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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小姐的回忆

“你像夏天只爱自己,我却等你一个四季。”

几年后,每当 b 小姐回忆起她和周先生一起度过的那三天,准确地说,只有 60 个小时,她总是在心里轻轻哼起这首歌。

歌里唱的你和我,到底是自己、姐姐,还是周先生?或许,人和人之间欲予欲求的关系,本来就是这样怎么说也说不清楚的事吧。

那天, b 小姐穿了平日里常穿的浅色半裙,晨间的气温有点凉,出门前,她套了件藕荷色薄针织衫。她远远地看见了停在学校对面的那辆老奥迪,他也看到了从学校里走出的她,裸露的小腿在晨雾里显得尤其好看。他伸出头,冲她吹了声口哨。

路人好奇地冲他们看。她慌忙坐进车里。

“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没吭声,一踩油门,直接把车开上三环路,马甸桥拐弯,上了京藏高速,一路向北。

她心里有点怕怕的,又不知怎么问,只能从内后视镜偷眼看他。他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脸颊比平日里见他时凹进去一些。脸上出油,胡茬也没刮,眼睛定定地看向前面,像是怕一走神就把车子开到人行道似的。过了四环路之后有点堵车,两人的目光才在镜子里相遇。

“你和我姐之间……怎么了吗?”

周先生不知是真是假地笑了:

“没有啊,我就是想找个人说点事……”

居然这样漫不经心。 b 小姐一时间有点气。有什么事直接找姐姐讲不行吗?于是她说,有什么事就在这里直接说,不要兜圈子,说完就要回去上课了。

“嗯,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

“你?成功人士呗。”她没什么好气。

他又笑:“要说实话。另外,别讽刺人好不好。”

“是实话啊,你和老张是我认识的最成功的人。”

“老张是,我可不是。”

“否则要我怎么说?像你自己说的,资深闲人职业 loser 吗?”

他却不笑了。把车子靠路边停了下来,手支在方向盘上,直看向她:

“你看看你,要不老张怎么总说你这个人别扭呢。我是真心问你的。要不这样,你跟我讲实话,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你神神秘秘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玩交换秘密?那我告诉你好了,我觉得你很幼稚,很傻,没什么正经事,闲事倒是自以为做得很妙……”

“不错,有点真话的样子了,然后呢?”

“你应该去问我姐啊,她肯定会做出让你满意的回答的。您就别磨时间了,要说秘密就赶快说吧,现在我回去还能赶上第二节课……”

周先生从贴着心脏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她看。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诊断书,上面写了很多潦草的字。她也不太懂那些医学术语,只看懂了包括“恶性肿瘤”和“已发生病变”和“建议开始化疗”在内的几个词。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却不知该做何反应。沉默中他又把车子发动,一路无话。她低头,仔细看着那张诊断书,一遍一遍地,像是要把每个字都背下来似的——后来,她发现自己居然确实背下来了。

所有的车都和他们反方向往城里赶,一路很顺。到了昌平县城,已是十点左右了。周先生把车子停到一家商场门口,把钱包掏给她:

“去买点换洗衣服和要用的东西吧,顺便再买点吃的,我在这等你。”

“什么意思?”

“哦,我在这附近有个房子,想过去让你陪我两天。”

看她有点踌躇,他又笑:

“你看我都快死的人了,还能对你怎么样?你要是信不过我,现在拿着我的钱包就走,打车回去,跟你姐告状或者直接报警,我都没意见。”

b 小姐一直都觉得周先生讲话的声音很好听——他是在香港出生的,少年时曾在上海待了几年,后来又去了北美和一些台湾人厮混, 20 岁以后的日子,他基本都待在北京,这种混杂的口音反而让他的发音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显得字正腔圆。他语速有点慢,且有种语言上的洁癖,就算是随便说的话也要经过字斟句酌才说出的那种调子。有讲不清楚的词,他决不含糊,宁愿用英语或粤语的词去代替或是补充。他笑的时候总拖着点鼻音,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虚情假意都故意展示给你看似的,反而显得比那些努力掩盖的人更真实了。她曾经想过,如果有一个人用这么好的语感跟自己说情话,一定是极好听的吧。

她默默打开车门,走进商场,买了点洗漱的东西,又去打包了点快餐,然后去楼上选了套内衣裤。她还刻意挑了一下款式,这个下意识的行为是她后来想起这 60 个小时的时候,面对自己最尴尬的时刻。

周先生应该很久都没有来过自己的这座独栋别墅了。院子里的小小凉亭里爬满了疯长的藤蔓,他拿出钥匙左转右转,转了很久才成功把门打开。他带着 b 小姐到楼上,安置了她住的小房间,絮絮地交代了一些主人应该说的话。

“如果不放心我,天一黑你就进屋,把门从里面反锁好。书房里有很多书你都可以看,我再给你找个笔记本电脑,把网线连过去……”

她突然有点不耐烦地打断,问:“这房子没人管吗,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没带姐姐来过?”

“这几年是找了个附近的师傅,过半个月就来打扫一下。本来买这房子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的时候过来,可是后来跟你姐在一起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不想着一个人待着了。可能是觉得没必要了吧。”

“可是我还是没懂,你想找人讲话,为什么会找我?跟我姐说不就行了?”

“你还不知道你姐吗?她要知道我这个情况,不得立马疯了?肯定急冲冲的,搞得悲悲切切的,还恨不得全世界都跟着她一起悲情,还能给我讲话的余地吗?”

“那你的那些朋友们呢?你那么多朋友,没一个能听你说话的?”

刚一出口,她就觉得这句话着实是问得多余了。

太阳已高照了。两个人清理了一下院子里的凉亭,坐下来吃刚买的麦当劳。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配不上你姐的?”

“不会啊,你们俩挺好的,我姐那么喜欢你,一定有她的原因的。”

“我忘了是谁说的来着,像我这种一事无成的老男人,也就是骗骗你们这种小姑娘了……”

她笑了:

“也不是啊,去你们餐馆的那些见多识广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为了你才来的啊?”

太阳透过藤蔓,闪闪烁烁地照进来,像碎的金子一样,晃得她眼睛疼。说笑中,她突然有点搞不明白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身置何处了。他真的是姐姐的那个有点魅力又总冒着傻气的男朋友吗?他真的刚刚告诉自己他得了很严重的病吗?而自己,自己就真的这么逃了课,和这么一个不算知根知底的男人一起过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了?姐姐要是知道了,不得好长时候不理自己?

不,好像这都不算什么。此刻,眼前的他,大口吃着汉堡和薯条,喝着可乐,像是个从未吃过好吃东西的孩子一样。

她突然想起来:

“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不太合适吃这些东西了?”

“吃不了多久了,一旦开始化疗就得按食谱来了。再说我都多少年没吃过这种垃圾食品了,没想到居然这样好吃。让我再按自己心思吃两天吧。”

吃完东西,默默呆了会儿,周先生说自己有点困了,就在楼下客厅里和衣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唤她去小区门口的药房买体温计,她一量,有点低烧。她烧了水,让他把他自己带的药吃了。他又沉沉睡了,她坐在楼上朝西的书房门口看书,低头就看得到客厅正中间沙发上的他。

她看了看早上就关静音的手机,有姐姐的三个未接来电。日光一寸一寸地在地板上移动。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关了。

晚霞出现的时候他醒了,突然变得精神很足的样子:

“跟我去湖边看看日落吧,很漂亮的。”

驱车十分钟,到湖边。又沉默。

“你怎么过的生日?今年我霸占着你姐,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事,她跟我说了,你给她安排的生日挺好的。我刚好回了趟老家……”

“再有一个月我也该过生日了,过完生日就 40 岁了。”

“没事儿,男人的年龄没那么重要的。”

“本来想着这辈子都不会跟我弟一起过生日,看来今年应该有点希望了。”

越悲哀的事,在他嘴里说得越平淡,还非要带着点自以为是的幽默。“都这样了,还扯那些没意义的事干吗呢?”她说:

“你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你真的会有兴趣听?”

“嗯,说吧。”

湖光山色。他开始讲他的事。 UebcWLJ/ZPk1ZTN/sTol/1atMvtyRUHC//R3SsYHtBwuxUNT2bRlpmJyXPXNJxs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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