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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
陆虞侯火烧草料场
豹子头血洗山神庙

没两日,林冲和两位公差到了沧州。在路上他了解到此地有个柴进柴大官人,江湖上人称小旋风,是大周柴荣的子孙,家里有太祖皇帝赐予他家的誓书铁券。此人专爱结交天下好汉,对过往的囚犯很是照顾。所以林冲想先去投奔柴进,日后好有个照应。

他们寻到柴府,不巧正赶上柴进出去打猎,可能晚上还会在当地留宿。林冲叹气:“看来我没这个福。”转身和两个公差再回旧路,心中愁闷。 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处林子深处,有一簇人马飞奔而来。数十匹骏马嘶鸣,两三面绣旗弄日。中间一人,骑着一匹雪白卷毛马。他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十四五年纪。带一张弓,插一壶箭。 林冲想:“莫非这就是柴大官人?”但也不敢问。没想到那人纵马上前,先开口问:“这位带枷的是何人?”林冲躬身报上姓名。那人久闻他的大名,自报了家门,果然是柴进,两人 一见如故

【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处林子深处,有一簇人马飞奔而来。数十匹骏马嘶鸣,两三面绣旗弄日。中间一人,骑着一匹雪白卷毛马。他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十四五年纪。带一张弓,插一壶箭。】

分析:这一段描写,突出了皇室后代的尊贵和气势,与常人不同。

【一见如故】

故:故人,老朋友。初次见面就像老朋友一样,形容初次相见就情投意合。

柴进引林冲等人回到府上,好吃好喝地招待林冲住了好几日。五六天后,两个公差催促起行,好回去交差。柴进写了两封书信,对林冲说:“这里的府尹和我交情不错,牢房管营、差拨也都得过我的好处。你递上信,他们自会照料你。冬天的棉衣,到时我会派人给你送去,多加保重。”并送了林冲二十五两银子,给公差五两银子。次日清晨,林冲仍旧戴上枷,感激地辞别了柴进。

林冲进了衙门,见过府尹,府尹将林冲收监,写了回文。公差领了回文,回东京去了。牢里的犯人都来看林冲,对他说:“这里的管营和差拨,十分害人,专门诈人钱物。若给得多了就待你好;若给得少了,让你求生不生,求死不死!”林冲心里暗暗感激柴进,心想:“要是没有柴大人,怕是活不了多久啊。”果然,牢房管营、差拨见了信和银子,都对他不错,还让他装病,省去了一百 杀威棒 。管营派他去看守天王堂。差拨说:“这对你是十分照顾了,每日只要扫扫地、收拾香炉就行了。”林冲见这般轻省,就此谢过了,心想:“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杀威棒】

旧时犯人收监前,常先施以棒打,使其慑服,称“杀威棒”。此棍一挥下,即便是强壮之人,非养个一两个月难得痊愈。不过这杀威棒算是额外之刑,可打可不打,通融得好,自然可免。

自此林冲在天王堂住下,每日认真干活,一晃过了四五十日。管营和差拨得了贿赂,日久情熟,由他自在,也不来管他。转眼入了深秋,柴大官人又派人送来冬衣和银两。满牢房的犯人,也得林冲救济。

一天,林冲忙完庙里的活,出去闲逛,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酒保李小二。当初在东京时,李小二不得已偷了店主人家的钱财,被捉要送到官府问罪,是林冲为他说情,又把钱赔给店家,让他免吃官司;李小二没脸再在东京待着,又是林冲给他盘缠,送他离开。今日两人在这里相见,真是喜出望外!

李小二见此,便把他请回了与妻子共同经营的小店里,并叫妻子王氏出来拜见恩人。小两口儿欢喜地说:“我们现在无亲无故,今日得恩人到来,真是喜从天降。”林冲说:“我现在是犯人,恐怕会连累你们。”李小二说:“谁不知恩人大名?可别这么说!以后恩人的衣服,就拿到家里来浆洗缝补。”当下做了最拿手的饭菜,拿出最好的酒招待林冲,晚上又送他回天王堂。次日又来相请,此后李小二隔三岔五地送汤送饭给他,王氏又帮他拆洗被褥棉衣,洗洗涮涮。 林冲见他两口儿恭敬孝顺,也时常给二人一些银两当本钱。

【林冲见他两口儿恭敬孝顺,也时常给二人一些银两当本钱。】

分析:不管是牢房的犯人,还是李小二,林冲在钱上并不吝惜,可见林冲真是好汉,而非贪财如命的人。

话休絮繁 。秋去冬来,北风萧萧,厚云遮日。这一日,李小二店里来了两个人,前面那人是军官打扮,后面像是个跟班。二人进了房间坐下,拿出一两银子,对李小二说:“只管拿好酒来,客人到后,要上好菜。”并且让他去请管营和差拨两人来。管营、差拨来后,问那人姓名,那人说有书信,也不说,只是让小二准备酒菜。酒过十几杯,那人对小二说:“我们有人会烫酒,我若不叫你,你就不要再进来了。”

【话休絮繁】

长话短说,不要絮叨繁乱、毫无头绪的内容。

李小二应了,出来后偷偷叫来妻子,悄悄地说:“我觉得他们很是可疑,一来他们是东京口音,军官打扮,二来他们不报名字,神神秘秘,我听见差拨说了一句‘高太尉’,别是与恩人有什么关系,你到阁子后面去听听。”王氏说:“去找恩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吗?”李小二说:“那可使不得。恩人是个性急的人,万一真是那日说的陆谦,怕是得杀人放火了。”王氏一想还真是,马上去偷听。她听了一个时辰,回来说:“他们说话很轻,听不太清。后来看见那个军官模样的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用帕子包的东西,大概是金银,递与管营和差拨。只听差拨说:‘包在我身上,好歹结果了他性命。’”李小二听得七上八下。过了半个时辰,那些人吃完走了。

他们刚走一会儿,林冲来了,笑着和李小二打招呼:“李小二,最近生意不错啊!”李小二连忙带林冲找了个僻静的屋子,说:“恩人,我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于是将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和盘托出。林冲吃了一惊,根据他所描述的那个军官的长相,除了陆谦还能是谁!气得林冲说:“好你个恶人,到今天还不放过我!竟然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害我!”

林冲怒火中烧,先去街上买把 解腕尖刀 ,带在身上。前街后巷,挨着个地搜寻。李小二夫妻两个都捏着两把汗,当晚无事。次日天明林冲带了刀,又去沧州城里城外、大街小巷,足足寻了一日。牢城营里,都没动静,林冲来找李小二,说:“今日又无事。”李小二说:“恩人,只愿如此。多提防就好。”林冲在街上寻了五日,也没见到陆谦的影儿。

【解腕尖刀】

解是割的意思,解腕即为割腕。是古代较普遍的刀具,一般尖长柄短;类似单刃匕首。

第六日,管营叫林冲到点视厅上,说:“你来这里有些日子了,做得不错,看在柴大官人的面上,我给你个好差事。东门外十五里处有个大草料场,你去看守吧,那里每月来送草料的人,还会送些碎银给你。你也好攒点钱。明天就去吧。”林冲谢过后,来到李小二家,将这一消息告诉他们。李小二说:“这是个肥差。恩人凡事小心就好。只是小人家离得远了,过几日腾出工夫,一定去看望恩人。”

第二日,林冲收拾完毕,带了尖刀,拿了条花枪,与差拨一同辞了管营,前往草料场。此时正值严冬,彤云密布,寒风渐起,纷纷扬扬下起雪来。雪越下越密,顷刻四野难分路、千山不见痕。

草料场有七八间草屋,中间两座草厅。进了厅里,差拨吩咐看草料的老军与林冲做交接。老军将钥匙、账目、物品尽数都交给林冲,又指着墙上挂的一个大葫芦,说:“往东三里有个市镇,想吃酒了到那里去买。”一会儿,差拨和老军都离开了。林冲生着火,烤了一阵,仍感到身上冷,仰面看这草屋,发现四面漏风,摇摇欲坠。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屋如何撑得住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找个泥水匠来修理。今夜我还是去买点酒,暖暖身子吧!”于是起身,他用花枪挑了葫芦,往东走了三里,果然有个市镇。店小二一见葫芦,说:“原来是草料场新来的军爷。”当下斟三杯酒,切一盘牛肉,算是为林冲接风。林冲吃了,又买几斤牛肉,吃了十多碗酒。他感觉暖和了,又打一葫芦酒,用花枪挑了,剩下的牛肉包上,揣在怀里,起身离开。

一开门,风雪一下迎了进来。天色黑沉,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刺骨北风呼啸而来,林冲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草料场。 他开门一看,不禁叫苦,原来那两间草厅,已被大雪压塌。真是 天理昭然 ,佑护善人义士,林冲要不是去买酒,怎么躲过这一灾?林冲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再烧起来,搬起破墙壁,一看早就灭了。这天寒地冻的,去哪儿躲避呢?林冲想到临来的路上,有一座山神庙可以安身。他打算到那儿先对付一宿,于是找了一床被子,卷起来,依旧把门拽上锁了,往山神庙走去。

【一开门,风雪一下迎了进来。天色黑沉,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刺骨北风呼啸而来,林冲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草料场。】

分析:“迎”突出了风雪之猛,为下文草厅塌了做了铺垫。

【天理昭然】

上天能主持公道,善恶报应分明。

林冲进了庙门,从旁边搬来一块大石头,将门顶上。他抖了抖雪,转了一圈,既没邻舍,又无庙主。林冲把半湿衣服脱下来,找一地儿坐下,用被子将自己一卷。拿起葫芦冷酒,就着怀中的牛肉慢慢地吃起来。正吃得津津有味,只听得外面噼噼啪啪地响,林冲跳起身来,从墙壁缝里看去,没想到是草料场着火,眼看那熊熊烈火越来越大,火光冲天,红透山庙。他赶忙拿了花枪,要开门救火,只听得门外有人说话,林冲觉得奇怪,就伏门而听。听到三人的脚步声,直奔庙里来,他们用手推门,因里面有石头堵住,没推开。三人就站在庙檐下一边看火,一边聊起天来。林冲听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他早就听出这三人的声音,分别是仇人陆谦、奸人富安和那个差拨。此时他已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提着花枪,踹门而出!三人回头一看,哪想到是林冲,顿时魂飞魄散,慌不择路。林冲大喊:“泼贼,哪里逃!”举手一枪,先打翻差拨。接着追上富安,一枪刺中后心。陆虞侯叫声:“饶命!”林冲迎上去,揪住他的衣服,怒喝:“畜生!我与你自幼结交,情同手足。你为何三番五次害我,你饶得我命了吗?”将他摔翻在雪地里,一枪毙命。差拨爬起来想逃,林冲抢上前将他杀死。林冲割下三颗人头,摆到山神前供桌上,将葫芦里的冷酒一饮而尽,提上花枪,向东走去。

作为与林冲自幼相交多年的好友陆谦,在林冲危难之际,非但不救,还参与了陷害林冲的全过程。他一心想借着害死林冲而飞黄腾达,殊不知“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幻想着加官晋爵,却是在为自己一步步地挖掘坟墓。自古“邪不压正”,千万不能做这种损人利己、陷害别人的小人! Ddl805XEPo2XrUOPqVC04A+dTAT7kAaLlPt+BieHx83bH2e0p9ch/niFhKFG8l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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