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改革开放以来,金融市场发展很快,金融体系规模迅速扩大,金融在经济和社会中的作用和影响显著上升。中国的企业、金融机构与政府通过参与金融市场获得信贷、股票或债券融资,改善资产负债平衡表,或进行风险管理。随着人均收入的上升和私人财富的积累,中国的普通百姓不再是仅通过银行存款、信用卡、按揭贷款等传统方式参与金融体系,也越来越多地把自己的储蓄投资于可交易的股票、债券、保险、基金、外汇、黄金、商品期货和流动性较低的房地产与私募股权等另类资产。鉴于此,利率、汇率、黄金价格的变化,尤其是股票市场的波动,自然牵动着成千上万普通投资者的心。财经媒体尤其是互联网24小时的高频报道,让大众对金融市场高度关注,掌握了大量的信息,增加了对于金融的理解。但同时因为金融市场的复杂性与多变性,普通投资者觉得金融神秘莫测,产生了不少认知与投资行为上的错误,甚至相信盛行一时的“阴谋论”。
朱宁教授《投资者的敌人》一书通俗易读,通过大量发生在国内外金融市场的典型实例、生动故事及有说服力的数据,解释了许多令人困惑的金融现象,揭示了金融学的一般原理,并提出了许多专业投资者和散户投资者在实践中都应该予以认真考虑的建议。朱宁是我非常欣赏、钦佩的金融学者,他治学严谨,聪颖但踏实,且人品极佳。我有幸经常与他讨论金融问题,受益良多。他的新书面世,令我感到极大的欣喜。我热情地把此书推荐给对于金融有兴趣的朋友们。
朱宁在耶鲁念研究生时期就师从于罗伯特·席勒(201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此后一直把行为金融作为自己的一个主要研究领域。行为金融学是近年来经济学与金融学最为活跃的研究领域之一。传统金融理论的基本假定是效率市场、理性投资者和预期效用最大化。虽然资产定价模型在新古典框架下逻辑上严谨有序,数学表述上简洁明了,但在实证上面临着许多挑战。最严重的是,传统金融理论通常解释不了金融泡沫和金融危机。在实际生活中,除了宏观经济和企业经营的基本面因素,金融市场往往还受到投资者情感与心理的影响,贪婪、恐惧、过度乐观或过度悲观、羊群效应等等,导致资产价格偏离基本面,市场过分波动,重者造成投机泡沫。行为金融学则脱离了效率市场和理性的严格假设,以认知心理学和不完全套利为出发点,来研究分析许多原先令人困惑的金融现象,或者所谓的不规则形态(Anomalies)。此书融汇了作者对于行为金融领域的深刻理解,以平常的语言和实例,介绍了当代行为金融前沿研究(包栝作者本人的)一些最有趣的发现和结论。
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还结合了中国金融发展的实际情况,与读者分享了他深入的观察和中肯的分析。比如,他从信息不对称一针见血地切中了中国新股发行制度的弊端,主张把行政审批改为披露注册,与我一惯所持的立场高度吻合。因为十八届三中全会全面深化改革决定的强有力推动,IPO发行制度终于迎来了改革的契机,令作者和我等长期关注资本市场改革的金融从业者感到欣慰。
本书第八章对于历史上金融泡沫案例以及金融危机教训的论述,非常精辟。在评述政府在其中的作用时,作者尖锐地指出,“每一次泡沫背后都离不开政府的推手:无论是泡沫背后泛滥的流动性,还是政府直接参与或者促成和鼓励泡沫的形成,或者是政府为市场中的投机行为提供隐性的担保,都是政府对于泡沫形成该负的责任。”全球金融危机后,危机震源地国家如美国、欧洲,引入一系列金融监管改革,可能有其必要性,但最终效果如何还需时间检验。但是,中国许多观察家却把危机归结为自由市场经济制度本身,主张变本加厉地加强政府的金融管制。事实上,正如哈耶克所云,通往奴狱之路通常由美好愿望铺成。政府监管不但无法避免金融危机,反而可能成为危机的推手。无论存在何种不完善,现代金融市场在资本配置上的效率还没有一种其他机制可以相比。
显然,中国的金融体系需要加速深化系统性改革、减少管制、加强法制建设、取消垄断、加强竞争、改善透明度并加强投资者教育。可以相信,如果中国能够成功打造透明、竞争、有深度和流动性的金融市场,那么,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将可以充分发挥和释放出来。让我们一起努力,推动金融改革的目标早日完成。
春华资本集团创始人、董事长,
高盛银行前大中华区主席 胡祖六
2013年12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