你说是不是?”

士官为难的:“……是。”

大黑脸眼一瞪:“怎么的?你不乐意啊?”

士官:“不是,这我去了谁开车啊?”

大黑脸手一叉腰:“我不会开啊?”

士官忙解释:“不是,这……阿姨专门叮嘱我你不能开车,最近你心脏不是又不好了吗?”

大黑脸急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个死脑筋啊你?我好不容易开心一次,你还跟我过不去啊?”

士官忙立正:“我错了!”

大黑脸:“知道错就好,说你也跟说木头似的!钥匙给我!”

士官:“不行!我答应过阿姨的!”

大黑脸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我就没见过你什么时候通融我一下!摩托你给我收了不算,还说表现不好不还我,现在连车都不能开了?啊?我还是不是大……大黑脸了?我鼎鼎有名的大黑老是要听你的鸟指示!钥匙给我!”

士官紧绷着脸:“不给!你打我骂我都成,车不能开!”

大黑脸急了:“这还有没有自由了我?”

士官:“你就是枪毙了我,我也不给你!”

大黑脸没办法了,看见在那儿傻看的我:“你你你——你会开车吗?”

我急忙点头,我早想过过车瘾了,在侦察连的时候我没事就去车库开我们侦察连的大屁股班用侦察吉普车满操场晃悠。那儿没人训我,都疼我,连里车管干部让我随便开,不出院就行。来了这个鸟地方什么游戏都没有了。

大黑脸就冲着士官指我:“钥匙给他,不给我成了吗?我最后在路上抓个兵给我开回去成不成?”

士官还在犹豫。

大黑脸怒了:“人家是军区侦察兵比武出来的你还信不过啊,怕啥啊?你没考过复杂地形车辆驾驶这一项吗?”

士官想想:“是!”他跑步过来,钥匙塞到我手上,还用力地握握。千言万语尽在这一握,半天没松开,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小心点儿!出了事儿我一定要收拾你!”

我被吓坏了,拿着钥匙不敢接。

“妈拉个巴子,看你把人家孩子吓得!我是纸糊的吗?”大黑脸怒了,“赶紧滚!去把那什么花儿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你就别回了,去山里喂狼崽子!去!”

士官敬礼:“是!”然后他利落地从车上取下橡皮艇、气管、船桨等开始吭哧吭哧地打气。

大黑脸过来扶我:“咱们走!开车耍去!”

我犹豫地看向士官:“这合适吗?这个班长……”

“他就想运动运动,操舟玩。”大黑脸挤挤眼问士官,“你说是不是?”

士官立正说道:“是!”

居然没有任何不愿意!

我纳闷儿了,操舟两个多小时可不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情!且不说屁股坐得疼,来回换地方都没有用,一路还没人说话呢!

大黑脸拉着我:“这狗日的地方从那个狗日的大队长到下面没一个不是鸟人!走!开车耍去!”

士官突然起身:“等等!”

大黑脸回头:“还想干啥?”

士官摘下腰间的手枪和枪套,甩给大黑脸:“你带着用,你不在我拿着也没有用。”

大黑脸接过来:“这还差不多!走!汉子,我带你打兔子去!这山里兔子可多了!”

我就跟他走了。

我开动车子——这车真是太鸟了!一下子四轮就驱动出去了!别看长得像小王八,但是绝对不是小王八的速度,是野兔子的速度!我们在林间穿行大声笑着、叫着。大黑脸不时地喊“快点,再快点”,跟孩子一样开心,我本来就是孩子所以更加开心!

我们拐上公路,一路的检查哨远远看见那辆车连拦都不拦,赶紧把红白相间的栏杆升起来,我们一路畅通无阻!那些狗日的检查哨戴着跟“二战”电影里德国鬼子一样的大头盔,戴着狗头臂章吗,一身迷彩,穿着大皮靴子,还挎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弹匣子在后面的自动步枪——那时候驻港部队刚刚组建啊!谁见过啊?杂志上都没有解密——看上去耀武扬威的,但是一看到“001”就赶紧站得跟钉子一样,早早地在路边敬礼。我那时候就感叹,这个狗头大队真是训练有素啊,对大队长的车都这么尊敬,可见对上级的命令绝对是不打折扣完成的。

不过我当时也纳闷儿,纪律这么严明的部队,怎么军工就把大队长的车开出来了呢,而且还随便拿士官的手枪和子弹上山带我打兔子?不过就是那么一想而已。我毕竟是个孩子,玩的心态占了上风,我光顾着飞车什么都不问了。

一路上所有的车辆一看到“001”就赶紧靠边,所有的司机和带车干部都远远地跳下来敬礼。我看得很开心,一股捉弄狗头大队的狗头军官和士官的快感。但是如果我注意的话,不会看不见他们疑惑的眼神。但我怎么可能注意呢?你不到18岁的时候操心的是什么呢?不是玩吗?

我跟大黑脸一直混到天黑,打了兔子、山鸡后还游山玩水,他对这一带简直是熟悉得不得了,到哪儿都知道地方,枪也打得好,跟我算有一拼。我就觉得真鸟啊!连军工的军事素质都这么鸟,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个狗头大队啊!

然后他就送我到距离新训队不到2公里的地方,还找了一条河沟子让我下去滚了一身泥水,接着他说:“好了,差不多了,赶紧回去吧,不然你就被淘汰了!那花儿我回头让他给你送来!”

我点点头然后就走,走了几步我回头,“001”还在,大黑脸站在车上依依不舍地看着我。

我跟他摆手笑道:“军工老大哥,我回头去车辆维修所找你玩去!”

他笑了,然后摆手让我赶紧走。

我心里觉得特别舒畅,不仅作弊瞒了狗日的高中队,狠狠地报复了他一次,还认识了这么好的军工老大哥!我在狗头大队就不会觉得孤独了,虽然马达他们对我很好,但是不像这个军工老大哥能带我玩儿啊!

我走了好远,那个大黑脸还坐在车里,默默地看我,还摆着手,真的是依依不舍。

我成年以后,才慢慢知道一个道理,叫作高处不胜寒。

我当然及格了,而且狗头高中队也没有看出来,我及格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我一定及格。但是,我心里在狂喜——高中队,我真是给你和你的狗头大队上了一次眼药啊!我觉得我赢了一个回合。

然后那个广东士官悄悄来找我,把那束花儿还我了。我看着花儿特别高兴,他就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我后来一直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我知道,在部队那些老资格的军工就是主官还要让他三分的,何况是这么鸟、敢把“001”狗头车开出来的上过前线的老军工? UIVWkxSrEI3CN3VfF/iVqicZKVVUyoN2mW9kxSoSY3WSTiLJcXqHctlvau/Y4r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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