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坊》杂志社,朱伊伊盯着电脑,支着脑袋发呆,打开的文档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这本杂志曾经在国内发行量是据前十的,现在已经沦落到生死存亡的状态,杂志社人员也一再精简,从现在轰轰烈烈的几十号人,精简到廖廖几号人。
现在只有老板兼主编,文字编辑,美编,与发行四个人,从半月刊,现在变成了双月刊,发行量从最红火时的每月几十万册到现在的不卒忍睹的状态,也不再对外稿约稿,因为,他们压根已付不起稿费了,现在靠支付一篇50元的文摘二手搞支撑着版面。
朱伊伊是《情爱坊》的文字编辑,其他的同事早有先见之明,纷纷跳槽与改行,所以,整个办公室就她与美编末末,还有发行老张三个人了,照末末的话,现在就他们这三角架,在硬撑着女性刊物的最后一片天,有一个人撑不住了,这天也直接塌了。
朱伊伊今天根本就无心工作,还想着老妈闹证券公司的那事儿,这时,末末发出特有的嘘声,不用看,就知道是主编张扬来了。
张扬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中满着悲凉与无助,这种眼神令朱伊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从这几年来杂志的销量呈滑铁卢之势收都收不住,张扬基本就没笑过了,他曾经是个那么温尔儒雅,自信又注重外表的男人,而现在,却连胡子都懒得理掉。
“你们来我办公室,我们开个小会。”
老张弱弱地问,“我要去吗?”
张扬盯着他两秒钟,“全体会议,你说呢?”
对于这个事业惨败,从一介萌帅哥,变成拉碴胡大叔的领导,你还想咋的,难道业务变得不景气就不是老板了?
仨人禁若寒蝉了地进了张扬的办公室,原本他们的办公场地很大,大得租下了这里的整幢楼,而现在,该撤的都撤了,连会议室都没有了,不过就这么几个人,还需要什么会议室啊,椅子一拉,脸朝着脸就行了。
张扬先开口,“我知道,我们这么一个有15年历史的老牌杂志,为什么到现在会末落到现在这个状态,订阅量一年不如一年,销量一个月比一个月差,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难以支撑下去了,我知道,现在无线电子对我们杂志业甚至出版业实体书的冲击很大,我承认,这简直给我们毁灭性的打击,但是为什么图书业虽然萧条,还是能够办得下去,但我们杂志就办不下去了呢?我想在我们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到底是我们杂志的风格不再合读者的口味,还是读者已经对我们的风格审美疲劳了,再或者,我们发行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转向了老张,老张赶紧摆着手,“发行绝对没有问题,跟以前一样,而且我还跟各个邮局亭报摊老杂志店特意打电话咨询,但是,主编,全国有一半以上的报亭摊撤掉了,还有一半以上的书店原来也有卖杂志期刊的关门了,现在这行业,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
“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大势所趋啊主编,我们真的也无能为力……”
张扬半响不说话了,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情爱坊也熬不过今年了,想不到我张扬,自己的书不写,费了全心力投进去,以为这条路会越走越好,却想不到越走越黑,现在连方向都找不到了。”
朱伊伊在杂志社做了近十来年,听着张扬的这番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张扬虽然做事一向严厉,对稿子的要求很高很严格,但是,他这个人属外冷内热,特别是对自己还是比较关照的,再加上朱伊伊有些复杂的个人情愫在里面,这是朱伊伊一直还没有离开杂志社的缘故。
她轻轻地说,“主编,现在连报纸都难生存了别说杂志,但是,你看到没有,他们都利用微博微信这个平台,弄公共号,做新媒体无线信息,现在,只有微博微信用户,都会订阅这些媒体的,所有的国内要闻本闹新闻明星花边,都一目了然,而且还可以跟一些商家合作,推一些活动,还有做团购。所有的这一切,只要动动手指头刷下微信就行,多方便了,现在几乎每个年轻人都会订阅十来个公众号。”
末末也附和着说,“对主编,你别觉得开通微信只是为了秀美颜照,约炮,咳,我说的是觉得弄个微信纯属浪费时间,现在所有的报纸杂志订阅量都不会超过这些新媒体的订阅量,为什么,是因为它们是全免费订阅的,但是,他们每天都会跟商家做活动,赢取广告费用,另外,我们也可以省去用在纸质书上的费用。”
张扬似乎是被他们给说动了,但是,他们是一家女性情感类的杂志呀,又怎么弄好新媒体呢。
他沉思一下道,“我觉得《情爱坊》也是难以办不去了,我也是太不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所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但是,《情爱坊》毕竟是属全国发行的刊物,以小说故事为主的,我对微信也不大了解,回头,我开通个账号试试,而你们有什么详细的想法,要跟我好好沟通下,这样吧,今天就提前下班了,反正也周五了,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过,得给我想想我们杂志社该怎么转型的方案,如果没有好的方案,看来《情爱坊》也寿终正寝了,就如老张说的,大势所趋。”说到这里,他又有点黯然了。
朱伊伊点了点头,“行,我们几个都有微信的,我们就好好商量下怎么弄好,周一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三个人从张扬的办公室撤离,老张哭丧着脸,“我的大姐姐们,咱还是别折腾了,直接散伙吧,散伙饭我请了,人家都是新闻媒体才有订阅量,咱这算啥,会有人订吗?真想看就上那些移动阅读腾讯起点天涯的追网文了。”
末末说,“要不,这散伙饭我来请吧,我也觉得这事挺玄的,真没啥信心。”
朱伊伊瞪着眼睛,“啥叫事在人为懂不,马云当时靠着凑起来的50万开启了阿里巴巴的创业路,现在,在美国上市了,IPO融资额达218亿,是目前美国最大IPO,IPO后他们的市值达到了1676亿美元,多少个亿,还美元啊亲,所以嘛,你们看今天微博上的广告语上是啥:梦想一定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末末翻了翻白眼,“这么多个亿,还是您独个花吧。”
老张也苦笑着摇着头,然后都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朱伊伊叫道,“喂你们别这么急嘛,今天不是还挺早的,刚才不是抢着要请客来着,看样子手头挺宽的嘛,借点钱花花嘛。”
那两个人突然间就腾腾腾飞快地跑,朱伊伊在后头追着叫道,“喂,明天晚上八点,土豆酒吧,咱商量转型的事,AA!”
不管他们有没听到,反正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不来就电话轰炸,说不定还真能成阿里巴巴的前身啊。
她回办公室,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一副万般不舍的样子,这可是她多年来的积蓄,准确地说,是近十来年的积蓄,虽然,这积蓄是一年比一年少。
朱伊伊在证券门口溜达了好久,最后心一狠,走了进来,直接到了了雷同办公室,把银行卡啪地放在他的面前。
雷同看着她,认出了这个那天特嚣张的女人,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替我妈还的,你还是收下吧,密码六个0。”
雷同脑子飞速的转,敢情她是来给她老妈还债的,朱伊伊接着说,“还有,谢谢你那天救了我妈。”
说完,她转身就走。
“喂——你等下啊!”
雷同没有叫得住她,他追上去的时候,朱伊伊已经跑掉了,她真怕自己一犹豫就会后悔,然后把卡给抢走。
这钱于雷同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原本想想收下就收下吧,这钱她妈也确实不应该拿,但是,他心里有了个疑问,这卡上到底有多少钱呀?
因为如果还上十万的话,她老妈的账户应该还给她,但如果还的只是差额的话,也就算了。
于是雷同打开银行的网站,好在网上余额还是可以查的,一查金额,好家伙,还真是大方,十万呀。不用问,这姑娘绝对是背着老妈还这钱的,否则,为十万钱都能闹上吊的老人家,怎么可能把账上的几万块钱白送给我呢?况且,姑娘的父亲重病在身,这钱也是急需的。
雷同想来想去,反而觉得这钱,还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至少,也得把人家的账户还回去吧,对里面的股票,雷同已作一番清理,把那十八支股票都全卖掉了,另外换了两支比较有潜力业绩好并有题材可能会重组的票,放一段时间,就算不能翻倍赚个百分之二三十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像她家这种情况,估计还了回去,急着卖出治病,这票也拿不住。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去找朱伊伊,虽然,他真不想再见到她,她那天的穷凶极恶的样子都快让他有心理阴影了,如果一个女人能悍到这个份上,还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这样的女人,雷同永远只有四个字:避而远之。
他向晓晴要了朱母在证券公司留的地址,心想着,提点水果去拜访下也好,如果没人在家,邻居应该知道他们在什么医院,当然,关于钱的事,他会想办法单独约朱伊伊出来谈的,这事,不能给老人家知道,最坏的打算是,把这十万还给朱伊伊,算是借他的,然后等他们度过难关了,再还给他也不迟。
雷同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改名为雷锋啊,这世上还有像他这么古道热肠的人吗?他进了卫生间,如厕完毕,对着镜子向自己敬了礼,“请叫我雷锋,不谢。”
回到办公室,手机在疯响,一看,是哥们钟成就的,一接听,就听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声,他赶紧把手机拿远了点,“成就,你这是哭丧吗?”
“比哭丧还严重,哇!”
雷同只得又离手机远点,“到底出什么事了啊,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我完了,我彻底完了,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啊,呜——让我死了算了,你不要拉我不要拉我——就让我在痛苦中灭亡吧。”
看来还真发生什么事情了,而且事情还蛮大的,能让一个大爷们呼天抢地,泣不成声寻死觅活的,总不会是丢了几块钱的小事吧?
“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了好了你先忍忍,我马上就下班啊,你在哪里,等下我就去找你啊好不?”
“我在家里,顺便给我带点吃的吧。”
切,还能想到吃,而不是干脆绝食,看来,事情还不至于太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