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与他分手过了许久,已经与别人恋爱了,幸福生活里你偶尔仍会噩梦,梦里,你独自回到那个小镇,循着旧路似在寻找什么,忽然一扇门开,你攀上楼梯,一级一级,来到那学生公寓的三楼,拿着手中钥匙开门,钥匙不合,但门却开了。
门后是那样的学生世界,凌乱的房屋,两张书桌并列,两张单人床并成双人床,屋里到处挂有女孩子气的衣裙,你走逛着,并不知道为何自己来到此地,继续走着走着,突然脑中清晰一念头,“这是他与她的住处啊”,你羞愧又懊恼地夺门而出,楼梯长得像无止尽,终于打开大门,天光涌进眼中,几乎令你目盲……
现实里的你,一次也没见过他们相处的样子,而那空白的画面却成为梦里烧灼不去的场景,无人在场的羞辱,自己像是个闯入者。
对于当初发生的事,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你所知的仅仅是他有了外遇,而对象总在他身边盘旋不去,他却是强调“我们只是朋友”的人,“什么时候发生?”“如何发生?”“为什么发生?”“多少次?”即使你苦苦追问,他也从来都不告诉你。
答案无从追溯,他不愿分手,却也不做选择,于是你做出了决定。
经过很久之后,久得仿佛当初的恋爱与分离都成为别人的故事,久得连梦见他都觉得陌生,然而那个梦境却透露出你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事实,那个封闭的房间里发生的事,原来一直刺伤着你。
你以为自己并不责怪,无论情感层面理性层面,你都能说服自己理解,路已经走到尽头,没有复合可能,你只是想要停止伤害,但奇怪的是,你越是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可以谅解,你愿意友善待人,愿意祝福他们,当不成恋人,好像也可以做朋友,但随着时日过去,你心中有某个什么日益壮大,你与他的“旧账”就清算不了,每次联系,从互相问候,演变成失控的“互相叫骂”,两人都后悔不已。那变成一个各说各话的结,堵在脑中,久而久之变成创伤。
大约过了两年,你们终于不再联系,有人说,“不爱也是一种爱”,这句拗口的话,就是双方在没有能力继续实现相爱的状态下,发出最后一点力气的“阻止伤害”,失联、断讯,有时,在不得已的状况下,也是一种爱的方式。
你什么都理解,但你生气、难过、愤怒、悲伤。没有出口。
我想对你说,表达愤怒,凝视愤怒,看见愤怒之所在,愿意将那愤怒表达出来,使之可以理解,使之找到出口,让看似骄傲却无比脆弱的自己有机会承认:“是的,我受伤了。”
是的,当时你心碎了。
是的,即使你有一份善意,但现在无法照顾对方的情绪,你需要“失联”。
是的,很久之后你会知道感到受伤不是因为被欺骗,而是因为自信不够,自尊太强,是因为自己的脆弱,但现在,就是现在,你不想对自己那么严格。我想,你有权利生气。
即使这些话从来也没机会说出口,但允许它们在脑中爆炸,把自我防卫、教养、理性、温柔,都炸开成一地残骸,让眼泪有合理落下来的机会,即使只有一次,一刻钟,让该有的愤怒、委屈、悲怨,从一直压抑着的内心,像一朵花彻底盛开。
然后慢慢凋落。
很久之后,我们会懂得愤怒,进而控制愤怒,从理解悲伤,到释放悲伤,我们会从那有机会被承认的痛苦里,找到谅解的方式。
到那时,你会想对他说:“我早就原谅你了。”你终于可以说:“原来遗忘比原谅来得更早,请你也原谅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