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智力理论把“聪明做傻事”现象中的两种独立因素合并成了一个概念。“聪明”的部分是MAMBIT,“傻事”的部分则指向能否明智行动、合理决策以及依势而为的能力。广义理论用智力一词把这两者(MAMBIT和合理决策)混为一谈,给予MAMBIT特权地位的同时却贬低了非MAMBIT能力的价值。这都是因为MAMBIT有自己的名字(智商),能够被明确地(使用智力测验)测量,并且其上百年的历史使得每个人都对其有所耳闻。如果“傻事”的部分也有合适的称谓,能够被准确地测量,而不把它看作智力的一部分,也许就可以得到学术界和民间足够的重视了。其实,这另外的部分也不是没有名字,细数起来有一长串,比如适应性行为、明智的决策、有效的行为调控、合理的目标排序、自省能力以及证据校准。一旦其中某些特质缺失,就会造成行事荒谬、愚蠢或笨拙等后果,而这些特质正是认知科学家在探索理性思维时的研究对象。
词典中对理性的定义有些含混不清(“与推理相一致的状态或特质”),而有意贬低理性重要性的批评者则向公众散播关于理性的错误印象,把理性说成是用来解出逻辑题的技巧。相比之下,当代认知科学视阈中的理性则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 。
认知科学家把理性分成工具理性与知识理性两类。从实用角度来说,工具理性就是在有限资源(生理与心理)的前提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说得更加学术一点,工具理性可被定义为以最优化的方式实现个人目标。经济学家与认知科学家提炼并完善了目标实现最优化的含义,提出了期望效用(expected utility)的概念。决策科学家所使用的理性决策模型,就是人们基于最大期望效用做出的选择 。当代决策科学的一大发现是,如果人们的偏好遵循特定的模式(谓之选择公理),那么,他们的行为应该遵循效用最大化原则,即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获得自己最渴望的事物。这也使得用认知科学的实验方法测量个体理性程度成为可能。通过测量个体行为与最优选择模式的偏离,即可获知个体非理性的程度。
理性的另一面被认知科学家称为知识理性。知识理性所关注的是个体信念与真实世界之间的一致程度 。知识理性与工具理性两者之间关系密切,二者之间的桥梁是对未知事件发生概率的预估。虽然许多人(错误地)认为不会解教科书上的逻辑题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就是有关理性的错误印象所带来的危害),但实际上,没有人愿意完全放弃知识理性和工具理性。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信念不会偏离现实太远,也都希望自己的行动能带来最优化的结果。
理性与MAMBIT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如果从狭义智力理论的角度出发,“聪明人做傻事”这一现象丝毫不存在概念上的矛盾。在广义智力观点看来(把理性硬塞到智力的概念中),“聪明人”如果做傻事,那就只能说明这人还不够聪明。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极不情愿承认自己或他人“智力低下”。因此,我认为接受并推广广义智力理论,并不能成功减缓MAMBIT日益被高估的趋势。我所采用的策略与广义智力理论相反。我认为应该大肆宣扬狭义智力理论的观点,以此冲击智力在人类心理机能中的霸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