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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劳山道士

有一座在海边的名山,叫劳山,据说山上有很多仙人。离山几百里的淄川县,有个姓王的读书人,是官宦人家的后代,因为排行第七,所以被人称作王七。

王七从小就仰慕仙人,喜欢道术,于是前去劳山游历,希望能遇到仙人。王七登到山顶,有一座道观,十分幽静。一个道士坐在蒲团上,虽然白发垂肩,却神态自若,气度不凡。王七立即上前行礼并与这位道士攀谈起来。道士的谈吐十分精深玄妙,令王七心悦诚服,便请求拜道士为师。 道士说:“你从小娇生惯养,恐怕吃不了苦。” 王七坚定地回答说:“我能。”这个道士的徒弟很多,傍晚都到齐了,王七向他们一一行过见面礼,便留在观中学道。

【道士说:“你从小娇生惯养,恐怕吃不了苦。”】

分析:道士一开始便强调学法术要吃苦,也预示了王七的半途而废。

第二天凌晨,道士把王七叫去,给他一把斧子,叫他随徒弟们一起进山砍柴。王七恭恭敬敬地听从师父吩咐,随大家进山去砍柴。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王七的手和脚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他实在忍受不住了,便暗地里产生了回家的念头。

有一天晚上,王七回到观中,看见师父陪着两位客人在饮酒。这时天色昏暗,还没点灯烛。只见师父用纸剪成一面圆镜,粘贴在墙壁上。不一会儿,便如同明月照耀,满屋生辉,屋子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众徒弟围绕侍候,忙个不停。

这时一位客人说:“今天这样的 良宵美景 ,实在是赏心乐事,大家不能不共享快乐。”于是师父从桌上取下一个酒壶,赏给徒弟们,并且嘱咐他们尽情痛饮,一醉方休。 王七心想:门徒七八个人,一壶酒哪能个个都喝得到? 于是众门徒纷纷找杯子、找碗,抢先喝酒,唯恐轮到自己时酒壶空了。然而来回地斟酒,壶中的酒却一点儿也不见减少。王七心中暗自称奇。

【良宵美景】

夜晚宜人,景色美好。形容美好的夜晚和景色,也作“良宵好景”。

【王七心想:门徒七八个人,一壶酒哪能个个都喝得到?】

分析:王七的疑问,也是众徒弟的疑问,所以大家抢着喝。然而酒壶始终不空,更突出了道士法术的神奇。

过了一会儿,另一位客人说:“多谢主人赐给明月照明,不过,像这样默默地饮酒,也未免太乏味了,为何不把嫦娥从月宫中请来?”王七见师父将手中的筷子向墙上的月宫中抛去。不一会儿,便见一位美人从月亮中走出。开始还不满一尺,到了地上就与常人一般高了。她腰肢纤细,面容秀美,步履翩翩地跳起了霓裳羽衣舞。一曲舞罢,又唱道:“神仙啊神仙,你们还回来吗?为什么把我幽禁在广寒宫中啊?”歌声婉转悠扬,如同洞箫中吹出的音响。唱完了,她轻盈地旋转起来,一跃登上了桌子。大家正惊奇地注视着,那仙女已还原成一根筷子。师父和客人相视大笑。

客人又说:“今晚真是畅快,可我已经喝醉了,实在不胜酒力。你们到月宫为我饯行可好?”于是三人移动酒席,渐渐进入月中。众徒弟看三人坐在月光中饮酒,连胡须眉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如同镜中的人影一样。又过了一会儿,月光渐暗。

有一个门徒点上蜡烛进来,却只见道士一个人坐在桌旁,客人已经不见踪影,桌上 残羹冷炙 还在。回头再看墙上的月亮,只是一张如同镜子大小的圆纸而已。道士问众徒弟:“喝够了吗?”众人齐声回答:“够了。”道士说:“既然喝够了,就早早睡觉,不要误了明天砍柴割草。”众徒弟连连答应,退了出来。王七心中暗暗羡慕师父的道术,便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残羹冷炙】

炙,是烤肉;羹,用蒸煮等方法做成的汤。指吃剩下的饭菜,也比喻别人施舍的东西。

又过了一个月,王七实在吃不了苦,而且道士还没有传授给他任何法术。他再也不愿意等待了,便向师父告辞。王七说:“弟子 跋山涉水 ,走了好几百里路,来找仙师求教,纵然不能求得长生不老之术,还请仙师传给我一点小小的法术,让我也稍感安慰。现在已过去两三个月了,每天只不过是上山砍柴,早出晚归。弟子在家时,还真的没有吃过这种苦。”

【跋山涉水】

跋山,翻过山岭;涉水,用脚蹚着水渡过大河。翻山越岭,蹚水过河,形容历经路程的辛苦。

道士笑着说:“我早就说你吃不得这个苦,果然如此。明天早上就打发你动身回家吧。”王七说:“弟子在这里也劳动几个月了,请师父传授点小技给我,也不枉此行了。”

道士问:“你想学点什么法术?”王七说:“我常见师父行走时,无论多么坚硬的墙壁也不能阻隔。只要能学到这一个穿墙术我就满足了。”道士笑着答应了。

道士把穿墙的口诀传授给王七,叫他自己念咒语,念完,喝了声“过去!”王七面对墙壁,不敢进去。道士说:“你试着往里去。”王七便往墙里走去,可是走到墙根时却又止步不进。道士说:“你低着头猛然朝里进,不要犹豫!”王七按照师父的话做,在离墙几步时,猛地向墙壁冲去。到了墙边,面前好像什么东西也没有一样。等他回头看时,自己已经站在墙外了。王七心中大喜,进去谢过师父。

道士叮嘱说:“回去以后,一定要去掉私心杂念,否则就不灵验了。” 说完,赠送了路费让他回家。

【道士叮嘱说:“回去以后,一定要去掉私心杂念,否则就不灵验了。”】

分析:道士的叮嘱,说明法术不是任何时候都灵验的,为王七丢丑埋下了伏笔。

王七回到家中,逢人便吹嘘自己遇到了神仙,学到了法术,无论多么坚硬的墙壁也能一穿而过。他的妻子不信,王七便模仿在劳山的做法,在离墙几尺远处,猛地一下往里冲。结果一头撞到墙壁上,跌倒在地。妻子把他扶起一看,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像个大鸡蛋似的。众人哈哈大笑,都开他的玩笑。王七又愧又恨,在心中暗骂老道士没安好心。

异史氏说:“听到这件事的人没有不开怀大笑的,然而大家不知道,世界上的王生其实很多。”

王七兴高采烈地以为学到了神仙法术,结果却在家人面前出了丑。老道士是骗子?还是王七想炫耀所以使法术失灵了?无论何时,总想走捷径、不劳而获的人,最终是会付出代价的。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有踏踏实实地付出,才能收获成功的果实;只有坚持不懈地努力,才能换来美好的明天。 4pr67vwTOaiph+SXQOfo1TEkCGYQD80g/yObGNjJ96kXWysFnYoGG62DAoXPG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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