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野狐岭找死的。
我就想在野狐岭死去。我很怕死,但我想死在野狐岭。因为我明白,我出不了野狐岭,他们也出不了野狐岭。
那能出了野狐岭的,也出不了野狐岭。
我不得不死。因为,在时轮历算中,世界末日就会在那次旅行中降临。
既然是末日到了,我当然就该干完我命里该干的事。我想在那个叫野狐岭的所在,完成我的宿命。我想杀了马在波。我杀他,因为他是马家的子孙。我必须杀他,杀他是我活着的理由。我想用这一行为告诉世界,所有造恶者,必然会招来恶报,祸及子孙。
我想在杀了他以后,再静静地等那个非来不可的东西。
……瞧哪!那东西正遥遥而来。那是一个巨大的木鱼。虽然它是木鱼模样,却是由两个磨扇石拼成的。上面的那扇,天一样大;下面的那扇,地那样大。中间的那缝儿里,发出木鱼特有的声音。那声音节奏极快,密如奔驰的马蹄声。我甚至还能感受到木鱼转动时的风声呢。
当然,你们不一定听得到。你们是一群瞎子、聋子和痴子,你们在舔食刀头上的蜜,你们的头上有猛虎,脚下有深渊,深渊里有巨大的鳄鱼,张着大口,露出利齿,在等着你们落下。你们吊在一根绳子上,有一群老鼠在啃那绳子,绳子快要断了,而你们,却还在渴盼那绳上的露水。你们不知道,太阳一出来,那露就干了。而且,你们的绳子,马上就要断了。
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命运之绳就要断了。
那个巨大的磨盘正在转动,无数的生灵都会被碾碎。
除非,你们真的能找到木鱼令。
我很不喜欢杀手的语气,其中的某种味道,让我很不舒服。它总是会让我想到自己的愤青时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是愤青。我总是看不惯一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气。后来,我在一种唐卡中发现了它,那就是金刚的忿怒相。对那金刚的怒目,老喇嘛解释道:怒中带悲,恨众生不成器。杀手的语气中,就有这种味道,但还有另一种我说不清楚的东西。
我追问自己,这杀手,会是前世的我吗?
我没敢否认,因为在进入野狐岭之前,我以光明境的方式先进了野狐岭。老喇嘛带了我,向幽魂介绍道:“这是刑天沉寂了五百年的灵魂转世,贵不可言,杀气可波及三万五千里之外。”幽魂们本来很傲慢,一听那话后,马上就肃然起敬了。
这次光明境的经历,既让我高兴,又让我沮丧。虽然很喜欢那个被黄帝砍了脑壳仍以乳当眼抡斧战斗的上古神灵,但我更想当某个佛的转世。
看到我的沮丧,喇嘛告诉我,那刑天,是上古的战神,是玛哈嘎拉——也即大黑天——在东土的真实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