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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和多多住在一个公寓里,这套公寓是多多租住的,一套两居室,内部装潢得十分精致典雅,想必一个月的房租也是极昂贵的。

吃的用的都是花多多的,日子久了曼君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开始找工作并想重新考律师证。

重新开始,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一连几日工作的碰壁,要么是遭到了莫名其妙的暧昧骚扰,要么被告知要陪老板和客户做一切需要她做的事,她反问,什么事是需要做的,什么事是不需要做的?

对方还一脸不屑地回答说要不是看在她长相颇有几分清丽,像她这样有案底的人是没有公司要的,整个上海有大把大把比她档案干净的求职者。

她倒成了不干不净了。

最后曼君甚至把求职的要求降到最低,仍是一无所获,每个公司看到了她的资料,她背负的那一段原本不属于她的罪名,就像是一只蜗牛背上那巨大的壳,压得她想生存都寸步难行。

每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了多多的公寓里,多多会询问她工作找得怎样了,并安慰她就算找不到也别急,慢慢地找,好工作总是会有的。

又过了几天,多多看着她憔悴不堪的样子,就劝她何苦坚持要做白手起家的女强人,何不趁着年轻赶紧把自己嫁了,一个外地人又没有工作想在上海立足简直是痴人说梦。

多多穿着玫红色缎面睡衣,修长的腿,蜷在沙发上抽烟,涂着妖艳的指甲油,似乎想起了什么,凑到她身边,说:“要不你去佟少的公司吧,前几天他公司有个项目合同出了点问题,原先的法务被开除了,现在正在聘法务呢,当然,想去他家公司是几千人挤独木桥,我让袁正铭打个电话和佟少说说,他俩从小一起玩大的,两个人的爷爷原先都是红军一起打过仗的,算是世交了。一定行的!”

曼君也有耳闻,在大家口中传为佟少的男人佟卓尧,他爷爷是红军,他父亲经商有道,公司规模越来越庞大,涉猎的商业范围也更加广泛,到了他管理的时候,更是对公司人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一下就又扩大了公司的发展规模。

倘若真的能进佟氏公司,那确实是相当美妙的职业。

可她又想到了他淡漠孤傲的模样,简直不是佟家三少,而是威廉三世。

她回绝了多多的好意,纵然她再需要一份工作,也不想再麻烦多多了,给多多添的麻烦已经是够多的了。

如果真的要去的话,那么她也要公平竞争,要让多多找袁正铭去托人,那就不是她的性格了。

她买了一辆绿色的脚踏车,车前有一个白色的小篮子,她就骑着车去一家家公司找工作,车篮里,放着的是她的简历和毕业证,她骑着车,穿过了一条条街,看到有公司招聘信息就进去试试,包括一些律师事务所。

在简历里,她毫不避讳地提及了自己两年前的入狱史。

在一家公司应聘文员,人事部的经理恰是她原先在冯伯文公司的同事崔芬盈。崔芬盈曾因为泄露公司机密而被开除,对曾是公司法务的曼君仍怀恨在心。崔芬盈坐在办公桌前,故意假装成看了好久才认出来是她,故作惊讶地捂着脸眨着大眼说:“哎呀,你不是阮曼君吗?好久不见了,你没在冯伯文公司上班吗?怎么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找工作来了?”

她轻淡地说:“我坐了两年牢,刚出狱,如今工作有多难找,你应是知道的。”

崔芬盈漫不经心地用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理了理袖口,长长的眼睛笑着眯起来,却又带着惊讶的语气问:“不可能吧?你不是那么地懂法律吗?当年我犯了个小错,你就那么懂法地给我安上了个泄露公司机密的罪名,让你的情郎冯伯文把我开除了。怎么你也会知法犯法呢?不会是你也泄露了什么机密吧?”

她并不想和崔芬盈解释什么,当年崔芬盈把公司的重要客户资料泄漏给另一家企业,给公司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很多大的往来客户都流失了,冯伯文差点没气得要把崔芬盈送进局子里。是她向冯伯文说了情,这才仅仅是做出了开除这个决定。

而崔芬盈却认为是她这个公司法务挑唆冯伯文开除自己的,谁叫她是冯伯文的女友呢?

她起身,拿过自己的简历,没再说什么,转身欲走。

“哎,你等等,我想问你,冯伯文最后没有娶你吗?”崔芬盈把“娶”这个字强调了一下。

“不,是我没嫁给他。”她说完,大方地离开。

她骑着脚踏车,上衣是写着一串佛偈的短T恤,下边穿的是长及脚踝的宽松牛仔长裙。还是几年前买的旧衣,因为上面的那几句佛偈,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衣前是妙色王求法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衣后是庞蕴举家修行偈——“世人多重金,我爱刹那静。金多乱人心,静见真如性。”

立秋的缘故,天没有那么的炎热了,秋日的阳光暖暖洒洒地照在身上,曼君骑车路过长长的街道,在一条步行街边下了车,她推着车,风吹着短发,发丝缠绕在面庞上,她修长洁净的手指拨开额前头发。却看见一个家居饰品店里,摆着一个拼图,那是一只船,一只停泊在静夜里的船,两岸红灯笼高高挂着,江枫渔火。

她将车停在旁边,弯着身子,看着橱窗里的那个大大的拼图,三千个小块才能拼起来,多么美啊,上面的标价让她欣喜,因为不是很昂贵,可再一看单价后面的单位赫然是美元,她吐了吐舌头,笑笑,推着车走走停停还几次回头看。

也许等找到了工作,她就可以把这个拼图给买下来了,然后她要每晚都安静地拼这个拼图,等拼好了,就裱起来挂在墙上,每晚都看着这条船安睡。

那条船,像童年里和父母生活过的那条船,勾起了她对亲情最美好的回忆。

人还有回忆,才不会孤单。

经过一个广场时,人流一下就多了起来,她看着周遭人来人往的,那么多笑脸,那么多甜蜜,却找不到一张能与自己表情相似的。寂寞的人,总是少数的。

她坐在广场喷泉旁,忽然就没有了主张,以后的每一步,该怎么走,该怎么寻找,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人海中的一个木偶,甚至连提线木偶都不算,她是一个孤单的木偶。

她多么羡慕能做一个提线木偶,至少,不会迷失。

上海那么大,曾让她爱过燃烧过的城市,一下,就埋葬了她的心。

不敢说是上海这座城市辜负了她,但至少,这座城市深深地让她辜负了自己。

是她自己辜负了自己。

坐了有多久,她都不清楚了,只是那样痴迷地看着脸上充斥着幸福的人,那些人的幸福总是那么轻易便能获得。

忽然想起在船上和父母飘摇的那些年,她脚踝被绳索系在桌角上,她安静地坐在桌子下,就看着海水飘啊飘,多像是一场梦啊,一场回不去的少年梦。

直到起风了,有路人嚷了一句要下雨了,她才站立起来,天灰了,她推着车,安宁地慢慢走在路上,周围的人都跑了起来,躲避将要降临的雨。

她不想再躲避了,已经很难有什么再让她有躲避的冲动了。

她要直面那些欢情薄。

她淋着秋雨,像是一只失去了壳的蜗牛,慢慢独行寻找那个壳,失去了壳,那还能是蜗牛吗?一定不是了,那将是一只奇怪的虫子。

很巧,多多路过这条街,看见曼君就像是一只秋雨里的流浪猫,多多把她领回了车里,把她的绿色脚踏车放进了车后备箱。

多多拿了一条毛巾给她擦头发,多多说再也不能看她这样下去了。

到了一家公司,多多说是朋友的公司需要人让她去应聘试一下。

她看了看自己略有些湿的衣服,问多多:“我这样,行吗?”

多多和前台工作人员打了一声招呼,对她说:“行,宝贝,肯定行的,把简历拿着,还好你用公文袋装着,不然就湿了。你进去会有秘书领你去徐经理办公室,你就说是多姑娘介绍你来的。”多多坐在公司前台的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曼君想,如此大规模的公司,不一定能录取她的,也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跟着秘书到了经理办公室,秘书敲了门请示,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说:“请进。”

她大方的进入,见是一个正在低头批公文的男人,戴着黑框眼睛,见她进来,抬起脸对她说请坐,那人长着极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这位徐经理并没有谈招聘及工作的事,倒是先问她喝点什么。

一杯绿茶,她没改变喜欢喝绿茶的习惯。

徐经理谈起多多时脸上浮起了很亲密的那种笑意,她亦明白,欢场中男男女女的逢场作戏,她有些不安,就觉得是多多托这样的关系来帮她找工作,她心里总有些歉意。

如果拂袖离去,那么岂不也是辜负了多多的一番好意。

她思忖,工作是工作,还是不要先入为主带入自己的个人情绪,于是就和徐经理又说了几句话,对方更多的还是问关于多多的事,看来是多多情场中的又一个俘虏。

“阮曼君,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都让我非常满意,正好我们公司最近缺法务,所以,你被录用了,恭喜你,阮小姐。”终于把话题绕回到了工作上,徐经理与她握手,笑着又说:“对了,别忘记在多姑娘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她将简历翻到其中一页,指着工作中是否有奖惩经历那一栏,她如实地填写着她的罪名和两年监狱生活。

徐经理小声说道:“这一页我会就当没有看见,你也别再说出去了,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别人求职都是想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哪有你这样儿不打自招的。好吧,以后好好工作,我和多多是朋友,照顾也是应该的。”

曼君被告知第二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不管怎么说,终于是可以安定下来了,她心里还是欢喜的,这都要感谢多多。

次日清晨,曼君穿着白衬衣和黑色修身长裤,显得十分干练,工作中佼佼的一面一下就显了出来。

多多是夜里很晚才回来的,早上醒来眼睛都睁不开,还要起来开车送她上班,她哪里好意思再麻烦多多。

正好公司离公寓并不远,她骑着脚踏车去上班,一路上,她的心都在唱歌了,终于可以重新工作重新站起来了,她对自己下了军令状,她一定要认真工作,一切都是崭新的,都会重新开始的。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她渐渐让自己适应了工作,面对着一大堆的文件和合同,她很细心地看着,忙了一上午,中午叫的外卖,一份简餐,吃完了就继续工作。

她倒没有和别的同事说太多话,仅仅是礼貌性的交流,她一心都在工作上,她很珍惜这一次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

没有想到,她的愿望很快就破灭了。

下午公司里的员工都一下子提起了神,都说“大BOSS”要突然来抽查工作了,每个人都整理着衣装和办公桌,生怕出纰漏。

她依旧是埋头工作,直到那个让全体员工都紧张的“大BOSS”出现在她面前,她一下就怔住了,脑子里就想,孽缘,果真是孽缘。

当时她正在看一个新到的业务合同,全然不觉周围气氛的变化,只听到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淡漠地说:“她就是新来的法务吗?”

她抬起头,竟第三次遇到了佟卓尧,而他,是公司的董事长。

徐经理正在一旁直点头,夸奖着她:“她是法律系高材生,论文也多次获奖,我看她还挺有能力的,责任心挺强,这一上午忙到现在,适应能力也很强。”

眼看着徐经理自顾地说着自己招来新人的好,倒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佟卓尧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翳。

他抬手拿过她桌上的合同翻看了几秒,低沉的声音说:“这么重要的公司合同,你就交给这样一个人?她有资格当法务吗?把她的简历拿来给我。”他的眼光扫了她一眼,脸上布满了愠怒,一股盛气凌驾在上。

曼君站在桌边,左手握着右手平放在身前,手指指甲掐入了手心,切肤之痛,她对自己说要忍受。如果起初知道这家公司是他的,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来这里上班的,想起佟卓尧在那次宴会上傲慢地递给她信用卡的样子,他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

徐经理吓得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并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也没有想到董事长会突然到分公司来对一个新来员工询问详情。徐经理将她的简历递给了他,站在一旁身体轻微地发颤。

他看了简历,翻到其中一页,重重地将简历掷到桌上,指着被涂改的那一项说:“徐经理,据我了解,她好像是有犯罪前科的。公司是怎么规定的,《律师法》是怎么规定的!你去人事部领工资马上走人!”

徐经理一下子就面如死灰了,赶紧解释说:“佟少,我真不知道,是我疏忽大意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极冷漠地对身旁助理说:“叫保安来,把他带走。”

几名保安很快就上来了,问佟少有什么吩咐,他仅是一个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几名保安马上就上来拖拽徐经理。

曼君从桌后走了出来,拿起了包,正色地望着他说:“这件事和徐经理没有关系,是我涂抹简历,有意隐瞒我的犯罪前科,我自己走人,请你别为难他了。”

佟卓尧看着她倔强而骄傲的面庞,自身都难保了还为另一个男人求情,看到她目光里对徐经理的关切,他突然相当不悦,勃然大怒,呵斥着几名保安说:“马上让他从公司消失!”

徐经理被拉走了。

他竟有些得意,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她被气得满脸通红。

她掐着自己的手臂,直视着他,说:“我是犯过错,但是不代表我会错一辈子,请你,不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人的样子,你根本都不知道你的一句话,决定了别人一家子的生活!不要把你的优越感强加成别人的痛苦!”

他一把拉过身后的转椅,坐下,却觉察到自己也是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打量她的穿着,看起来倒也舒服,他笑了一声,说:“请你弄清楚,是你害了他,如果不是你出现在这里,那么走的就不是他。我不管你坐牢是为了谁顶罪,总之,我的公司是不会留有前科的人。”说完邪魅一笑,压低了嗓音说,“或许,你应该再找多姑娘带你去相亲,那里会更适合你。”

她看着他的一双黑眸,俊挺而清傲的面庞,像极了金城武,这么帅却也这么讨厌。她不想多说,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想马上离开这家公司,不想再听到他任何一句话。

正欲走,他一双手臂钳住了她的胳膊,他冷冰冰地说:“想就这么走?你还没有让我查看你手上的东西,鉴于你的前科,我不得不防止你带走了我公司的机密。你很爱钱的,是不是?”

曼君试图甩开他的手臂,他停顿了一下,见她脸上满是对抗,他松开了手。

她将自己的包和文件包打开一股脑地倾倒在了桌上,索性还把衣服口袋翻开来,他看了几秒,说:“好,阮小姐,你可以走了,祝你好运。”

她以最快的速度装好了自己的物品,逃似地离开了这家公司。推着脚踏车,曼君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对她满是不屑,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一遍一遍地重复说她是个有犯罪前科的人,她想着这些时日受到的委屈,眼泪没志气地往下落。

走到了那家家居装饰店,看到了那个精致的帆船拼图,她又驻足在橱窗边,看了许久,多想回到年幼的时光,虽在船上漂泊,但至少她不孤单。虽然那时她的世界就是桌底那么大一块,可她还有爸爸和妈妈,如今,她的世界又在哪里?

越想越孤单,越想越悲伤。

店里面的店员走了出来,热情地询问她如果喜欢可以进店里来看看。

她慌忙擦掉眼泪,摇摇头道谢,推着车离开。

边走边抽泣着,她以为自己是坚强的,既然当初敢承担,就应该会想到之后要面临的痛苦,为何被一个冷傲的男人羞辱了,她竟无法承受。

在一个十字路口,看见一个手握着气球站在路边张着嘴大哭的小女孩,扎着小辫子,多像她小时候。她上前问小女孩怎么了,小女孩说找不到妈妈了。她想到自己也多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啊,她给小女孩擦着眼泪,还买了一个冰激凌递到小女孩的手上。

她将脚踏车停在一旁,蹲下来,牵着孩子的小手,直到孩子的妈妈寻来,将孩子交与她妈妈,这才推着车走。

而她,是永远也等不到家人了,他们都死了,她的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一句:他们都死了,不会回来了……就再也无法自抑,悲伤地哭出来,冯伯文呢,冯伯文还不如死了。如果死了,还有个念想,可背弃了她,那就是连想念都不能再有了。

从此天涯是陌路。

她并没有看到,在街对面,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地跟随着她,他很好奇这个拜金而且假情假意的女人被赶出公司后会去哪里,是去夜总会当陪侍小姐呢,还是去婚介所,或者去找前男友冯伯文勒索一笔。

他车上还放着她的那一双高跟鞋,他拿去找公司旗下的一个国际女鞋专品店修复,本是想有机会送还她的,却因为豪门相亲会上遇见了她,对她最初的印象一下子变了味。

她推着脚踏车,人群中,阳光洒落在肩上,她有一种迷途的茫然,难道错了一次,重新开始就这么难吗?而那个让她为之付出的男人呢,此刻又在哪里享受甜蜜呢?

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是在孤身奋战。走在人群中,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生怕会和人群走散,会突然一下世界静止,所有人都不在,独独留她停在原地悲伤。

佟卓尧的车仍穿越一条条街,紧紧跟随着她,他说不清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一个女人产生了莫名的好奇心,如果说在冯伯文的婚礼上那是一次偶遇,听她说了一个动人而老套的故事。那么在相亲豪宅里就是一次不友好的邂逅,她将他递与的银行卡丢入了红酒杯中,眼神决绝而冷冽。

好像他从未这样跟随一个女人,一直,都是身边有各类女人追随。

他似乎很喜欢她做自己的对手,她看起来有很多面,狼狈的一面,精致的一面,乖巧的一面,决绝的一面,都是她。他还看到她趴在橱窗前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帆船拼图的模样,还有她边走边哭还一脸坚强的模样。

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他的车停了下来,他探出头看她转弯的身影,瘦瘦的高高的,短发被风吹起,她的愈合速度真是快,他甚至都看到她侧脸嘴角上浮起的上扬微笑。

他注意地看了一下,见她盯着麦当劳餐厅靠窗户的一个桌子,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在全家的簇拥下过生日,小孩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面前有生日蛋糕,有一桌吃的。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唱着生日快乐歌,孩子的爸爸和妈妈各自在孩子的左右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这个女人很喜欢透过橱窗偷窥吗?他想着,这时身后的车按起了喇叭,他继续把车开到离她近的地方跟着她。

曼君看着孩子吹了蜡烛,默默地对孩子说也是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孩子过生日,她还想不起自己也是今天生日,原本是可以有理由让自己开心地过一个生日的,可是她今天被开除了,那么,这个生日还有什么必要过呢。

她微笑着,看见麦当劳一旁的橱窗上张贴着招聘公告,麦乐送需要送外卖的员工,工资面议。她想,送外卖总比没有工作要好,不如,她去应聘试试,送外卖虽然辛苦点,可也是一份脚踏实地的工作。

想到他低沉的嗓音说:“或许,你应该再找多姑娘带你去相亲,那会更适合你。”

她偏要靠自己,没有男人,她照样可以养活自己,尽管从公司法务到送外卖确实是跨度大极了,可她想想,自己还能从事与法律相关的事吗?他说的虽然无情,但也是事实,根据《律师法》,她是再也不能从事与法律相关的工作了。

为了冯伯文,她成了一个罪人,这个罪,她将要背负一生。

佟卓尧将车停在麦当劳对面的路边,靠在车上,静静地看她进了麦当劳,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关掉了手机,他愿意花半天的时间去揣摩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没多久,她抱着一个装外卖的箱子春光满面地走出来了,身上穿的是一身麦当劳送外卖的红色工作服,头上戴着一个红色的小头盔,走到麦当劳店门口的一个小电动车旁,将箱子固定到电动车上,手上拿着一张单子在细看。

他透过车窗看见她骑上了电动车然后朝愚园路驶去,他跟在后面,看着她行驶在非机动车道上,虽然隔着一条马路,却仍能看见她鲜明的红色装备。

这个女人是不是缺钱缺得厉害,竟然跑去送外卖?他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地去相亲去下一家公司行骗,他好去拆穿去让她下不了台,可是,她竟然去麦当劳送外卖。

看起来她似乎是第一次骑这种电动车,行驶在路上歪歪扭扭的,像是喝醉了酒,他跟随着她,目光边看前方边聚集在她身上,突然他眉头一拧,只见她撞到了路边的绿化带,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是跌得不轻。

他的心竟提了起来,他正想打开车门下车去扶起她,又想到自己在公司里“大义凛然”的样子,他想如果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她肯定会生气的。

毕竟如果不是他,她现在正在公司里上班,也不至于要寻找一份送外卖的工作。

他坐回了车里担心地看着,这时她身边多了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骑着摩托车,在她身边停下,扶起了她,她好像很感激,弯腰道了谢又马上打开电动车后的外卖箱查看,生怕里面的外卖套餐摔烂了。

见她长吁一口气的样子,外卖餐应该没有摔烂,他的心也跟着吁了一口气。

他忽然又笑了,这同自己又有何关系,倒把自己也弄得一惊一乍的,他想自己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去了解一个女人了,所以才这么容易被一个女人牵动心绪。

她骑上了车,又继续前行,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紧跟着的车辆,她这是第一次骑电动车,扶起她的那个人也看出来她是第一次骑电动车了,不然不会这么生疏。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笨蛋,连电动车都不会骑,刚在人事部还一口保证自己电动车技术一流,没办法,她太需要一份工作了。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他的车和她的电动车都在一条水平线上等红灯,他清晰地看见了她左手手肘关节处磕破了皮,伤口在往外冒着血,她倒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难道不痛吗?这简直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女人,爬起来也不知道检查一下自己伤到了没,他心里隐隐地想。

她心情似乎很好,轻唱着歌,想着等赚了钱要去把那个拼图给买回来,管它是人民币还是美元,劳动最快乐。

她不经意地一个扭头张望,他忙转过了脸,等车通行时,他戴了一副宽大的墨镜,拿起车上的一顶亚麻色的报童帽,歪戴在头上,撕开一个薄荷口香糖放在口中,他要跟着她,当然,不能被她发现。

车速减慢远远地跟着她,直到看她将外卖送进了一栋房子里,他下车,趁她不在,大步走到电动车旁,压低了帽檐,将电动车摔变形了的手刹矫正复原。见她红色的头盔挂在电动车上,他用手指轻轻地在头盔上弹了一下,微笑地说了三个字:“小红帽。”

他在她回来之前,回到了车里,镇定地看着她出来,戴上头盔,回麦当劳店里。

看来她真是要决心做一名送外卖的人员了,是他把她逼上这条路的吗?他一想,送外卖又有几个是女孩子,她怎么就有这个胆量的,万一遇上危险她怎么办,那么单薄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太容易成为盘中餐了。

也许他错看她了,错以为她是爱慕虚荣贪图荣华的女人,尾随着她的这几个小时,他看到的是一个单纯简单的女孩。

倘若真如她所言,她是为了替冯伯文顶罪才被吊销了律师证走投无路,那么冯伯文此时高枕无忧新婚燕尔简直是太混蛋了,让一个女人在前面顶着,算什么男人。

他想替她要一个公道了。 /GmHEOGyc6Z+XKO5rBM5Mu+0+vRcX++k1ikeSmMz/J4Y/kpipiuB4BKvqznubW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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