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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青 凤

太原的耿家,原来是个大户人家,后来家道衰落,很多住宅都废弃了。于是,这些荒废的园子里经常发生一些怪事,譬如,堂门自开自关,吓得家人半夜里惊叫不已。耿家的人十分恐慌,便搬到了别处居住,只留下一个看门老头。这样一来,耿家院宅更加荒凉了,有时却能听到楼里传来欢歌笑语。

耿家有个侄儿叫去病,为人狂放不羁,不信鬼神。 他对看门老头说:“你如果听见什么动静,就赶快去告诉我。” 一天晚上,老头看见楼上灯光忽明忽灭,连忙跑去告诉耿生。耿生硬要闯进去看一看,老头劝阻不住,只好让他进去。

【他对看门老头说:“你如果听见什么动静,就赶快去告诉我。”】

分析:对这座院子里的怪事,别人躲都来不及,耿生却故意要去看看。一句话就写出了他狂放的性格。

耿生对这里的路径十分熟悉,他拨开蓬蒿,七拐八弯便上了楼。到了楼上,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现象。穿过楼道时,他听见有人在 窃窃私语 。循着声音偷偷看去,看见里面点着一对大蜡烛。一个身穿 儒服 的男子坐在正面,一个妇人坐在他对面。这两人都有四十多岁。男子左边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右边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四个人围坐谈笑,桌上摆满了酒菜。

【窃窃私语】

窃窃,形容声音细小;私,私下。背地里小声说话。

【儒服】

是我国古代儒士所穿的服饰,峨冠博带,风度翩翩。后来泛指读书人穿的衣服。

耿生突然闯进去,笑着大声说:“有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来了!” 那几个人十分惊慌,纷纷躲避,只有那个男子质问道:“你是什么人,竟闯入别人闺房?”耿生说:“这本是我家的闺房,被你强占了。你们在这里饮酒,却不邀请主人,是不是太吝啬了?”那男子看了看他,说:“你不是主人。”耿生回答:“我是狂生耿去病,是主人的侄儿。”那人敬重地说:“久仰大名!”于是请他入席,并叫家人重摆酒菜。

耿生毫不客气地坐下,和男子对饮起来。耿生说:“我们也算是 通家 了,你叫他们出来一起喝酒吧。”那男子便喊了一声:“孝儿!”那个年轻人应声而入,男子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儿子。”年轻人作揖后也坐下了。耿生问他们的家世,那男子说他姓胡。耿生生性豪爽,也不多问。孝儿也很爽朗,两个人谈得十分投机。耿生二十一岁,比孝儿大两岁,因此叫他弟弟。

【通家】

世代交好之家,指两代以上彼此交谊深厚,如同一家。

胡公子问耿生:“听说你祖父写过《涂山外传》,你知道吗?”耿生说知道。胡公子说:“我便是涂山氏的后代。唐朝以后的家谱族谱还能记得,五代以上的没传下来,请公子赐教。”耿生简要地讲述了涂山氏帮助大禹治水的功劳,他有意夸张,说得胡公子高兴不已,吩咐孝儿说:“今天很荣幸地听到了许多不知道的事。公子不是外人,去请你母亲和妹妹来,让她们也知道我们祖先的功德。”孝儿便进入帏帐,不一会儿,夫人带着女儿青凤出来了。

耿生打量青凤,见她体态娇美,眼如秋波,聪慧又漂亮。胡公子介绍说:“这是我的妻子和侄女青凤。青凤很聪明,记性好,所以让她来听听。” 耿生又讲了一些历史故事,一边喝酒,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凤。青凤觉察到了,便低下头。耿生带着几分醉意大声地说:“如果能得到这样的美女,皇帝我也不当!”那妇人见他有了醉意,便和青凤起身进屋了。

耿生回到家中,始终忘不了青凤。到了晚上,他又进到楼里。只闻到满屋幽香,整整一夜不见胡公子等人的踪影,也没有任何声音。为了能再见到青凤,耿生与妻子商量,要把家搬进去。但妻子不同意。耿生就一个人住在楼下读书。

第一天晚上,忽然跳出一个黑鬼,结果鬼反而被他吓跑了。第二天晚上,耿生刚要熄灯睡觉,忽然听见楼后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他急忙去看,发现房里有烛光,原来是青凤在里面。青凤看见耿生,吓得赶紧关上门。耿生跪在门外,说:“我不怕险恶,是为了再见到你。”青凤小声说:“我叔叔怕你狂放,所以昨晚变鬼来吓唬你,而你竟然不怕。因此,他们已找好新居,正在搬东西,留我一人看守。我虽与你有缘,但过了今夜,相思也无用。”

耿生苦苦哀求,青凤便让他进了屋子。两人正在说话,胡公子忽然推门而入,责骂青凤道:“你败坏我门户!还不快滚!”青凤又羞又怕,低着头跑了。耿生见青凤挨骂,十分难过,大声道:“罪过在我,与青凤无关!要惩罚就惩罚我吧。”胡公子看他一眼,出门不见了。耿生大声喊着:“青凤!青凤!”可是久久都没有声音回应他。

从此,这座宅院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耿生的叔叔听说后,便将房子卖给了他。耿生十分高兴,很快就全家搬了进去。

这年清明节,耿生扫完墓回家时,看到猎狗紧紧追两只小狐狸。一只朝野外跑去,另一只却惊慌地跑到路上,看见他竟依依哀哭,垂耳藏头,好像在向他求救。耿生可怜它,便解开衣服,把它包起来,抱回了家中。回到家,刚把它放到床上,狐狸突然变成了青凤。耿生 喜出望外 ,青凤说:“刚才与丫头做游戏,想不到发生意外。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请你不要因为我是狐狸而嫌弃我。”耿生便安排青凤住了下来。

【喜出望外】

望,希望,意料。由于没有想到的好事而非常高兴。

两年多过去了。一天晚上,耿生正在读书,孝儿突然走进书房。耿生赶紧放下书本,问他从何处来。孝儿跪在地上哀求说:“我父亲遭到大祸,只有你才能救他。他本来想亲自前来,可是恐怕你不答应,所以才让我来。”耿生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孝儿说:“你认识莫三郎吗?”耿生说:“他父亲与我父亲是同一科考中的世交。”孝儿说:“他明天要路过这里,如果他有猎获的狐狸,请你把它要过来。”耿生故意说:“当初他羞辱我和青凤。现在除非青凤来,我才肯助他一臂之力。”孝儿流着泪说:“青凤妹妹已经死在野外两年多了。”

第二天,莫三郎果然来了。他骑着大马,一大群随从前呼后拥。耿生出门迎接,见他的猎物很多,其中有一只黑狐狸,毛皮上沾满了血污,但皮肉尚存温热。耿生对莫三郎说:“我的皮大衣破了,希望能得到这只狐狸的皮来缝补。”莫三郎慷慨地将黑狐赠给了他。耿生转身将它交给青凤,然后请莫三郎喝酒。客人走后,青凤把黑狐抱在怀里,整整过了三天它才苏醒过来,转身下地变成了胡公子。

青凤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叔父,叔父感激耿生的救命之恩,并向他道歉。青凤说:“我和孝儿哥哥很久不见,请叔父同意他来这里居住。”胡公子答应了。很快孝儿一家便搬了过来。耿生经常和孝儿在书房谈古论今,他的孩子长大后,就请孝儿做老师。孝儿 循循善诱 ,是个好先生。

【循循善诱】

循循,有次序的样子;善,善于;诱,引导。指善于引导别人进行学习。

别人听到鬼神之类的事情,都吓得远远躲开,耿生不但不躲,反而主动找上门来,还把狐仙变的鬼都吓跑了。他可以称得上是“勇者无畏”。面对未知的事物,怀有畏惧之心,是非常正常的,可如果因此就丧失了探索的勇气和信心,那可能会和成功的机遇擦肩而过。勇者无畏,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需要勇往直前,能够低头,懂得退让,也是真正的勇者。 kMm4soBMnZQ59p/eB5jmoBzS4BHTWwbj5+KF7m1apLUq6lKZ4vDE3aPgabnLFs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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