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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见

一年前,北平。

金秋时节,官邸里一片姹紫嫣红,蝴蝶兰、美人蕉、木芙蓉争相绽放,甚至还有从蜀地移来的珍稀蜀葵。不远处的李管家正领着仆人忙得团团转。再过不久,便是贺季山回府的日子,官邸早已被收拾得纤尘不染,仆人整日里来来去去,令人眼花缭乱。

沈疏影午睡后,抱着书本向后花园走去。一个多月前,沈志远远赴法国,万不得已,只得将她送到以前在军校时的好友——贺季山的府上。

贺季山出身草莽,十几岁时便投入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孟大帅麾下,凭着一身的本事,年纪轻轻便平步青云,又兼得为人义气豪爽,敢作敢为,没几年便成了孟玉成的左右手。

平梁山一役,贺季山硬是领着手下的兄弟,打出了震惊中外的平梁山大捷,以少胜多,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役后,孟玉成通告天下,将贺季山收为义子。贺季山一跃而上,在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过多久,便掌握了辽军所有的军政大权。

孟玉成去世后,贺季山不甘屈居关外,领着辽军自关外而下,一路枪林弹雨,吞并北方大大小小的军阀,历时数年,终于打下了这半壁江山。

沈疏影来到官邸时,恰逢贺季山远在西固督战,一个多月来,她虽一直住在官邸,却并未见到他的人影。

来到凉亭坐下,沈疏影将手中的书本摊开。花园中,花木繁盛,秋海棠已经开花,隐在那沁人的翠绿中,只显得格外好看。

她静静地看着书,午后的阳光映在她的身上,将那柔美的侧脸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越发显得柔婉清纯,如雪似玉。

直到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她抬起眸子,见前方不远处,一条红鲤竟从水中跳了出来,摔在了池塘边上,在那儿不停地挣扎。

她放下书本,匆匆跑出去,蹲下身子将红鲤抓在了手心。那鱼滑溜溜的身子不停挣扎着,甩出来的水渍溅得她一身都是。

她倾着身子,将那条红鲤放到池中,就见那尾鲜艳的鱼甩了甩尾巴,眨眼间便游远了。

她微微一笑,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水珠拭去,刚转过身,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这一吓非同小可,只让她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向着池塘倒去。

那男子眼明手快,大手一个用力,便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了过来。

“你是谁?”沈疏影挣开男人的大手,雪白的小脸染上一抹红晕,宛如初绽的清莲,清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那男子一袭铁灰色的军装,魁梧的身躯笔挺如剑,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眸子深邃黑亮。听到她开口,却并不答话,而是淡淡一笑。那一笑间长眉入鬓,磊落的眉宇间满是运筹帷幄的将帅风采。

“你是哪房的丫头,躲在这里偷懒?”他看着她一袭藕荷色衣裙,领口绣着兰花,梳着秀气的小双髻,打扮得十分素净。虽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生得清丽动人,微风轻拂,竟好似一幅活生生的美人图。

沈疏影一怔,见他穿着军装,只以为是府中的侍从。

虽然贺季山并未娶妻,可后院女仆众多,所以素来不许近侍进入。

“你又是哪里的侍卫,难道不知道后院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吗?”沈疏影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眉目宛然,字字清脆。

那男子闻言,又是一笑,军帽下的容颜极其英挺刚毅,见她那双小鹿般乌黑澄澈的眼睛里满含戒备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心头顿觉有趣,就想逗她。

他上前一步,只将她吓得往后一退,道了声:“你别过来!”

男人不以为意,脚步却迈得越发快了,大步向着沈疏影逼近。沈疏影吓得花容失色,直到后背抵在了园中的桂花树上,却是避无可避。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她仰着小脸,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声音中满是女孩家特有的柔嫩,即使是呵斥的语气,却仍然是清甜得无孔不入。

男人却“哧”地一笑,竟是一手抵在了树上,似是将她圈在了怀里。

沈疏影惊讶于此人的胆大包天,不仅敢闯进官邸的后院,居然还对着自己做出这等孟浪之举。任谁都知道,即使是贺季山官邸里的一个丫鬟,也是不能随意戏弄的。

沈疏影恼怒他的无礼,也不愿与此人多费口舌,无奈两人距离太近,她就算想跑,也寻不得机会,只得看着他的眼睛,温婉的声音清冽透骨:“请让开!”

男人看着她白皙如玉的一张小脸,冰肌如雪,纯净端庄,的确是容不得丝毫轻贱。

他收回手,黑亮的眼中浮起一抹淡淡的玩味之色,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疏影不再看他,乌黑的长睫毛轻如蝶翼,也不回答他的话,径直从他的身边跑开,留下一道纤细而动人的背影,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很快便隐身在花丛中,消失不见了。

男人站了片刻,眼睛一扫,却见那凉亭中搁着一本书,正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他走过去,将那本书捡起,扉页上是三个娟秀婉约的篆体小字:沈疏影。

“沈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司令刚才回到府里,还问起您来着。”柳妈站在廊下,看见沈疏影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柳妈,您是说贺司令回来了?”沈疏影闻言,心头一突,跳得十分厉害。

“可不是,本以为还要再过几日,谁知竟回来得这样早。”柳妈笑脸盈盈,眼睛一转,却看到沈疏影的衣衫上满是水渍,不由得诧异,“小姐这衣裳是怎么了?”

沈疏影想起方才花园里的一幕,顿觉赧然,只摇了摇头,道:“那我先去换身衣裳,然后就去给司令问安。”

柳妈却道:“小姐不用着急,司令回到府里,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去前院处理军务了,等晚饭时候,小姐自是会见到司令的。”

沈疏影知晓贺季山平日里诸事繁多,此时又听柳妈如此说来,自是不好再去打扰,只点了点头,回到屋中换了件干净衣衫,便来到客厅,静静地等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外面的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客厅里却是亮如白昼,屋顶的水晶灯晶莹剔透,将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

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岗哨的“敬礼”二字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沈疏影知道这定是贺季山回来了,当下连忙站起身子,向着门口望去。

当先一人一身的立领戎装,走进屋后遂将帽子取下,递到一旁的副官手里,露出了一张英挺坚毅的脸。

沈疏影瞧见他,却是大惊失色,一双美眸里满是不敢置信。

她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男子向自己走来,姣好的脸却苍白起来。她抿着唇,怎么也没想到下午在花园里戏弄自己的男人,居然会是鼎鼎大名的贺季山!

“司令,这位便是沈小姐。”柳妈领着下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瞧着贺季山一双黑眸落在沈疏影身上,赶忙上前言道。

贺季山点了点头,漆黑的眉毛英挺如剑,在灯光下越发显得棱骨分明。

“疏影见过贺司令。”沈疏影垂下眸子,刚要行礼,不料贺季山却是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

“你既是明轩的妹妹,自然无须多礼。”男人的声音低沉,眉眼间却很温和。

沈疏影那张柔软红润的小嘴轻轻抿着,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

柳妈悄眼看到这一幕,心头却是一惊,赶忙去瞅贺季山的脸色。

贺季山倒是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向着下人吩咐道:“开饭吧。” qFQhWWKSlTRlOaX36CH2XPiqjHG5N9bbDtclLgXpTTFBPpgMUd/6+d2sQN+zVfy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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