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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面试

第二天,韦大宝一次性就给了孙嘉2000块钱,按他的话说,这叫有眼缘,他相信孙嘉是个实诚女孩,不会糊弄他。

出发之前,他特意跟杂志社里请了一天假,花了半个上午跟孙嘉对戏。以他对他妈的了解,韦大宝做出种种假设,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发难,都被孙嘉轻松应对,不漏丝毫痕迹,韦大宝从心底感叹,这个女孩可真不是一般的聪明,用许仙那句话说,叫滴水就透,一点儿没错。

于是,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信心满满的带着孙嘉转了几道公交车回到他父母的家。他父母住在市郊,这片郊区交通不是很好,可胜在环境不错,精明的地产商在这片区域建了不少豪宅别墅,每次韦大宝回家,都能见到满街都是宝马奔驰凯迪拉克小车,好像有钱人一下子都扎这儿来了。

随着新一轮豪宅建设高潮涨起来,韦大宝他们老家这片地也岌岌可危,据说已经被纳入拆迁范围,周围十公里都要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度假山庄,别墅群,和高尔夫球场等等富人享受的东西。

韦大宝他妈早在这块地方呆烦了,一直巴望着拆迁补偿,好赚得一大笔拆迁费他们到热闹市区去买套房子,也好借机给他儿子做婚房。这个设想距离实现还有一段距离,不过韦大妈目光长远,她逢到对眼的女孩,就跟人家展示她们家的美好蓝图,画出一张无比瑰丽奇幻的大饼出来骗人家小姑娘跟她儿子相亲,为了这个,韦大宝不知道跟他妈吵过多少回了。

韦大妈在市郊最繁华的地方租了一套门面,开了一家小型婚介所。婚介所虽不大,可到底挨着富人区,一些想跳龙门的女孩可算找到机会了,不惜花大价钱推销自己,韦大妈的婚介所常常成了女孩勾搭高富帅,有钱人找二奶三奶的集中营。

韦大妈钱是赚到手了,晚上回家就忍不住唉声叹气,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知羞耻,连六七十岁的老头儿都不放过。只要有钱,哪怕给个瘫子,她们也乐意搂着抱着,真是世风日下,让人惭愧。

韦大宝他爸韦丰就不乐意了,他说你要是看不下去,那咱就别干这个,她们往陷阱里跳,你的婚介所也是为虎作伥,是同谋。

韦大妈一听,身上刺儿毛倒竖起来,指着韦大宝他爸破口大骂:你这人缺心眼不是,自己窝囊一辈子,没赚几个钱,儿子长这么大了,连老婆都讨不到一个,你还整天一点儿心不操。早上吃了饭就出去遛鸟下棋,靠着那点儿退休金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说你有什么本事啊,我要不开这婚介所,我们一家喝西北风去不是?

韦大宝他爸平时口才不错,特别是向他那几个老哥们吹牛的时候,遇到韦大妈,也算栽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吃饱喝足之后,一拍桌子,吵吵吵,就知道吵,不吃了。

韦大妈是何许样人,她一语戳中韦大宝他爸要害,行,你够本事,下次你吃饭前给老娘拍桌子下去,不吃就不吃,别饭后玩儿这套。都不是好东西,饭给你吃了,酒给你喝足,你还给老娘脸色看?

韦大宝他爸气得一句话不说,背着手叹口气,出去散步去了。顺手提起他的鸟笼,笼子里有只百灵鸟滴溜溜的叫,声音特别好听。

韦大宝带着孙嘉找到他妈的婚介所,婚介所外面围了一圈儿人,周围开店的老老少少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了个结结实实。韦大宝吓一跳,以为出大事儿了,他急忙拨开众人,钻了进去。就看到他妈吴彩霞正跳起脚来对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士破口大骂,那女的看起来三十到顶四十出头的样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戳着手指跟韦大宝他妈吵得难解难分。

韦大宝听出了个大概,好像是说那女人要给女儿相亲,交了婚介费,结果她女儿没去,那女人认为介绍不成功,婚介所应当退钱。

吴彩霞那是省油的灯,钱到她手上,更何况她也不理亏,她怎么会平白无故把钱还给人家。一来二去,两人吵得越来越厉害。

吴彩霞急了,她身高不急那女人,在气势上输了一筹,吵架本来就是讲究个气场的,谁气场镇得住,谁就占理。她一怒之下,叉着腰破口大骂道:“你女儿有你这种不讲理的妈,活该嫁不出去,到老也是个老闺女。”

那女人一身紫色套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踩着高跟鞋,看样子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主儿。她被吴彩霞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吴彩霞骂道:“你——你——你胡说八道,照我说,你儿子有了你这种泼妇的妈,才一辈子讨不到媳妇,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吴彩霞冷笑两声,说:“嘿嘿,不瞒你说,我儿子找到女朋友了,人家姑娘长的可漂亮了,人家那素质,一口一个阿姨,叫的多甜。那像你女儿,都老姑娘了相个亲还羞羞答答,活该找不到男人,以后能嫁个瘫子瘸子算不错了。”

那女人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吴彩霞:“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彩霞旗开得胜,得意洋洋瞪着那女人,笑着说:“我儿子可是我一手带大的,随了我的优点,挑姑娘都跟那挑花儿似的,一般姑娘,比方说你女儿那种的,他根本正眼不瞧一眼。要不您等等,等我准儿媳妇来了,让您瞧瞧,也好给你女儿做个榜样?”

那女人面上罩着一股寒霜,吴彩霞跟耍猴儿似的,像周围邻居店家尽数人家的不是,把中国妇女耍泼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女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吴彩霞,扭头就走。吴彩霞没防备这一手,被推得一个踉跄,跌了个跟头,沾了一身的泥土,落得个灰头土脸。韦大宝见他妈跌倒,急忙从人群里钻出来,扶起他妈。

那女人已经从人群里出来了,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太太,经过一番恶战,虽然落败,但败得也有气势,不像韦大宝他妈这种乡野村妇,吃了一丁点亏就撒泼打诨。她昂着头,目不斜视,连走路都很有节奏,头发仍然一丝不乱,浑身散发出一股大家风范。

吴彩霞被她儿子扶起来,本来打算嚎哭开场的,一见那女人就要消失在人群当中了。她立马推开韦大宝,就地捡起一根木棍,朝那女人的方向飞奔而去,那速度气势,根本不像一个上了五十的老太太。

韦大宝吓得大叫,以为他妈要跟人家拼命了,急忙追上去要拦。人群轰动了,这街道上还是第一次发生老太太之间的械斗,纷纷追着老太太跑。

那女人扭头看到吴彩霞拎根棍子就上来了,吓得花容失色,冲吴彩霞叫道:“你——你——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吴彩霞胸口一团邪火直冲脑门,她今天吃了大亏,被人家推了一跤,这是天大的事儿,管你犯不犯法,先报仇再说。

那女人见无法喝止吴彩霞,扭头就朝大马路上跑,边跑边大叫救命。吴彩霞早晚锻炼,身手很好,一眨眼功夫就跑过来了。那女人被吓得不行,脱掉高跟鞋拎着鞋子朝前跑,边跑边回头说:“你一定会为你的行为负责的,你这可是犯法,我要告你,两笔账一起算,我女儿可是大律师。”

吴彩霞听到这句话,着实吓了一跳。她对法律没什么概念,本来拎个棍子就是壮胆的,哪儿敢真打人啊,那女人一提她女儿是律师,吴彩霞多年的小市民习气就暴露出来,立刻泄了气,停下来不追了。

韦大宝追憋着一口气追上来,死抱着他妈不放:“妈,你这是干嘛啊,好端端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吴彩霞扔了棍子,戳他儿子脑门一下,说:“你这倒霉孩子,是不是我亲生的,看你妈被人欺负,你也不过来帮忙。”

韦大宝急忙劝他妈说:“妈,你好端端做生意,怎么跟人吵起来了,你看你儿子多担心你啊。”

吴彩霞没好气的说:“老娘今天出门撞邪鬼,硬让人家给缠上了,你让妈白被人欺负啊,到口袋的钱能白让人掏去?”

韦大宝帮他妈拍干净身手的灰尘,搂着他妈往婚介所里走,韦大妈突然一拍脑袋,瞪着韦大宝说:“哎哟,差点儿忘了大事儿,女朋友,你女朋友人呢,你小子不会学会骗人哄你妈开心了吧?”

韦大宝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哪儿敢骗我英明神武的妈您啊,你儿媳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哪个。”

韦大宝指着婚介所门口站着娇俏女孩孙嘉,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羽绒服,铅笔裤,白色小高跟鞋,脖子上扎条黑白相间的小丝巾。既显身材,又清新朴实,惹人喜欢。

韦大妈阅女无数,一见到孙嘉,就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她忙招呼孙嘉进店里坐,还没忘偷空戳她儿子脑门,“臭小子,原来藏了这么个宝贝,眼光不错,光模样妈就喜欢。”

韦大妈把大宝孙嘉他们领到婚介所休息区,韦大宝一进去脑子就大了,里面早坐了一帮子人,而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以前找他妈有事儿,没少往这边跑,像资深婆婆邻居王阿姨,才从民政局退休的李大爷,李大爷他老婆资深红娘王奶奶,上过电视台的打假红人甄叔叔这些人,他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

韦大宝脑门上出了一层热汗,心里却凉到了底,摊上这么精明的妈,自己活该认栽,看来这两千块钱算是打水漂了。他开始考虑是现在就坦白从宽,还是等他妈三堂会审之后,自己露出破绽,最后撕破脸大家都难看。

韦大宝跟那帮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一个个打招呼,心里虚得厉害,面子上还装出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这种感觉对老实人韦大宝来说,真是太不容易了。

孙嘉倒是乖巧,亲热的挨个把长辈们叫了个遍,一群街坊邻居个个乐的合不拢嘴,直夸老韦家找了个好媳妇。

打假红人甄叔叔拉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垫,招呼韦大宝和孙嘉坐过去,这个简单动作让韦大宝又是一头一脸的汗,他能感觉到心脏都跳得跟钢琴似的。

甄叔叔笑着对孙嘉说:“大宝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现在社会浮躁得厉害,年轻人没几个踏实的,我们大宝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实在,对人特别真诚。这个品质啊,那真是千金难换,小孙你说是不是?”

孙嘉笑得甜甜的,说:“叔叔说得对,我跟大宝在一起,就是被他的真诚打动了,我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甄叔叔哈哈大笑,直夸孙嘉有眼光,可惜他没女儿,否则大宝这么好的孩子就轮不到她小孙了。

甄叔叔又问:“我们长辈对你们年轻人的爱情故事特别有兴趣,像现在流行的网恋啊、上非诚勿扰啊还有手机交朋友都挺有意思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韦大宝一听,这个问题简单,他们早就设计过对白了,便毫不迟疑的说:“小孙是我同事,我们是工作中产生的感情。”

甄叔叔说:“同事好,同事好,同事发展的感情,靠得住,还能一起提高生活工作,真不错。”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说:“那小孙你跟叔叔分享分享我们大宝工作中感动你的事来听听,看这傻小子怎么打动我们小孙美女的。”

韦大宝心里一沉,暗想姜还是老的辣,这个问题他事先可没预料到,甄叔叔这招可真够高的。

孙嘉不过是许仙酒吧一名普通服务员,才高中毕业,对他们杂志社业务运作流程不熟悉。甄叔叔这么一问,肯定就要问到专业方面,一两句孙嘉还能应付,说多了可就穿帮了。韦大宝心急如焚,孙嘉却冲甄叔叔展颜一笑,说:“我以前是大宝的实习生,他不像别的老师那么严厉死板,特别照顾我,遇到麻烦找他,一准就解决了,所以……”

说到这里,孙嘉脸上飞红,露出害羞神色。甄叔叔朗声大笑,连说不错,我们大宝人就是实在,打小就喜欢帮助邻居爷爷奶奶弟弟妹妹,特别勤快,小时候他带过的小妹妹都说长大了要嫁大宝哥哥呢。可惜妹妹们年纪大了,心也飞了,全找了一堆不着调的,把她大宝哥哥变成剩男。还是我们小孙有眼光。

孙嘉低眉浅笑,冲大宝使了个眼色,韦大宝心领神会,就差朝她竖大拇指了。这丫头没混影视圈,真是屈才。

王奶奶做了一辈子红娘,当年这片儿还是农村的时候,她老人家就声名远播,十里八乡嫁姑娘娶媳妇,必须王奶奶去说媒才成,男女双方家里都倍儿觉有面子。王奶奶不但口才好,眼力价儿更是一流,看人就没错过。据说王奶奶保的媒,不说离婚这种大事,就连吵架扯皮这些小事儿也少,大多都过的和和美美的。王奶奶仗着神乎其技的看人水平,硬是赢了一个王福星的外号,别看都七十多了,不戴老花镜,一抬头就能看过机场飞过来的飞机。

王奶奶就开腔了,先是问了一串基本问题,比如小孙姑娘呀,你老家是哪里的啊,你家父母身体怎样啊,父母是做什么的啊,你外婆外公爷爷奶奶是不是健在啊。

孙嘉做出小姑娘第一次上门的小心翼翼,十分耐心的一一回答了。王奶奶又说:“孙姑娘啊,你就不对了,你看你乖乖巧巧的多讨人喜欢,怎么就说谎话骗我老婆子呢?”

韦大宝头一下子就炸了,孙嘉每答一句,他可都盯着呢,人家姑娘语气神态说法,都没处儿挑的,难道王奶奶的火眼晶晶真有这么厉害,才问几句话就找到破绽了?

韦大宝十分惶恐,孙嘉很惊讶的看着王奶奶,就差哭了:“奶奶,我——我——您问什么我答什么,怎么敢骗您呢?”

王奶奶说:“我们旧时候给人做媒,看男女双方配不配,我就看眼睛,用现在话来说叫什么——”

李大爷插一句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对——对——你看你跟我说话的时候呀,跟大宝这小子一通一通使眼色,你当我老婆子看不出来呀,他在教你说呢,你说你不是雇来的是什么。”王奶奶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韦大宝急了,背上全汗湿了,他似乎从围坐的各位审人大拿眼中看到杀气,逼人的杀气让人束手无措。

孙嘉这丫头嘴巴一瘪,就哭了,扑在大宝怀里胡乱捶他:“我都说晚点再见家长,你非着急,你看现在闹的。我一见你们家这么多人心里就紧张,就忘词儿,你又习惯性用眼神提醒我,又不是在单位开会你至于么你。”

要说孙嘉不但随机应变一流,演技也没得说。她搂着韦大宝又是哭又是闹,蹭了大宝一脖子的眼泪鼻涕,脸都哭花了,王婆婆他们怎么劝都没用。

韦大宝把孙嘉这个小美人搂在怀里,人一下子就木了,鼻子里心里全是小姑娘用的香水味。孙嘉在他耳边小声说:“笨蛋,抱紧我——抱紧我——安慰我——叫宝贝儿——”

韦大宝急忙搂紧孙嘉,拍着姑娘小蛮腰温声细语安慰:“对不起——宝贝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快别哭了——”

韦大宝硬着头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叫人姑娘宝贝儿呢,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李大爷坐不住了,数落王奶奶说:“你看你,人家小年轻都这样了,还能是装的。”

其他人都附和李大爷,韦大宝他妈从外面跑进来拿毛巾给孙嘉擦脸,连声说王奶奶年纪大了,糊涂了,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是托儿呢,全世界姑娘都托儿了,我也信我们家小孙。

孙嘉顿时破涕为笑,吧嗒亲了韦大宝一口,韦大宝脸上一热,十分不好意思。韦大妈说:“你们看看——看看——小两口多恩爱,这还能有假,呵,多好的姑娘。”

韦大宝算彻底折服了,韦大妈的三堂会审也就在孙嘉的奇招面前被彻底击溃。晚上韦大妈去附近星级酒店定了位置,邻居朋友请了一桌,摆了个大席,孙嘉又在酒席上卖力表现,哄的一众长辈个个眉开眼笑,把姑娘夸的跟什么似的。

韦大宝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毛骨悚然,这姑娘太厉害了,就没一句真话,可句句假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全跟真的一样。我韦大宝可真镇不住,找媳妇绝不能找这样的。 X/l1tMfwMZUlo4bYij6+Oj+Uu2NnIzCRUKK+zPaZGufzCFhhE8l3LukBVVT6GN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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