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一个做了父母的人,都会相信自己和孩子之间存在一些神秘的联系,他们认为彼此可以读懂对方的心,哪怕不用语言;也可以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变化,哪怕他们相隔千里。这种奇妙的感受并非凭空而来,很多人都可以言之凿凿地说出自己和孩子或父母之间不可思议的互动,对于生活在美国俄亥俄州的海伦·希洛特和她的母亲乔莉而言尤其如此,这种奇妙的亲子联系不仅是亲情,更是救命的上帝之手。
当海伦·希洛特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时候,她的母亲就为她规划了长远的人生计划,她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可以成为一名律师,那是一个体面而又收入丰厚的行业。可是这位母亲寄予女儿的深切期望却成了海伦的最大苦恼,因为她的兴趣在于美术,并不喜欢那厚厚的法典。
由于对未来的规划出现了分歧,所以海伦和母亲之间一度关系紧张,处于她们中间的父亲希洛特先生左右为难,成为这对母女的调解人。可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化解矛盾的人,海伦和母亲日渐疏远,等到她终于被一所艺术院校的油画系录取之后,她的母亲几乎要和她决裂了。
为了让这对母女重新走到一起,希洛特先生曾经在海伦读大学期间数次带着她的母亲去看望她。可是每一次他们到访的时候,几乎都赶上海伦外出写生。
在从海伦的学校回家的路上,希洛特先生企图安慰自己怒气冲冲的妻子:“乔莉,你知道海伦并不是不想见我们,真的是太凑巧了,我们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
乔莉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其实她的内心非常难受,曾经那个可爱又淘气的女儿与自己渐行渐远,往日的亲昵在今天回想起来都是折磨。对于丈夫的好意,她并非不懂,但这已经是第三次与女儿错过,她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巧合。
“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如果海伦真的不希望我见到她,那我就不去打扰了。”乔莉望着车窗外迅速后移的树木,说出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海伦回到学校之后,收到了父亲给自己留下的口信。在20世纪80年代,人们所能享用到的通信方式有限,她发现自己错过了父母的探望,也只能默默地叹口气。其实,她很希望和母亲化解矛盾,毕竟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她也逐渐体会到了母亲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但是长久以来的隔阂在这对母女之间已经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让她们彼此无法靠近。
海伦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回到了父母所在的镇上,开了一家自己的画廊,成了一名靠画笔为生的年轻画家。这个结果在海伦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一直都在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而对于她的母亲,海伦认为这是最有力的一次反击,因为她用自己事业的小小成就证明了母亲当年的好心是错误的。在海伦和乔莉这对母女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她的父亲希洛特先生。这位老先生长期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在看到女儿拥有了稳定的事业和生活之后,他放下了心头最大的一块负担,溘然而逝。
希洛特先生去世之前,若说还有遗愿未了,那便是他的妻子和女儿之间的隔阂了。看到两个人十多年来像陌生人一样互不搭理,希洛特的心里很难过。而他也深深地明白,这对母女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仇恨。在他的病榻前,希洛特拉着女儿海伦的手说:“亲爱的,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是你的母亲,你不能因为以往的一些误会就这样一直与她为敌。我希望你们可以握手言和,像所有的母女一样在一起亲密地生活,这样我才能瞑目。”
海伦答应了父亲的请求,并且在他的葬礼上和母亲手拉手一起站在墓碑前。虽然表面上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可是彼此之间居然有一种令人尴尬的陌生感,就连母亲握着她的手都令她浑身不自在。不过因为父亲的嘱咐,而且眼看着母亲越发年老,海伦决定搬到母亲的居所附近,这样可以更好地照料她。于是,她在母亲的家对面找到了一所房子,并住了进去。
时至今日,海伦依然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她对母亲打了招呼,然后邀请她进屋喝了咖啡。看到她的一大群朋友都在庆贺,母亲乔莉只是客气地道喜,然后便匆匆离去了。搬家的劳累让海伦睡得非常踏实,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拉开门一看,居然是母亲乔莉。只见她面带疑惑地问:“你昨晚来我家做什么?”
尚且睡眼蒙眬的海伦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便皱着眉头问:“我昨晚去你家?可是我明明哪儿都没有去啊!”
乔莉固执的脾气因为女儿的否认而被再一次激发了,她坚持说:“不,你昨晚来了我家!半夜的时候,你穿着睡衣,敲了好一阵子门,我以为你有什么急事,所以匆匆赶下楼来开门,可你却什么都没说就回自己家了。”母亲的说法让海伦感到既尴尬又担心,难道是自己有夜游症吗?从小到大,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她再一次跟母亲确认了一番,确保她昨晚看到的人真的是自己。为了安抚母亲,她只好点头称是,承认自己昨晚去了一趟母亲家。
海伦的朋友们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纷纷嘲笑她,有人说:“也许你是怀念小时候的生活,希望再一次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尤其是搬到了这里之后,每天朝夕相对的场景都和童年时代一样,自然会激发你忍不住睡梦之中去拜访母亲。”也有人说:“或许,你的内心很渴望和母亲和好,变得像以前一样亲密。在清醒的时候,你的理智控制了自己的情感,所以不会去做这样的事。但是当你因为劳累而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就会按照自己的潜意识去做事,找自己的妈妈了。”
所有这些说法都看似有道理,却不能让海伦信服,她不承认自己有夜游症,因为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期望得到母亲的爱而深更半夜跑去她的家。即便海伦不愿意承认所有的解释,却依然无法阻止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因为第二天,她的母亲乔莉又因为同样的原因敲开了她的家门。
这一次,乔莉似乎带着一丝怒气,她很不高兴地说:“昨晚你又来了!”海伦尴尬地说:“真的吗?”乔莉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想和我谈一谈,我欢迎你来。但是不要总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敲门,并且又一言不发地回去!”“哦,对不起!”母亲的怒火也让海伦深感莫名其妙,她不确定做这件事的人真的是自己,母亲的一再质疑也让她有点儿恼火。但是此刻海伦却认为一定是母亲年事已高,并且很希望自己可以去看望她,所以导致了幻觉的产生。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海伦还拜访了一个精神科医生,但是医生却对她的猜测表示反对:“你母亲的身体并没有糟糕到那个程度,她绝对不会有幻觉。”
就连医生都站在乔莉一方,认为这件事极有可能真的是自己所为,这令海伦感到有一些沮丧,她自己也开始迷惑:难道说我真的有夜游症吗?为什么以前从未发现过,一搬到这里就会出现呢?
在忐忑之中又过了好几天,乔莉并没有再次出现,这让海伦松了一口气,她想:也许真的是因为前两天太过劳累出现了夜游症,这几天得到充足休息之后,就不会再去深夜打扰母亲了。可是,还未等海伦真的放心,这种让人尴尬的情形又一次出现了,而且比以往更加严重。
这一天的凌晨4点多钟,这个郊区的小镇在一片宁静之中正享受着甜美的睡眠,海伦却被一阵震天响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听到母亲乔莉的声音在大喊着:“海伦,开门!开门!”急匆匆地披上一件外衣,海伦打开门,看到母亲正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凌晨的曙光还不明朗,但母亲脸上的怒火却一览无余。乔莉气愤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睡觉?”
海伦问:“出什么事了?”乔莉几乎是怒吼着说:“你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喜欢捣乱,但我要告诉你这种行为并不讨人喜欢!你总是凌晨的时候来敲门,却又什么都不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又夜游了吗?海伦仔细回想了一番,昨晚自己早早就上床休息,而且这几天明明并未感觉疲乏,怎么会再一次出现夜游症呢?为了避免惊扰邻居,海伦忙将母亲拉了进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喝杯水消消气。等到母亲的样子看上去稍微平和了一些,海伦小心翼翼地解释说:“昨晚11点的时候我就上床休息了,一直到您刚才敲门,我都睡得很踏实,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乔莉看了海伦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难道你是说我冤枉你了吗?刚才我被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就是你在门口,我问你有什么事,可是你却看了我一眼,掉头就走!”“啊?你真的看清楚了?”海伦听到母亲居然这么肯定,自己都惊诧得目瞪口呆。乔莉肯定地说:“是的!我伸手想要拉住你,可是你却头也不回地快步回到了自己家。”说着,乔莉指了指海伦身上的衣服:“你穿的就是这件衣服,所以我更确信是你!”这更加令海伦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她身上这件外套是她刚刚起身的时候随手披的。“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对母女
乔莉接着说:“前几次看到你那样,我都是第二天才来找你,但是这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穿了一件衣服就立刻赶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海伦,你对我说实话吧,这究竟是怎么了?”
母女二人彼此都以为对方有隐情,母亲觉得女儿肯定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所以才会深夜过来敲门,并且欲言又止;而女儿又觉得可能是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太孤独了,所以有了幻觉,她们都在想办法为对方排解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就当海伦和乔莉彼此纠结的时候,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她们忙起身跑到门口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海伦家对面乔莉的房子已经在刚才的巨响过后缺了一大角,窗户的玻璃被震得碎了一地,屋里不断冒出一阵阵的浓烟,火光冲天,刚才分明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爆炸。爆炸声惊醒了邻居,大家纷纷披着衣服出门来看,站在街头不知所措。海伦马上拨打了火警电话报告了情况,火警赶来的时候,浓烟已经笼罩了半个镇。
经过一番辛苦的抢救,火势终于被控制了,但乔莉的房子早已面目全非。安置厨房的那个角已经不见了踪影,全都变成了废墟,而卧室也仅剩下一半,墙壁上黑乎乎一片全是燃烧之后的痕迹。当警察询问当时的情况时,乔莉依然呆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还无法从眼前的事实中醒过来。爆炸之前,她刚刚离开自己的卧室不过两三分钟,也就是说:若她出门稍微晚一点儿,或者想着天亮了再去找海伦,那么这一天就是她与女儿永别的时刻。
这件事成了邻居们口中的奇谈,海伦和乔莉母女之间奇特的关系本来就令他们感到好奇,现在居然发生了这么巧的事情,自然成了人们的谈资。当记者来采访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种奇异的现象:“也许是海伦有夜游症,也许是乔莉有幻觉,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种非常巧妙的安排,不管她们其中是谁出现了问题,都是为了避免这一灾难发生。”
在保险公司理赔乔莉的房子时,她只好住进了对面海伦的公寓。而海伦也非常欢迎母亲的到来,因为这件事让她认识到自己是多么渴望和母亲在一起,绝不能再因为往日的误会而错过与她相处的美好时光,否则将会悔之晚矣。让人诧异的是,自从爆炸案发生之后,海伦的夜游症也不治而愈了,当她第二天询问母亲自己是否又出现夜游的时候,乔莉说:“昨晚我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世界安静得就好像一个沉睡的婴儿一样!”
对于很多有点儿隔阂的母女来讲,也许只有在灾难来临时,彼此才会尽释前嫌,用亲情演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