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一次高速公路上的车祸,弗拉利达也许早就已经是一个幸福的新娘了!而现在,虽然她躺在病床上,却依然难以忘怀自己的男友乔治亚,他们曾经相爱的每一个甜蜜瞬间现在都成了对弗拉利达的惩罚,而危急时刻乔治亚挺身相救的那一刹那,更令弗拉利达每每思及都会泪流满面。这一切已经无法逆转,弗拉利达也从中更深地体会到了乔治亚的爱。
作为一对相恋多年并且准备结婚的恋人,弗拉利达和乔治亚是大家羡慕的对象,他们彼此之间矢志不渝,而且多年的培养让他们有了深刻的默契。每一次大家相约一起玩耍,只需要询问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喜好就可以,只要是乔治亚点的菜弗拉利达都非常喜爱,就像那是她最好的选择;而只要是弗拉利达安排的行程,乔治亚也总是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就好像自己真的是那么想的。
起初,朋友们觉得这对恋人有点儿甜蜜得过分了,他们不肯相信一个人可以这么准确无误地猜中另外一个人的心思。但是乔治亚和弗拉利达却一再证明自己真的可以猜中对方的心思,并且是丝毫无差。
在朋友相聚的时候,大家喜欢玩一种猜字游戏,一个人看到考官提供的词汇之后用各种身体语言来演绎这个词,或者是通过各种提示来暗示这个词,而另外一个人就要准确地说出这个词。这个游戏之中乔治亚和弗拉利达简直是无往不利的获胜者,每次只要他们两个人出马就没有猜不出来的词汇,甚至只要乔治亚说出一个提示词或做出一个动作,弗拉利达就可以瞬间准确地说出答案,就像她早就知道答案一样。朋友们怀疑他们作弊,但事实证明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在大家的祝福声中,乔治亚和弗拉利达终于决定结婚了,他们兴奋无比地宣布要在佛罗里达举办婚礼,邀请所有的朋友都到场参与这场盛宴。在结婚之前,乔治亚提出:“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我的祖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我结婚的那一天,一定要亲自去邀请她才能表达我的喜悦。”对于这个提议,弗拉利达自然表示百分百赞成,因为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在一个冬日的下午,这对甜蜜的恋人驾车驶上了佛罗里达州北部的75号高速公路,向着乔治亚祖母家而去。冬日的严寒之中他们依然感觉甜蜜且温暖,只因有自己最爱的人在身边,就算是飘雪的佛罗里达也显得那么可爱。
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乔治亚忽然问弗拉利达:“如果我们不能携手一生,我先你而去,你会怎么办?”弗拉利达笑着说:“亲爱的,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一辈子都携手,所以你的这个问题不成立。”
灵魂升入天堂
神话传说中,在灵魂升入天堂的途中,总是能感受着一路的风景,或是与曾经挚爱的朋友依依惜别,能经历这种濒死的体验,了无遗憾。
乔治亚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其实,我是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快乐。”弗拉利达把这句话当作乔治亚的爱情表白,她感动地握了握乔治亚的手,两个人甜蜜地对望了一眼:“我会的,而且我知道我们都会很快乐!”
这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次对话的意义,只认为这是恋人之间的互诉衷肠,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所发生的事却让这次对话成为他们的诀别之语。
在冬天的高速公路上,由于佛罗里达州寒冷的天气,路面有一层薄薄的冰。自恃开车技术一流的乔治亚自然不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么高超的驾驶技术,当他们进入盖恩斯维尔市以南地区时,前方的两辆大型货运汽车忽然发生了追尾,而毫无防备的后车则连续不断地冲进了火海之中,五辆大货车和至少十辆轿车撞在了一起,其中就包括乔治亚和弗拉利达所驾驶的车。
在一声呼啸之后,弗拉利达发现前面似乎爆起了一阵火光和烟雾,只见前面的那辆车一下子就撞在了大货车的车尾上,乔治亚在惊恐之中用力朝右打方向盘,这是一种人类避险的本能,因为他要逃离这场可能发生的撞击。但就在一瞬间,乔治亚想到坐在自己左侧的弗拉利达,如果方向盘朝右打,车的左侧极有可能会撞向货车,也许他可以保护自己免受致命伤害,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弗拉利达肯定会危及生命。而这一切思索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抑或乔治亚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他只希望让弗拉利达远离危险,方向盘在向右旋转了一圈之后,他毫不迟疑地将方向盘向左打去,将驾驶员送向了最危险的位置……
在一声巨响之后,弗拉利达已经失去了意识,当她再一次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只感到浑身酸痛,整个人倒栽在车厢里。耳畔是断断续续的火烧声和风声,没有人呼喊,也没有任何生物经过,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静止了一般。恍惚之间,弗拉利达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她不相信自己刚才还幸福地与爱人牵手,几秒钟之后所有的幸福都会被粉碎。“乔治亚,你在哪儿?”弗拉利达虚弱地发出了声音,她的眼睛被血迹和头发糊住,无法看清楚自己身边的情况。
此时的天色已经转暗,冬日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更像铁块一样沉重地压了下来。当弗拉利达努力想要找到乔治亚的位置时,才发现车体严重的变形已经让她无法摸到自己的爱人,她只能轻轻地用指尖碰触到乔治亚的小腿,感受到那是一条熟悉的牛仔裤,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乔治亚,你还好吗?”弗拉利达问,周围的寂静让她觉得莫名恐惧,不知道是否有人报警,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能赶过来,此时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受伤有多重,而是身边的爱人是否安全。可是乔治亚却没有给她回应,就像在剧烈的冲击之下昏迷过去尚未醒来一样。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弗拉利达看到远处有光在闪,警察已经到了现场,可是由于一片狼藉让他们无从下手,只能挨个儿检查车里是否还有幸存者。有人从弗拉利达的窗口走过,她看到一双警靴匆忙的脚步,可是她的嗓子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不能呼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走远。
弗拉利达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多,醒过来之后她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知觉,她感到胸腔被很大的力压住,似乎立刻就要碎裂,双腿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好像有血液在不停地往外冒。“再这么下去我肯定会死掉的!”弗拉利达想,她不能就这样等死,于是她努力让自己不再流泪,又一次尝试着用微弱的声音喊了乔治亚的名字。
这一次,乔治亚说话了!虽然弗拉利达所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阵气流一样微弱,但乔治亚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用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告诉她:“亲爱的,不要怕!”
沉浸在恐惧之中的弗拉利达一听到乔治亚的话,眼泪顿时喷涌而出,她努力想要说什么,但伤痕累累的身体已经无法提供给她更多的力量。她无法看到乔治亚的脸,但他的声音却在她的耳边坚定地响起:“亲爱的,你能动吗?”
弗拉利达努力试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右手被死死地夹住了,朝外拉一下就感到锥心刺骨的疼痛,她只好放弃。好在她的左手还能够轻微地做出一些动作,它一直紧紧抓住弗拉利达唯一可以碰触的乔治亚的裤子。弗拉利达试着将左手抽了出来,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传来一阵痛感,但好在还能忍受。
“很好!很好!你的手还可以动。”虽然弗拉利达没有讲话,但也许是乔治亚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声音之中略带一点儿兴奋地说:“你现在试试能不能摸到车上的电话按钮,那里有快捷方式可以让你拨通求救电话。现在外面一团糟,有几十辆车撞在了一起,我们要尽快地引起警察和医生的注意,否则就没救了。”
弗拉利达听着乔治亚的声音,内心逐渐变得平稳,她抹去自己脸上的血和眼泪,试着伸手去摸索电话按钮,可是努力了半天只能摸到一堆碎裂的车窗玻璃。手心里传来一阵疼痛,弗拉利达看不到自己的手上到底有多少伤口,但痛楚让她知道肯定伤得不轻。她用虚弱的声音说:“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怎么办?”
乔治亚似乎一直都不能动,他的腿也许是被夹住了,也许腿骨已经断裂,让他不能挪动分毫,但是对于弗拉利达的话他却听得非常清楚。等到弗拉利达尝试了半天后,他说:“不要急,我们一定会获救的,你放心。”
正说着话,弗拉利达听到车子外面传来一阵爆炸声。那一定是某辆车的油箱忽然爆炸了,这样的事情在车祸之中是最可怕的,很多人受伤之后没有来得及脱离车体,就会被这种爆炸直接送上天堂。弗拉利达很担心自己的车子也会爆炸,而那辆车爆炸的同时也吸引了更多的警察和医护人员,他们快速地朝着爆炸点聚拢,想要救出更多的伤者,而弗拉利达的车则再一次被忽略了。怎么办?弗拉利达又一次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离死不远了,油箱里不断有汽油滴漏出来,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也许自己会成为下一次爆炸的牺牲品。
乔治亚似乎感受到了弗拉利达的恐惧,他的声音从弗拉利达的耳畔再一次传来:“亲爱的,不要怕,我们不会在这里遇难的。你试试手上能摸到什么,也许你可以用它来捶击车子,引起外面的注意。”
要想获得救助,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弗拉利达知道自己一定要自救,否则等待两个人的结果就只有死了。
“你不能吗?我的手好痛,你试试敲打窗子!”弗拉利达虚弱地对乔治亚说,截至目前,他似乎一直在指导弗拉利达做各种尝试,但他自己却一点儿都不愿意动手。弗拉利达猜想也许是他受伤了,但她又不愿意承认这种猜想,于是她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对乔治亚说:“你快试试!”
乔治亚沉默了,他半天都没有作声。弗拉利达想他也许是在试着寻找什么东西来敲打,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难道乔治亚的手已经受伤不能动了吗?这简直是一个更坏的消息!
弗拉利达喘息了一会儿,轻声问:“亲爱的,你还能动吗?”乔治亚还是没有出声,回答弗拉利达的只有呼呼的风声。这个冬日的夜晚因为车祸而显得格外寒冷,寒风从碎裂的车窗玻璃里不断灌进来,身体的热量被它们无情地带走了,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车压死也会因为寒冷而冻死。弗拉利达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乔治亚身上,那个曾经在她痛苦时安抚她的人,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全力以赴的人,此时却沉默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沉默简直是在宣判死刑,让弗拉利达早已达到恐惧极限的心再一次紧绷,连身上不断袭来的痛苦也似乎瞬间加倍了。
“我不能动了……”过了半晌,乔治亚虚弱的声音才传过来,在呼啸的风声里,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细微,不仔细去聆听已经无法捕捉到。但弗拉利达还是听到了,她忍不住又开始啜泣,可是刚哭了两声便感到胸腔一阵疼痛,让她由哭泣变成呻吟。
乔治亚细微的声音又说:“但你还可以动,所以我们是有救的。快,快按照我说的,敲打车子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弗拉利达还是不能动,她很想按照乔治亚所说的那样去做,但现在她的身体早就已经脱离了管制,似乎任性地抗拒着主人的命令,不肯按照她所希望的那样去做任何事。她咬紧牙关,想要将左手从身侧伸出窗外,可是这一个小动作任她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完成。
“你一定可以!你一定可以!你还记得我们约好要快乐地活下去吗?不要放弃!”乔治亚似乎感受到了弗拉利达的努力,一直在用虚弱的声音鼓励她。而弗拉利达听着乔治亚的声音越来越小,知道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自己再找不到求救的方法,也许两个人就真的要葬送在这里,葬送在他们原本要去散播喜悦的道路上。
当一个匆忙的医生抬着伤者从马路上跑过的时候,他眼尖地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动,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手从一辆侧翻在地的车里伸出来,正虚弱地拍打着地面。“这里有人还活着,快!”医生立刻带人冲了过来,他们切割了车门,终于将弗拉利达救了出来,而获救的时候她已经呈昏迷状态。
三天之后,弗拉利达在医院中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雪白让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而护士则告诉她:“这里是盖恩斯维尔医院,你受伤了,不过已经脱离了危险。”
“乔治亚在哪儿?”弗拉利达问,她最希望知道的是乔治亚伤情如何,有没有和自己一起获救。但是护士却说:“这一次伤员太多了,我需要查询之后才知道。”
弗拉利达为护士提供了乔治亚的全名,希望她可以代为查询乔治亚的床位。可是护士却回来告诉她自己没有找到这个人:“也许他被收容在别的医院。这一次受伤较重的人都被就近安排进了盖恩斯维尔医院,其他伤势较轻的人被送到了较远的一家医院。这么说来,也许是一件好事。”虽然护士好意地安慰弗拉利达,但她却有点儿疑惑。她模糊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自己尚有一只手可以活动,而乔治亚则全身受到重创已经没法动了,怎么可能他的伤势比自己还轻呢?不过转念又一想,也许他的伤只在手上,其他部位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想到这里,弗拉利达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拜托护士继续帮自己打听乔治亚被安排在哪一家医院。
两天之后,弗拉利达的身体开始逐渐好转,可以拄着拐杖自己下地了。但是她还没有查到任何一家收容乔治亚的医院,难道是他们搞错了名字?
等到她被允许走出病房之后,弗拉利达立刻找到警察想要一问究竟。“他叫什么名字?”警察一脸严肃地问。弗拉利达立刻提供了乔治亚的全名,还仔细描述了他的外貌特征,但是警察在埋头查询了一番之后却告诉她:“他没有被任何一家医疗机构收治,因为……他已经死了。”
“你一定搞错了!他当时还能说话,怎么会死呢?”弗拉利达大声反驳警察的话,可是那名警察却一脸抱歉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警察告诉弗拉利达,从地上的刹车痕迹来看,他们的车原本在急刹车的时候掉转了方向,将乔治亚所在的驾驶座直接撞击在前方货车的车尾,导致整辆车都侧翻了。根据法医的检测显示,乔治亚伤及大脑和整个胸腔,当场毙命。当警察和医生将他们的车锯开的时候,他早已血肉模糊,所以只能救助尚有呼吸的弗拉利达……
“可是,我明明听到了他对我说话,如果不是他告诉我要求助,也许我就会在车里等死。他怎么可能是当场毙命呢?”弗拉利达无法接受这个解释,认为警察一定遗漏了什么。可是法医却用充足的证据证明乔治亚在撞击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生命能力,他不可能再对任何人说话。
“他真的对我说话了,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弗拉利达泪流满面。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无法接受爱人离世的事实而神志不清,但她坚持认为乔治亚当时真的活着。
唯一相信弗拉利达的是她的朋友马库斯,他在一所大学进行心理学研究。马库斯告诉弗拉利达:“也许那一刻,乔治亚的身体已经死去,但他的精神却还存活着。和你的对话并不是他的身体发出,而是你们心灵之间存在的感应,他通过这种精神力量告诉你自救的办法。”
在弗拉利达的内心深处,她相信马库斯所说的是真的,因为乔治亚在自己耳畔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晰,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样指导自己去做。而多年来两个人之间累积的默契和超乎寻常的感应力,让她及时接收到了乔治亚的指示。既然乔治亚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努力了那么久,那么自己又怎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呢?弗拉利达领悟到那一刻乔治亚对自己所说的话,她知道唯有好好地活下去才是对乔治亚最好的回报。她想起那天在车上乔治亚对自己所说的话:“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快乐。”
是的,虽然现在乔治亚不在她的身边,但弗拉利达却相信他没有离开,他会一直看着她过着幸福的生活,而她则要以对生活加倍的珍惜和更加积极的生活态度来让乔治亚获得安息。
拉斐尔《以西结的幻觉》
如果一个人感受到了异世界的情形,或者只是看到了未来,那么我们可能会说,这是一种幻觉,而不认为他拥有一种超感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