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郑屠被家人抬回屋去,不到半日便呜呼死了。郑屠家人将鲁提辖告到衙门。衙门前去抓人,才发现他已经逃跑了,于是写了抓捕文书,画了鲁达的样子,四处通缉他。
鲁达离开渭州后,东奔西躲,好像失群的孤雁,漏网的活鱼,脚快似临阵战马,心急如热锅蚂蚁,匆匆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逃生不避路,到处便为家”。 这一天他来到代州雁门县的一个十字街口,见一群人围在那里看什么,他也挤进去看。不料身后一个人突然抱住他,叫:“张大哥,让我好找,原来你在这里。” 鲁达回头一看,没想到是在渭州酒楼上救了的金老汉。老人将他带到僻静处,说:“恩人,你好大胆!如今到处张挂榜文,出一千贯赏钱捉你,你还凑过去看!”鲁达笑,说:“我不认字,多亏遇到你,你怎么在这里?”金老汉说:“我们那日离开后,怕郑屠知道我们的去处,会派人追来,所以没回京师,打算北上。在这里遇到以前的邻居,他帮小女做了媒,嫁给这里的大财主赵员外。我们现在是 衣食无忧 ,我女儿常说全赖恩人相助,才有今日。我女婿也喜欢舞刀弄枪,不如恩公到府上与他们见上一见吧!”
【鲁达离开渭州后,东奔西躲,好像失群的孤雁,漏网的活鱼,脚快似临阵战马,心急如热锅蚂蚁,匆匆忙忙行过了几处州府,正是“逃生不避路,到处便为家”。】
分析:通过四个动物的比喻,能够更加强烈地感受到鲁达逃亡时胡走乱撞的心情和样子。
【衣食无忧】
衣物食物应有尽有,不用担心。
鲁提辖无处可去,便随着金老汉来到家中,几人相见很是欢喜。金翠莲已不再是从前瘦弱的样子了。他们立即吩咐下人买了鲜鱼嫩鸡,做了一桌子好菜。又向恩公磕头谢恩,鲁提辖赶紧搀扶。晚些时候,赵员外回来,金老汉给二人引见了,赵员外便留他在府上住下。过了六七天,官府抓捕的风声紧了,鲁达怕连累赵家,打算离开。眼见局势不好,赵员外问鲁提辖,可否愿意出家当和尚,以此躲避追捕。鲁达略微沉吟,说:“有一稳妥之处,总比四处逃命好,就按员外的意思办!”
当下,赵员外吩咐下人收拾了衣物盘缠、礼物供品。次日一早,赵员外与鲁达坐轿前往五台山。二人进了文殊寺,赵员外向智真长老说明来意。管事的众僧见鲁达目露凶光,不像出家之人,怕招致祸端,将长老叫到后面,建议不要收留。长老焚了一炷香,入定了。一会儿长老醒来,说:“此人是天星下凡,心地刚直,虽然眼下凶顽,日后必成正果,你们都不及他,只管剃度。”
长老选了时辰,鸣钟击鼓,在法堂内召集五六百僧人,整整齐齐,尽披袈裟,分作两班。 鲁达被引到法座下,净发人将他头发都剃了,正要剃胡子时,鲁达说:“留点给洒家吧。” 众僧忍笑不住。智真长老说,“寸草不留,六根清净,尽皆剃去!”并赐他名为智深,给了法衣袈裟,教了佛门戒律。赵员外谢了,告别下山。
【鲁达被引到法座下,净发人将他头发都剃了,正要剃胡子时,鲁达说:“留点给洒家吧。”】
分析:这一处描写,体现出鲁达率直又有些粗野的个性,为鲁达大闹五台山埋下了伏笔。
鲁智深虽已出家,但他生性粗犷,守不了佛门清规,常常惹得僧人们不满。转眼四五个月过去,已是初冬天气,鲁智深久静思动。这日,万里晴空,他走出山门,来到半山亭上,想到多日不曾吃酒吃肉,心中好不烦闷。正想呢,就见远远地走来一个挑酒的汉子。鲁智深喜上眉梢,跑去买酒喝,那汉子看出他是五台山的和尚,不敢卖给他。鲁智深气得冲他肚子就是一脚,卖酒汉疼得半天起不来。鲁智深一手提起酒桶,进了亭子打开就吃,没一会儿就吃完了,高兴地说:“明日到寺里来拿酒钱。”那汉子哪敢要钱,挑着桶飞似的逃下山去。
鲁达回到寺院时,正好酒劲儿上来,走得东倒西歪,晃晃悠悠。两个门子远远地望见,拦住鲁智深不让进这佛门清净地。鲁智深非要进门,伸手要打门子。门子一看不好,一人跑着去找监寺,一人虚晃着拦他。鲁智深上去就一掌,打得门子摔倒在地。他自己踉踉跄跄颠进寺来。
这时监寺已带着二十多人,手执白木棍棒,迎了出来。鲁智深望见,大吼了一声,好似嘴边起了个霹雳。众人一见他这阵势,吓得全跑回殿中,关门上闩。鲁智深一拳一脚,把门打破,夺过一棒,把众人打得无路可逃。监寺一看,立刻报知长老,长老叫侍者扶鲁智深回到禅床上,鲁智深倒头就睡,一会儿就打起鼾来。
次日早斋罢,长老将鲁智深叫去,训诫了一番。鲁智深认了错,表示再也不犯了。从那以后,一连三四个月,鲁智深都没离开寺院。眼见天气回暖,鲁智深想出去转转,他拿了银两奔下山。来到一个“五台福地”的牌楼前,见有一个小镇,酒家饭馆应有尽有,很是热闹。鲁智深暗自埋怨自己,早知有这个好去处,何必在半山亭里抢酒喝。他看见一家铁匠铺,进去问:“有上等好铁吗?洒家要打一根 禅杖 、一把戒刀。”铁匠说有。鲁智深说:“洒家要打一根一百斤重的。” 铁匠说:“一百斤太重了,就是关帝爷的刀也只有八十一斤。依小人看,就给师父打一根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戒刀,小人也用好铁打。您看怎样?”鲁智深觉得有道理,便讲好价钱,交了银子,又去寻酒家。
【禅杖】
无奈走了好几家,店家见他是和尚,都不卖给他。鲁智深心想,若不用点计谋,看来是喝不上酒了。他来到一家偏僻的小店坐下,便叫:“店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 店家看了一眼说:“和尚,你从哪儿来?”鲁智深说:“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店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的师父,我可不敢卖与你吃。”鲁智深忙说不是。店家见他的模样和声音也确实不像当地和尚,就把酒卖给他了。酒足饭饱后,鲁智深将剩下的一条狗腿塞进怀中,高兴地离开了。
鲁智深上到半山亭,心想:“许久没练功了,不知还灵不灵活。”他把僧衣一脱,扎在腰上,练起武来。这时他酒劲儿上来,一肩膀撞去,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亭子塌了半边。门子听到响声,远远一看不妙,连忙关了山门,顶得结结实实。没一会儿,鲁智深回到寺庙,来到门口,敲了半天没人应声,气得要命。 他扭头看到两边立的四大金刚,骂道:“你们不帮洒家敲门,还在这儿举着拳头吓我。”他掰下一根栅栏,向金刚打去。只听轰隆一声,金刚就塌了,鲁智深哈哈大笑。
【他扭头看到两边立的四大金刚,骂道:“你们不帮洒家敲门,还在这儿举着拳头吓我。”他掰下一根栅栏,向金刚打去。只听轰隆一声,金刚就塌了,鲁智深哈哈大笑。】
分析:此处风趣地描写出鲁智深酒醉后的胡作非为。
两个门子跑去通知智真长老,长老说:“休要惹他,你们自去。”众僧纷纷劝说:“这野猫醉得厉害,已将金刚都打坏了。”长老说:“休说坏了金刚,便是打坏了殿上的三世佛,也是无奈,只可回避他。你们忘记他上次行凶吗?”鲁智深此时在外面大叫:“再不让洒家进去,洒家一把火烧了这个鸟寺!”众僧只得让门子开门。门子蹑手蹑脚地,悄悄把门闩拽了,飞似的闪入房里躲了,众僧也各自回避。
鲁智深回了禅房,酒涌上来,哇哇吐了一地,熏得众僧都掩上鼻子。鲁智深吐完,觉得肚子饿了,取出狗腿,还和身边的和尚相让说:“你也吃一口吧。”那和尚忙用双手死死捂住嘴。鲁智深又往另一个和尚嘴里塞,别的和尚纷纷来拦阻,鲁智深不高兴地扔下狗肉,照着四五个光头一阵乱打。众僧打不过,拿了衣钵,准备集体大逃亡。眼看局势没法收拾,长老前来怒斥说:“鲁智深休得无礼!”鲁智深这才好像如梦方醒般,停了下来。长老叹气说:“鲁智深,你屡屡连累老僧。先前你闹腾一番,我看在赵员外的分上,原谅了你。今天你又如此大醉无礼,乱了清规,打坏亭子,又打翻金刚。这还不算什么,你害得众僧要离堂出走,可非小罪。我这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千百年的清净地方,如何容得你这样污秽?这里再也不能留你了,待我给你找个去处吧。”
过了几天,长老修书一封,叫来鲁智深,对他说:“我有一个师弟,法号智清禅师。在东京大相国做住持,你拿着这封信,到他那儿讨个执事僧来做。我夜来入定,得四句偈言,你可记住,供你终生受用: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鲁智深接过信,拜了九拜,下山拿了打造好的禅杖和戒刀,离开了五台山。
鲁智深风尘仆仆地往京师赶,一日,路遇一大片松林,碰上了劫匪,几个回合后,才发现原来是九纹龙史进!久别相逢,二人很是高兴,互诉衷肠,原来史进听闻鲁达惹了命案,也离开渭州,继续寻师父王进,却没寻到。便在北京住了些日子,盘缠用尽,想在此寻些盘缠,然后回少华山去找朱武他们。鲁达高兴地说:“我去东京,你去少华山,咱俩可以一起搭伴儿走上几天。真是太好了!”过了几天,两人依依不舍地来到了三岔口,互道珍重,各自分了路。
只说鲁智深,他路上又行了八九日,来到东京开封府。天子脚下真是繁华热闹,车水马龙。鲁智深没敢耽延,径直去了大相国寺。智清长老见过鲁智深,看完信后,先差人安顿他休息,又召集管事的僧人商量,考虑到他杀过人,又不守清规,真是犯难。后有人建议,让他去管理相国寺的菜园子,那里常有无赖出入,鲁智深对付他们正合适。
菜园附近住着二十多个泼皮无赖,平日里就靠着偷菜为生。他们听说新来了僧人,打算给他来个 下马威 。第二天他们拿着礼物,假意来庆贺,其实是想把鲁智深骗到菜园边的粪坑那儿,把他推下去。鲁智深早就看出他们没安好心。他一脚一个,把为首的两个人,全都踢进了粪坑。这群无赖没料到鲁智深的武功那么好,吓得纷纷跪地求饶。
【下马威】
原指官吏初到任时对下属显示的威风,后泛指一开始就向对方显示自己的威力。
次日,泼皮们一商量,打算买酒赔罪。于是买了好酒好菜,到菜园里,陪着鲁智深吃喝起来。众人正兴高采烈地吃喝,忽听到垂杨柳树上的乌鸦叫,原来上面有一个乌鸦窝。他们觉得 晦气 ,想去找梯子,上树拆了乌鸦窝。鲁智深说:“不用这么麻烦!”他把僧衣脱了,走到树旁,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来,右手向下抱住树干,左手拔住大树上截,把腰一挺,竟然就将那棵大树连根拔起。众泼皮见鲁智深把这枝繁叶茂、水桶粗细的大树,只一下就连根拔起,真是惊得一齐拜倒,喊道:“师父真不是凡人,乃是真罗汉下凡,若无千万斤气力,如何拔得起这么粗的大树?”鲁智深笑说:“这算什么,有机会看洒家使兵器。”
【晦气】
不吉利;倒霉。也指人倒霉或生病时难看的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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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优点众多,但是他因冲动鲁莽,手底下就失了分寸,结果惹了命案。一生的道路就此改变,由一个知名提辖,变成了要守清规的和尚。做事总要承受后果,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毁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