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商鞅变法

秦

孝公二十一岁才当上国君。此时齐国、韩国、赵国、魏国、燕国、楚国这六个大国已经崛起，他们瞧不起秦国，认为它是没有开化的地区。公元前361年，秦孝公为改革秦国的落后局面而下求贤令，说只要有人能有办法让秦国强大，就能被封高官，给他封地。于是卫国的公孙鞅来到秦国。

公孙鞅，是卫国国君庶子的后代，研究法律，爱好秩序，笃信法家学派学说，遂成为法家学派巨子。在魏国国相府充当一名职员，国相公叔痤知道他有才干，正准备推荐，却害病卧床，魏国国君前往探望，见公叔痤奄奄一息，十分悲痛，说：“你死了之后，国家大事，我跟谁磋商？”公叔痤说：“我的随从官公孙鞅，年纪虽轻，却有令人惊奇的才能，希望你把国家交给他治理。”国君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公叔痤接着说：“如果你不能用他，那么就马上把他杀掉，别教他离境，否则投奔别的国家，魏国必有后患。”国君又是一呆，只好支吾几句，起身告辞。公叔痤把公孙鞅找来，道歉说：“对不起，我是国家国相，必须以国家的利益为前提，所以先替国君着想，或用你，或杀你。然后再告诉你，请你快点逃走！”公孙鞅说：“国君既不能听你的话重用我，又怎么能听你的话杀我？”国君出了国相府之后，对左右说：“国相病势沉重，已语无伦次，一会教我用公孙鞅当宰相，一会又教我把公孙鞅杀掉，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公孙鞅既到秦国，通过宠臣景监的推荐，晋见秦孝公，提出富国强兵的具体方案，秦孝公喜出望外，要求公孙鞅负责执行。

公孙鞅想变法，立即受到既得利益的贵族们的反对。公孙鞅对秦孝公说：“就普通人而言，面对一项重要突破，开始时他不可能会热心投入。可是等到成功的结果一出现，他一定欢天喜地。真正有高贵品格的人，决不随波逐流，建立不世功业的人，也决不去征求每一个人的意见。所以，圣人们认为，只要可以使国家获益，不一定要遵守传统。”高级官员甘龙反驳说：“恐怕不见得，遵循传统的风俗习惯，依照传统的法令规章处理国事，官员们可以胜任愉快，人民也不致骚动。”公孙鞅说：“普通人习惯于他们所习惯的那种生活方式，而专家学者们的见解，又往往局限于他自己专业的那个狭小的知识领域。这两种人，教他们在他们的位置上，遵照规定，处理刻板事务，是上等人选。但不能跟他们讨论大计方针、政纲政策。智慧的人指出方向，平凡的人实践执行，贤明的人变法改革，庸碌的人牢牢抱住现状，死也不放。”秦孝公毅然说：“我听你的。”于是让公孙鞅当左庶长。

公孙鞅的变法内容是：组织民众，十家编成一组，互相监督，一家有罪，九家连坐。鼓励告密，检举犯罪的告密者，跟疆场上杀敌同等赏赐。知情不报或掩护罪犯的，跟临阵降敌者同一处罚。建立军功的，依照等级，接受上等爵位。私下斗殴的，按情节轻重处分。在自己专业的岗位上，努力工作，农夫农妇，从事耕种纺织，而有超额生产的，免除他们的赋税。从事蝇头小利的商人工匠，因懒惰而陷于贫穷的，全家没收，男当奴隶、女当奴婢。皇亲国戚，如果不在战场上为国出力的，一律排除于皇亲国戚之外。爵位官阶，有一定的高下尊卑和一定的升迁顺序，分配给应享有的田庄、奴仆婢女和衣服器物。对国家有功勋的，赐给他荣耀。没有功勋的富有人家，即使钱再多，也没有光彩。

公孙鞅考虑到变法命令颁布之后，人民不相信它是真的，可能无法推行。于是，在国都集市的南门，竖立一根三丈长的木杆，宣称：谁要把它移到北门，就给他十金的报酬。对这项告示，大家觉得荒唐，所以没有人去碰它。公孙鞅接着增加赏额：“给他五十金。”有个家伙想，反正没有什么损失，就把它从南门拿到北门。公孙鞅真的立刻付给他五十金。于是，下令变法。

变法开始一年后，秦国各地人民纷纷前往国都，向政府控诉新法弊端的数以千计。此时，太子触犯新法，全国人都屏声静息，严密注视公孙鞅的反应。公孙鞅说：“法令所以丧失尊严，主要的是上层人士破坏它。太子是王储，也是国君的合法继承人，不能使他接受刑罚，但那些有责任教导太子应当守法的人，必须承担责任。”于是逮捕太子的师傅嬴虔，割去鼻子；又逮捕皇家教师公孙贾，在脸上刺字。雷霆般的措施，使全国震慑。第二天开始，秦国人立刻守法唯谨，再没有人敢凭借财富或权势，行险侥幸。十年之间，秦国一跃而成为强盛的国家，路上没有小偷，山上没有强盗，不小心遗失了东西，也没有人去捡。人民勇于从军作战，不再自相械斗。村落城镇，一派清平。当初攻击变法的一些人，转过来赞扬变法。公孙鞅说：“他们正是乱法小民。”全都放逐到荒远边陲。从此，秦国人民没有人敢再议论法令的是非。

公元前350年，公孙鞅在咸阳筑城，并兴建宫殿。秦国都城遂自栎阳迁到此。公孙鞅下令：把若干村落集结成为一县，县设县长（令）、主任秘书（丞），经组合后，秦国共有三十一县。废除井田制度，铲除阡陌。制定新的度量衡，统一全国斗、斛、丈、尺。颁布新赋税法。公孙鞅告诉秦孝公说：“秦国跟邻居魏国，互相是对方的心腹之患，如果魏国不能并吞秦国，那么，秦国就会并吞魏国，原因何在？在于魏国过于强大，它位于万山之西，首府建于安邑，西面跟秦国以黄河为界，东面独占山东的利益。强盛的时候，向西侵略秦国，衰弱的时候，东方广漠平原由它享用。幸而秦国托天之福，由你主持国政，国势蒸蒸日上。魏国却连年被齐国击败，诸侯们纷纷脱离。我们最好利用这个时机，向它进攻。魏国新败之余，必然不能支持，它唯一的一条路只有把首府向东迁移，那么秦国横跨黄河，凭借山川形势，可以控制东方的广大封国群，这是天子大业。”于是，秦孝公下令公孙鞅向魏国发动攻击。

魏国任命贵族魏卬率领大军抵御。两国兵团分别进入战场，各就战斗位置。公孙鞅派人送一封信给魏卬，信上说：“从前，我在魏国的时候，我们是好朋友，而今我们却成了敌对的两军统帅，虽然是奉国君的严令，但我内心并不愿掀起这场战争。我盼望跟你见面谈谈，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两国之间的纠纷，然后举杯痛饮，各自班师，使两国人民，都得平安。”魏卬认为合情合理，亲自出席会议。二人相见，把酒言欢，指天盟誓：两国永为兄弟之国。可是等盟誓既毕，共同参加酒会时，就在盛大的筵席上，公孙鞅发动伏兵，生擒魏卬，秦军乘势向魏军攻击，魏军崩溃。

魏国国君得到报告，十分惊恐，派使节到秦国表示愿献出河西地区，请求和解。魏国的河西既失，黄河险要，为两国共有，首府安邑完全暴露，只好迁都大梁。他叹息说：“我恨我不听公叔痤的话。” 秦国赏赐公孙鞅，把商於地区的十五个城市，封给公孙鞅，号商君，所以他被称为商鞅。

最初，商鞅担任宰相，刻薄残忍，曾经在渭水岸上审理诉讼，立判立决，杀人无数，渭水都成了一条血河。十年国相，怨恨他的人日益增多。他的好友赵良前来求见，商鞅问他说：“你看我治理秦国，比百里奚如何？”赵良说：“一千人俯首听命，不如一个人敢于表示异议，如果你承诺不杀我，我可以直言无隐。”商鞅承诺，赵良说：“百里奚，不过楚王国一个微贱的奴仆逃犯，秦穆公把他从牧牛的卑贱地位，擢升到万人之上。秦国国境之内，除了国君，没有人比他更有权势。当宰相仅六七年，却向东攻击郑国，取得胜利。晋国一连三任的国君，都由他选任，并至少有一次使楚王国免于灾难。百里奚当国相，虽疲倦也不坐车，虽炎夏盛暑，在车上也没有遮盖。到各处视察，从来不带一大群侍从前呼后拥，戒备森严。百里奚去世，秦国男女失声痛哭，孩子停止歌唱，农妇停止舂米。而你，却恰恰相反，开始的时候，由于国君宠信景监的介绍，这种进身的办法，已不受人尊重。掌握权柄之后，欺凌贵族，残害人民。被你割掉鼻子的太子师傅嬴虔闭门不出，已八年之久。而你又杀祝懽，又用脸上刻字的刑罚对付公孙贾。《诗经》上说：‘得人者兴，失人者崩。’你干的这些事，可不能算是得人。而且，你每次出门，一大串人在后压阵，雄壮武士在左右保护。侍卫人员，全副武装，箭上弦，刀出鞘，夹道奔驰。这些派头排场，没有准备好，你就宁可待在家里。《书经》说：‘恃德者昌，恃力者亡。’你干的这些事，可不能算是恃德。你的富贵跟早上的露珠一样，霎时间就会化为乌有。可是，你不但不醒悟，反而贪图商於的富庶，独霸秦国政府，激起人民的愤怒。一旦秦孝公死掉，秦国用什么方法对付你，恐怕不能想象。”商鞅不以为然，五个月后，剧变发生。

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去世，被商鞅处罚过的太子嬴驷继位。被商鞅割掉鼻子的太子师傅嬴虔的党徒，检举商鞅阴谋叛变，嬴驷下令逮捕。商鞅仓促逃亡，投奔魏国，魏国拒其入境，把他遣返秦国。公孙鞅回到商於，起兵北上攻击郑县。秦国政府派大军迎战，把商鞅活捉，用车裂的酷刑，把他处死，公孙鞅的家属，无论男女老幼，全部诛杀。

商鞅变法是战国时期最彻底的一次变法，其不仅推动了秦国社会的发展，而且还推动了宗法分封制向中央集权制转型，为秦始皇建立大一统帝国奠定了基础，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