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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避免的是,尽管不断地在进行轰炸,尽管在奥得河上出现了苏军的幽灵,尽管随着盟军从东线和西线的进逼,德国本身在缩小,但仍然有一些人,他们固执地甚至拒不考虑灾难的可能性。他们就是狂热的纳粹。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似乎都接受了正在经历的磨难,把它看作是一种炼狱——看作是他们对纳粹主义及其目标献身的一种锻炼和升华。一旦他们展现出他们的忠诚,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他们确信,不仅柏林永远也不会陷落,而且第三帝国的胜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纳粹们在这个城市的生活中占据着一个特殊的地位。柏林人从来就没有完全接受希特勒或者他的狂热宣传,就见解而言,他们太富有经验了,也太具有国际性了。事实上,柏林人刻薄的幽默、在政治上的怀疑以及对元首及其新秩序的几乎完全缺乏热情,长期以来就让纳粹党头痛。每当在柏林举行火炬游行或者别的纳粹示威,来吸引世人注意的时候,都要从慕尼黑运来几千名冲锋队员来壮大游行者的人群。“在新闻片里他们比我们好看,”柏林人口出妙言道,“他们的脚也大一些!”

尽管希特勒可以做出努力,但他却永远也不能赢得柏林人的心。早在城市被盟军的炸弹炸毁以前,又恼又怒的希特勒就已经在计划重建柏林了,要按照纳粹的形象来塑造它。他甚至打算给柏林改名,改成“日耳曼妮娅” ,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20世纪30年代的每一次自由选举中,柏林人都拒绝考虑他。在1932年的那次关键性投票中,希特勒确信他将能使兴登堡 下台,可柏林人却给了他那次投票中的最低选票——只有23%。现在,市民中的狂热分子决心要使得柏林,这个在德国中最不纳粹的城市,成为纳粹主义的最后一个Festung——要塞。尽管他们在人数上是少数,但却仍然控制着城市。

成千上万的狂热分子是青少年,就像他们这一代人中的大多数一样,他们只知道一个上帝——那就是希特勒。从童年开始,他们就满脑子是国家社会主义的目标和思想 。还有更多的人受到了训练以捍卫这个事业,使之长存,他们使用一系列的武器,从来复枪,一直到火箭筒样式的反坦克武器,称之为“反坦克导弹发射器”(Panzerfauste)。克劳斯·库斯特就是这个青少年群体的典型。他是希特勒青年团 团员,(柏林有1000多名希特勒青年团团员,)他的拿手好戏就是在60码以内的距离击毁坦克。克劳斯还不到16岁。

最富有献身精神的机器人般的军人就是党卫军。他们坚信能获得最终的胜利,他们完全忠于希特勒,在其他德国人看来,他们的精神态度几乎是不可理喻的。他们是如此狂热,那种狂热有时看来似乎已渗透进潜意识里面了。夏里特医院的费迪南德·绍尔布鲁赫医生在为刚从奥得河送来的一位受了重伤、处于麻药麻醉状态的党卫军做手术的时候,他一时间突然吓呆了。在静谧的手术室里,在处于深度麻醉昏迷状态中,这位党卫军开始说话了,他小声但又清晰地一再重复说道:“嗨尔,希特勒!……嗨尔,希特勒!……嗨尔,希特勒!”

尽管这些是真正的极端分子,不过也有成千上万的平民几乎同样拙劣。有些人拙劣地模仿着在自由世界看来是狂热的纳粹分子的样子。47岁的戈特哈德·卡尔就是其中的一员。尽管戈特哈德只不过是一个小文职人员,临时在德国空军里当会计,但他却穿着漂亮的蓝色空军军服,那种自豪傲慢的样子俨然一名王牌驾驶员。当他在下午晚些时候走进他的公寓套房的时候,他的两脚后跟咔嚓一声并在一起,猛地向前伸出右臂,高声喊道:“嗨尔,希特勒。”这个表演一直进行了几年。

他的妻子格达彻底厌倦了丈夫的狂热,不过她又感到担心,急于和他讨论一下,要为他们的继续生存找出一个计划来。她指出,苏联人正在逼近柏林。戈特哈德打断她的话。“谣言!”他大为光火,“谣言!是敌人故意散布的。”在戈特哈德迷失了方向的纳粹世界里,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希特勒的胜利是当然的。苏联人并没有来到柏林的大门口。

另外还有那些满怀热情而又容易受影响的人——那些人从来也没有考虑到失败是可能的——埃娜·舒尔策就是其中的一员。她是海军舰队总司令部(OberkommandoderKriegsmarine)的一名41岁的秘书,刚刚实现了她生活中的抱负:她被任命为一位海军上将的秘书。这是她担任该项工作的第一天。

司令部位于一个名叫“毛坯房”的地方,在先前的48个小时时间里它一直受到猛烈轰炸,但灰尘瓦砾并没有使埃娜紧张——刚刚放在她桌子上的命令也没有使她心烦意乱。命令上说,所有的绝密(Gehei meKommandosache)文件都要烧掉。但在她的新工作第一天,在下班的时候她却被告知,她和别的雇员要放“无限期的假”,她们的工资将寄上,这令她感到悲伤。

但埃娜仍然是不动摇的。她怀有强烈的信念,当报道有失败的时候,她甚至拒不相信官方公报上的话。她相信,在整个柏林士气是好的,帝国获得胜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甚至在现在,在埃娜离开大楼的时候,她也完全相信,不出几天这个海军司令部就会召她回来。

还有一些人,他们怀有强烈的信任,与等级森严的纳粹组织的上层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因而他们对战争或者战争的后果没有什么想法。他们的特权地位的气氛和诱惑力把他们迷住了,他们不仅感到自己是安全的,而且由于对希特勒盲目忠诚,还感到自己是完全受到保护的。迷人的长着蓝眼睛的凯茜·赖斯·霍伊瑟曼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选帝侯大街第213号,35岁的碧眼金发、性情活泼的凯茜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她是纳粹领导人的首席牙医胡戈·J·布拉什克教授的助手。布拉什克由于自1934年以来一直为希特勒及其朝廷服务,因而被授予党卫军准将的军衔,负责柏林党卫军医疗中心的牙科。布拉什克是一个忠诚的纳粹,他成功地利用了他与希特勒的关系,成了柏林最大也是最有利可图的私人医师。现在他打算再赌上一把。他与凯茜不同,他能够清楚地看到不祥之兆——他打算一有机会就离开柏林。倘若他留下来的话,他的党卫军头衔和地位会令他难堪的:在苏联人的手里,今天的显赫完全可能是明天的累赘。

凯茜对形势几乎毫不注意。她太忙了,从一大早到晚上很晚的时候,她都在忙碌着,在各个诊所、司令部,或者布拉什克位于选帝侯大街的私人诊所里,给他当助手。凯茜既有能力又有人缘,受到纳粹精英们的完全信任,结果几乎所有希特勒的随从,她都护理过——有一次,她还护理过元首本人。

那个时刻是她事业的高潮。1944年11月,她和布拉什克被急召到位于东普鲁士的拉斯滕堡的元首司令部。在那里,他们发现希特勒处于剧痛之中。“他的脸,尤其是右颊肿得厉害,”她后来回忆道,“他的牙齿糟糕透了。他总共有三个假牙上的齿桥。他本人只有八颗上牙,甚至这八颗牙也用黄金镶补着。一个齿桥完成了镶补上牙的工作,用现存的牙齿牢固地固定了下来。其中的一颗牙,右边的智齿,感染得很严重。”

布拉什克看了看那颗牙,告诉希特勒,得把那颗牙拔出来,他没有办法保留那颗牙。布拉什克解释说,他得拔掉两颗牙——在齿桥后面的那颗假牙以及旁边的那颗受到感染的牙。这就意味着,要在假牙前面的一个地方,从瓷制的和金制的齿桥中钻个孔,这个过程需要做大量的钻孔和锯开的工作。然后,在最终拔出之后,再过一些时间,他或者再造一个完全新的齿桥,或者把旧的齿桥再次固定。

布拉什克对这个手术感到精神紧张:手术是复杂的,而且谁也不知道希特勒会有什么举动。甚至更为复杂的是,元首不喜欢麻醉。凯茜记得,他告诉布拉什克,他只接受“最少量的麻醉”。不论是布拉什克还是凯茜都知道,他将会经受难以忍受的痛苦;除此之外,这个手术还可能持续长达30到45分钟的时间。但对此他们无可奈何。

布拉什克给希特勒的上颚注射了一针,手术开始了。凯茜站在元首的旁边,一只手朝后拉着他的面颊,另外一只手举着一个镜子。布拉什克发出刺耳声的钻头迅速钻进齿桥,然后他换了钻头,开始锯起来。希特勒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冻僵了一样”,她回忆道。最后,布拉什克把那颗牙清洗干净,迅速拔了出来。“在整个过程,”凯茜后来说道,“希特勒既没有动,也没有说一句话。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表现。我们纳闷,他怎么受得了那种疼痛。”

那是五个月以前的事情,直到目前,在元首的那个悬垂的齿桥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在希特勒的核心圈子之外,没有几个人知道手术的详情。对那些为元首工作的人来说,一个基本规则就是,有关他的一切,尤其是他的疾病,是绝密。

凯茜善于保密。例如,她知道,布拉什克正在为帝国公认但又没有成婚的第一夫人特制一副假牙。布拉什克打算,在她下一次来柏林的时候把金齿桥装上去。希特勒的情妇——爱娃·布劳恩,当然是需要它的。

最后,凯茜还知道一个最提防别人知道的秘密。她的责任就是,不论元首到哪里去,她都要送去一整套牙医工具。除此之外,她还在为希特勒四位秘书中的一位,准备一个带有金齿冠的新齿桥——那人便是五短身材、45岁的约翰娜·沃尔夫。不久,凯茜就要在德国国务总理办公厅的手术室里,把新齿桥给沃尔夫装上去。在过去的9个星期里,她几乎每天都来往于布拉什克的诊所和德国国务总理办公厅之间。自1月16日以来,阿道夫·希特勒就一直待在那里。

随着春天的夜晚笼罩过来,城市呈现出一派荒芜的景象。柏林这个被毁坏的庞然大物,像瘫痪的幽灵一样容易遭到攻击,它在苍白的月光中伸展着躯体,为夜间行动的敌人提供了一个清晰的目标。在地面的下面,柏林人等待着轰炸机的到来,不知道到早晨的时候,他们当中谁还会活着。

晚上9点钟的时候,英国皇家空军又回来了。警报器在24小时之内第4次哀号着鸣响起来,对城市的第317次攻击开始了。在位于霍恩佐伦汽车道的军事司令部里,赫尔穆特·雷曼少将正在桌子边按部就班地工作着,对高射炮的炮火和炸弹的爆炸声不加理会。他正在为获得时间而拼死战斗——时间所剩无几了。

仅仅是16天以前,电话在雷曼位于德累斯顿的家里响起了。希特勒的副官威廉·比格多夫在讲话。“元首,”比格多夫说道,“任命你为德累斯顿的陆军司令。”起初,雷曼甚至都无法回答。萨克森州的这个16世纪的首府,有着童话般的尖塔、城堡和铺着鹅卵石的街道,它们在3次大规模的攻击中几乎完全被毁灭了。雷曼因为这座可爱古城的毁灭而心痛欲绝,他发脾气了。“告诉他,这里除了瓦砾之外没有什么可保卫的!”他喊道,然后挂上了电话。他的愤怒的话是一种鲁莽的放肆。一个小时以后,比格多夫又来电话了,说:“元首另外任命你为柏林城防司令。”

3月6日,雷曼上任了。没出几个小时,他就有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尽管希特勒宣布柏林是一个要塞(Festung),但防御工事只是存在于元首的想象之中。让城市准备防止进攻的事情,什么也没有做。没有计划,没有防御工事,而且实际上也没有部队。更糟糕的是,平民居民没有给养,而且撤离妇幼和老人的计划也根本不存在。

现在,雷曼是在24小时连续工作,焦虑不安地试图清理这个混乱的局面。他的问题是棘手的:他能从哪里获得部队、枪炮、弹药和设备来守住城市?他能从哪里获得工兵、机器和材料来修建防御工事?是否允许他把妇幼和老人撤离出去?如果不允许的话,那么当围攻开始的时候,他又怎能给他们饭吃并保护他们?他的头脑一再返回到那个巨大的问题:时间——还剩下多少时间?

甚至要获得高级指挥官也是困难的。只是在现在,在这个为时已晚的日子,才给雷曼指派了一名参谋长,那就是汉斯·雷菲奥尔上校。干练得力的雷菲奥尔几个小时以前来到柏林,柏林的混乱局面令他比雷曼还要吃惊。几天以前,在插图本的《帝国杂志》(DasReich)里,他看到了一篇文章,该文章声称柏林实际上是固若金汤。他尤其回想起一句话:“有着环型筑垒阵地的柏林,到处布满了防御工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工事一定是仔细地隐藏起来了,雷菲奥尔所能够发现的工事,却没有几个。

在多年的职业军人生涯中,这位头发灰白、53岁的雷曼从来也没有想象到,他会面对着这样一个任务。然而他却得为每一个问题找到答案——而且得迅速找到答案。拯救柏林是可能的吗?雷曼决心竭尽全力。军事史上有不胜枚举的例子,当时失败似乎不可避免,然而却又获得了胜利。他想到了维也纳,维也纳曾在1683年成功地防御了土耳其人,还想到了格拉夫·冯·格奈泽瑙 将军,他是布吕歇尔 的参谋长,曾于1806年保卫了科尔贝格堡要塞。当然,这些是苍白的比较,不过也许他们也提供了某种希望。然而雷曼知道,一切都将依赖于坚守奥得河前线的德军,依赖于指挥该前线德军的将军。

那些大人物都不在了——隆美尔、冯·伦德施泰特、冯·克卢格、冯·曼施泰因——这些获得胜利的领导人,他们的名字曾一度家喻户晓。他们全都消失了,全都死了,或者不被信任,或者不得不隐退。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这个国家和军队都更需要一个第一流的军人——另外一个创造力和劲头十足的隆美尔,另外一个一丝不苟的冯·伦德施泰特。柏林的安全,也许甚至德国作为一个国家的继续存在,将依赖于此。可是那个人又在哪里呢? lav7Q0XNJVxGdFoebrZC71c6+WMAOjt4piRzeMLsKgxB5UWKR0MErmj1K5/iVZ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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