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波利去执行它的任务时,我们剩下的几个队员只能坐在行李上休息。老波利身手矫健,张开翅膀从我们头顶上方径直飞起,像一只兀鹫似的,英姿飒爽地飞向了高空。当老波利飞到一千英尺的高空时,它开始慢慢地回旋降落。杜利特医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波利,看上去好像有点儿担心。为什么担心我不知道,不过我也没有追问。
老波利回来后说它看到了那棵树,只是还离我们很远很远。“为什么要那么慢降落呢?”杜利特医生不解地问。老波利说它要给大家当好向导,所以必须精确地定位,以便我们能够更快地找到那棵树。老波利对如何抵达我们的目的地已经了然于胸,我们只要满怀信心地跟随它的指引,轻松前行即可。显然,鸟类的方向感确实异常准确。
老波利在高空看到的那棵树虽然比杜利特医生第一眼看到的感觉要近一些,但其他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有两件事情是我们事先没有想到的:第一,由于月球上的光线昏暗柔和、千变万化,以致所有的事物用肉眼看起来都比实际的距离要更近些;第二,我们想当然地把月球上树的大小等同于地球上的橡树或者榆树,并依此来判断我们之间的距离,可直到我们走近时,才发现那棵树超级巨大。
当我们走到那棵树跟前时,天色渐暗,这种“暗”在我们看来是月球上的暮色,昏昏沉沉的,接近黑夜。真是好大的一棵树啊!据我目测这棵大树的高度至少得有三百英尺,宽度有四五十英尺。这棵令我们终生难忘的大树,是我们大家在月球上看到的第一种生物。它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张牙舞爪的,吓得琦琦连脖子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惊悚了好一阵,直到我和杜利特医生请它帮我们在树下安营扎寨,它的情绪才逐渐地缓和下来。生活在地球上的我们是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植物的,但我确认它就是一棵树,而且看起来应该是活的。
在大树下,我们度过了登上月球的第一个晚上。不过,大家都有一些忐忑不安,不知为何,好像有种被人打扰的感觉。月球上的夜晚,温和的风持续不断地吹着,周围的景物也可以清晰地看到。要是在地球上,夜晚肯定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令我记忆犹新的是,在我们打开行李准备分发剩余的巧克力糖做晚餐时,杜利特医生一直怪怪地看着头顶上那些奇怪的树枝。
风一直在刮,温柔平稳,但巨树的树枝却总是诡异地不停摇摆,毫无节奏,看起来像是自己在动,就像一只被拴住脚的动物在奋力挣扎,晃晃悠悠的。
巨树的枝丫胡乱摆动,还不时发出奇怪的呻吟声。虽然地球上的树在刮大风时也会发出声响,但奇怪的是扑面吹来的温柔的风与这棵树奇怪的呻吟真的很不相称。
鸟对树的感知无疑是敏锐的,但这奇怪的景象却弄得阅历丰富的老波利也一头雾水,百思难解。我特别希望它能壮起胆子飞到树上去探究一下,可是波利终究没有同意。当然,我们队里的琦琦也是大森林里的土著,不过我也深知无论如何它也不会去探究这棵满身疑问的巨树。
晚饭后,我就忙着在杜利特医生的指导下开始做我们的探险记录了,一连做了好几个小时。初登月球,这里的气候、方位、风向、气压(杜利特医生随身带了一个小气压表),还有我们初登月球的着陆时间(我尽量推断准确),这一切的新奇事我都要一一记录下来。有些人可能觉得这会有点儿枯燥,但这却是科学探险不可缺少的资料。
我特别想练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只要我见过,哪怕再细微的事物我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来,就像我想准确回想起在月球上第一次苏醒时的感受那样。由于第一天大家都被初登月球的兴奋和长途跋涉的劳累折腾了一天,所以我们四个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当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却花了十多分钟来想清楚自己身处何地。还好,我看到了杜利特医生在摆弄那些仪器和探险笔记,否则,我肯定忘了我们是在月球之上。
那时,我们的早餐已经没有可吃的了,寻找食物迫在眉睫。可是除了这棵树和伽马罗,在这里我们还没探索到其他生物的踪迹。杜利特医生开始后悔让我们匆忙地离开“飞船”了,不过现在想回去找我们的“飞船”要走很远,而且谁知道它现在是否还依然停在原地呢。
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我们迅速打包行李,准备起程。可是要往哪里走呢?既然这里有树,我们坚信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进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树,而且,有树的地方就会有水。可当我们举起望远镜朝着地平线极目远眺时,却没发现一片树叶。
这次,老波利积极地拍拍翅膀飞到高空去侦察,甚至没来得及请示杜利特医生。
“这里简直就是撒哈拉大沙漠,一片荒芜,连个树的影子都没有。”老波利回来后报告了它的侦察结果,“你们看到那个最高的山峰了吗?就是古怪得像帽子的那个。”
“哦,看到了啊!”杜利特医生回答道:“我看见了,你说!”
“对,那里有些特别,就在它后面,那里的地平线黑得很特别。虽然我不确定那里是森林,但一定会有除了沙地之外的东西吧!不过,那里确实有点儿远,现在我们最好赶紧赶路吧!”
遥远的路程,饥饿的我们,迫不得已地急行军,如此这般的窘况确实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不过,类似的饥饿赛跑对我们来说也不陌生,没用早餐的探险之旅在我们身上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周围连绵不绝的死火山和面前的沙漠、土坑、山岗,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毫无变化,这不得不让我们的心越来越沉重。
我是多么希望杜利特医生能用他的聪明才智帮我们脱离窘境啊!不过我知道他肯定从我们起程时就早已预料到我们可能的遭遇(后来,他也告诉过我当时确实是如此)。可是当下的情况越来越坏,每前进一步都让我们痛苦难耐,因为大家不仅越来越饿,嗓子也渴得冒烟、舌头发烫,几近虚脱。当然,这不包括杜利特医生。他不但自己越走越快活,还一直想方设法运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虽然并没有不停地和大家开玩笑,但一个适时的小笑话就能把大家逗得开怀大笑。杜利特医生的这个本领得益于他年轻时的探险经历,后来他告诉我,年轻时由于他可以千方百计地使每名探险家无论身处何种险境都保持积极情绪,所以多次被专业的探险队雇用。其实以约翰·杜利特当时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毛遂自荐。
值得庆幸的是,幸亏有杜利特医生,这个可以不断带给大家欢乐的领导,否则,可怕的干渴,会让我们痛苦得难以前行,哪怕是一小步,我们这个探险队也很难继续坚持下去了。
“前面有树林!”我恍惚间好像听到老波利这么说,那是在第二天快结束的时候。当时的我一直跟着大家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没什么意识,有点儿半昏迷了。就在我快要彻底昏迷之前,我仿佛看到琦琦卷起树叶盛了些清凉的东西送到我嘴里,我知道,我们真的来到水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