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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搜神记》中的精怪

中国人相信草木有灵,世间万物吸收天地灵气,日积月累,都会生出真灵,这些真灵虽然未必如《西游记》、《聊斋志异》中的妖怪那样身负神通,也不一定具有智慧,却往往被赋予善恶或征兆,成为神话志怪小说作家最爱的素材。《搜神记》作为一部古代神话小说的大成之作,当然也搜集了许多民间关于鬼怪精灵的传说,其中精怪故事约有110篇,占全篇目近四分之一,按照情节设定大概有以下几种:

(一)精魅作怪

寿光侯,是东汉章帝时候的人。他能降服各种妖魔鬼怪,让鬼魅绑住自己并现出原形。他的同乡人的妻子被鬼魅缠身,寿光侯为她驱鬼,抓得一条长几丈的大蛇,杀死它在门外,妇人于是就平安了。又有一棵大树,树里有妖怪,停留在树下的人都会死去,鸟飞过它的头顶也会掉下来。寿光侯又施法降服它,这棵树在盛夏时节就干枯落叶,有大蛇,长七八丈,吊死在树枝中间。汉章帝听说了他的事,传召他问话,他回答说:“确有其事。”汉章帝说:“我的宫殿里有鬼怪,半夜以后,经常有几个人,穿着的大红色衣服,披散着头发,手持火把一个跟着一个。怎么降服它们?”寿光侯说:“这都是小妖,容易消灭。”皇帝偷偷命令三个人伪装成鬼怪的样子。寿光侯于是就施法,那三个人立即就扑倒在地上,没有气息。皇帝吃惊地说:“他们不是鬼魅,是我要试试您的真假。”随即就让寿光侯解开他们。——《搜神记·卷二·寿光侯劾鬼》

右扶风的臧仲英,担任侍御史。他的家人准备了饭菜,放在桌子上,却有不干净的尘土掉进去把饭菜弄脏了。饭快要煮熟的时候,却不知锅子到哪里去了。兵器、弓箭会自行移动。火在竹箱里烧了起来,箱子里的衣服物品都被烧光了,而箱子还像原来一样完好。妻子、女儿和婢女,有一天她们的镜子全都不见了;过了几天,镜子被人从堂下扔到了厅堂里,有一个声音说:“还你们镜子。”孙女儿三四岁,失踪了,到处找,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过了两三天,才在厕所里的粪坑里啼哭。像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

汝南郡有个叫许季山的人,一向擅长卜卦,为这件事卜了个卦,说:“你家应该是有一条老青狗,家里有个仆人名叫益喜,他们一起做的这些事。如果你真想杜绝这种怪事,就杀死这条狗,并遣送益喜回老家。”仲英按照他说的做了,怪事于是就没有了。后来他升官做了太尉长史,后来又升迁为鲁国相。——《搜神记·卷三·臧仲英遇怪》

上述两篇中的精怪为蛇和狗,它们所做的事更类似于恶作剧,尚没有给人带来什么危害,也是能力有限的缘故。

(二)报恩报仇

东汉定襄郡太守窦奉的妻子生儿子窦武时,一并生下了一条蛇。窦奉把蛇送到荒野里。等到窦武长大了,在天下享负盛名。他的母亲去世了,准备下葬,棺材还没有放入墓穴,宾客聚在一起,有一条大蛇树林草丛里爬出来,直接来到棺木下,蜷伏在地上头还一上一下地动,像是磕头叩拜的样子,用头撞击棺木,血泪一起流淌,样子好像非常悲哀痛苦,过了一会儿才离去。当时的人们都知道这是窦氏家族的吉兆。——《搜神记·卷十四·窦氏蛇》

过去传说在遥远的古代,有户人家的家长出行到远方,家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女儿。有匹公马,由女儿亲自饲养它。她居住在偏僻之地,思念她的父亲,于是和马开玩笑说:“如果你能为我接父亲回家,我就嫁给你。”马听了这句话,就挣断缰绳走了,径直跑到她父亲所在的地方。父亲看见马,惊奇而喜悦,于是牵过来就骑它。马朝着来的方向,不停地悲鸣。父亲说:“这马无缘无故地这样悲鸣,难道我家有什么变故吗?”赶紧骑着马回家。这匹马虽是畜生却有不同寻常的感情,所以优厚加草料饲养它。马却不肯吃草料,每当见到女儿进出,就总是喜怒无常,兴奋跳跃。像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父亲觉得很奇怪,悄悄问女儿,女儿把和马说玩笑话的事全都告诉了父亲,认为一定是这个原因。父亲说:“不要说出去,恐怕会有辱家族名声。你暂时不要再出入。”于是主人躲在暗处,用弓箭射死了那匹马,把马皮晒在庭院里。父亲外出,女儿与邻家的女孩子在院子晒马皮的地方玩耍,女儿用脚踢马皮说:“你是畜生,却想娶人为妻吗?招来屠杀剥皮的灾祸,为什么自讨苦吃呢?”话还没说完,马皮突然飞扬起来,卷起女儿飞走了。邻家女孩光顾着慌乱害怕了,不敢救她,跑去告诉女儿的父亲。父亲回来四处寻找,但马皮早已飞走失去了踪迹。后来过了几天,在一棵大树的枝桠间发现了,女儿和马皮,都变成了蚕,在树上吐丝作茧。——《搜神记·卷十四·马皮蚕女》

妇生蛇子,虽然没有养育它,它却知道叩谢生恩。马救主人,人却不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可见在作者心中,有些无信无义之徒尚不如这些精怪有原则。

(三)为仙立祠

《搜神记》中的精怪少有修炼成仙或历世成人的想法,更像是初开灵智的孩童,懵懂地行事,隐藏在人群当中,因为人们的误解或曾经施法助人,而被当做神仙,享受人们供奉的香火。

益州的西面,云南的东面,有一座神祠,开凿山石作为庙宇,其中有神灵,众人将他供奉起来拜祭,他也自称黄公。于是就说这位神灵,是曾指点张良的黄石公的神灵。神祠清净不杀生灵。各位前来祈祷的信徒,拿着一百文钱,一双笔,一颗墨,放在石庙里,上前祈请,开始的时候会听见石庙里有声音,过一会儿,有声音问:“前来祈祷的人想要什么?”祈请的人都说出来以后,黄公就逐一说明吉凶情况,不会现出原形。到现在都是这样。——《搜神记·卷四·黄石公祠》

豫章的戴氏人家有个女子,一直生病也不见好转。她看见一块小石头,形状行木偶,女子对小石头说:“你有人形,难道是神灵吗?如果能治好我的旧病,我就供奉祭祀你。”当天夜里,女子梦见有人告诉她:“我将会护佑你。”从那以后她的病就慢慢地好了。于是就为小石头在山下建了一座神祠,戴姓女子做了神祠里的女巫,所以称为戴候祠。——《搜神记·卷四·戴候祠》

(四)异象横生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古人执着地认为任何大事件发生之前必有征兆,甚至会在传说和史书中,创造一些神奇的物种、奇异的事件来强加一个异象出来,以显示这事件绝非偶然,而是有宿命的因素在里面。《搜神记》中就记载了许多出现精怪妖魅的异象:

商纣王在位期间,有大龟身上长出了毛,兔子头上长出了角。——《搜神记·卷六·龟毛兔角》

晋献公二年,周惠王居住在郑国,郑国人进周惠王的玉府,拿了很多玉,玉都变成了蜮,含沙射人。——《搜神记·卷六·人化蜮》

鲁严公八年,齐襄公在贝丘打猎,看见一头猪,随从的侍卫说:“这是公子彭生。”齐襄公动怒了,拿箭射它。那头猪像人一样立了起来啼叫。齐襄公害怕,从车上摔了下来,跌伤了脚,丢了鞋子。刘向认为这是猪作怪引发的祸殃。——《搜神记·卷六·彭生为豕祸》

汉昭帝元凤年的九月,燕国有只黄鼠咬着自己的尾巴在王宫的正南门中间跳舞。燕王前去查看,黄鼠还是像之前那样跳着舞。燕王命人拿酒肉去祭祀,黄鼠还是跳着舞不停下来,一天一夜就死了。那时候燕王刘旦密谋造反,这是他将要死去的征兆。京房《易传》会所:“诛杀人不问实情,征兆就是有鼠在门中间跳舞。”——《搜神记·卷六·鼠舞门》

(五)奇闻异事

三国东吴孙皓时期,淮南内史朱诞,字永长,后出任建安太守。朱诞身边的一个给使的妻子被鬼魅缠上,她的丈夫怀疑她与人通奸。后来给使外出,悄悄回家凿穿墙的缝隙偷偷观看,正好看见妻子在织布机上织布,远远地望着桑树上面,对着那里说笑。给使抬头看桑树上面,有一个少年,十四五岁,身穿青布衣衫,头戴青布头巾。给使以为真的是人,就拉弓搭箭射他,少年人变成了一只鸣蝉,像簸箕一样大,在空中回旋着飞走了。给使的妻子随着弓箭声响发出一声惊叫:“噫!有人用箭射你。”给使觉得妻子的举动很奇怪。后来过了很久,给使看见两个小孩在路上一起聊天。一个小孩说:“为什么好长时间都没有看见你?”另一个小孩就是桑树上的那个少年,回答说:“前段时间不幸被人用箭射伤,受伤病了一段时间。”那个小孩又问:“你现在怎么样了?”桑树上的少年说:“全靠用朱府君家屋梁上的药膏来敷抹,已经痊愈了。”给使禀告朱诞说:“有人盗窃了您的药膏,您是否知道?”朱诞说:“我的药膏长期放在房梁上,别人怎么可能偷得到它?”给使说:“不是这样的。您可以去看看它。”朱诞根本不相信,试着去看了看,药膏的包封还是像原来一样。朱诞说:“小人故意乱说,药膏完好如初。”给使说:“您试着打开它看看。”里面的药膏已经少了一半,是被刮掉的,还看得见脚趾的痕迹。朱诞于是非常吃惊,于是详细询问给使。给使就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搜神记·卷十七·朱诞给使射鸣蝉》

作为一本记载民间传说神话异象的小说集,《搜神记》中关于精怪的故事大部分都是作为奇闻异事来讲的,言之有趣,听者惊奇,如此而已,并无什么说教的意为,故事里的精怪也谈不上善恶区分。 AJaywyn6A8eXkMrByRXq5jnsKbuNMshhoCudZZMicXufdfRDG+QHV/TJtEiteL5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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