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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在巴黎度过的半个月,是许久以来这样平和的日日夜夜。 白天的时候,曼君和卓尧牵着黎回的手,坐在广场晒太阳,不远处,有个当地女子在唱法语歌。傍晚来临,黎回睡熟后,他们站在酒店房间的露台上,静静看塞纳河畔的夜景,河面上浮动着月光和灯影。

“我已经能清晰感受到,肚里的小乖在踢我。”曼君低头望着隆起的腹部。

“噢,你这么调皮,以后爸爸给你买花裙子,你可要像妈妈一样淑女乖巧。”卓尧弯下腰,正对着曼君的腹部,用认真的口吻说道。

卓尧穿着墨色的衬衣,西裤并不工整,他总是会解开手腕的衬衣纽扣,挽起衣袖,把黎回抱在怀里哄着入睡,这让他的衣裤被好动的黎回蹭出了细微的褶皱。当然,肩膀上白色的痕迹,定是黎回吃糖果时流下的口水。

“她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因为她的爸爸,在她妈妈怀她期间,整天都说给她买花裙子、蝴蝶发卡,亲自给她布置公主房。”也许一儿一女,才是最完美的。

这样的对白过后,他们都会陷入对未来圆满的憧憬中。

他是被众人瞩目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闪烁着光芒。此时此刻,他却纯真简单得像一个孩童。他们之间,是不会有任何嫌隙的。曾经同生共死,还有什么可以阻挠。

卓尧通过电脑召开视频会议时,又回到那个正襟危坐的姿态。她则窝在沙发里读书,旁边的台灯散发着暖白的光辉。

她读简祯的散文集,“连语言都应该舍弃,你我之间,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这句话,令她想到他们之间。她望向正在安排工作的卓尧,他侧脸被光圈笼罩着,专注认真说话的模样,英俊而温暖。

如此珍贵。

他真是个干净的男人。

她放下书,怀里抱着靠枕,手撑着下巴,望着这个令她仰望痴缠的男人,内心生出欢喜。

“任何事情,等我回来亲自处理,无论大小事宜,都不用惊动林总。”他吩咐着,做着最后的会议总结,直到他合上电脑回头,方才发现她的眼神,他的脸上竟露出了微微腼腆的笑容。

“怎么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吃掉。”他走过来,张开怀抱。

这样的拥抱,再多也不够。

“我只是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这样的幸福,就好比一个好几天饱一餐饿一顿的流浪汉,突然被告知从此可以酒池肉林,你说,像不像做梦呢?”她在他怀里抬头,看见他下巴上有胡茬生出。

他忽然十分动情,回忆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照顾你的吧。”

她好奇地问:“难道不是从你爱上我之后吗?”

卓尧摇头道:“其实第一次,你睡在我的床上,那一晚,我就这样决定了。”

“你还好意思说,那晚我们都喝醉了,第二天你就让我换下衣服,赶我走,我怎么没觉得你有想照顾我的念头呢?”曼君不服气。

“那晚我是醉了,半夜我醒来一次,靠在床上,见你蜷缩在被子里,那么近看着你,我在想等你醒来,我要怎么对你说,当然大意就是我会对你负责。你睡着,身体突然颤动,腿踢了一下,像是十分害怕,我就伸手摸摸你的头,拂开你的头发,你就安稳睡了。我想是那一刻,我决定要照顾你。”他说着,手掌抚摸着她的背。

“睡觉忽然抽动,不是要长个子的意思吗?我经常这样子,脚好像突然踩空了,会有种坠落感,然后一瞬间惊醒。小时候我妈告诉我,这是在长身体呢。”

“小笨蛋,你每次这样,我都把你搂在怀里,我要保护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神气的爸爸。

她睡觉时经常会颤动一下,会产生如同脚底踩空了的下坠感,有时会瞬间惊醒。年少时母亲告诉她这是长个子。直到遇上了他,夜里她偶有颤动,他将她揽在怀里,手摸摸她的头,她就安稳睡去。

世间的男人那么多,我们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男人,但那个深夜里会因为你一个颤动而将你揽入怀中、紧握你手的,又会有几个?

是的,我们这一生遇到的男人太多了,甚至对你说“我爱你”的,可能也很多,而能够给你平和长久相伴岁月的,只有一个。我们也许会错过,也许会迟到。

他们习惯十指相扣着入睡,有天夜里,她觉得手指酸,松开,把手握成拳头放在他的手心里,他原本松开的手掌自然地稍微用力握着她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因为他睡得深,她更觉得温暖。那是那么自然的本能。

还有一次,他说着梦话:“小漫画,要好好的。”她还未睡,翻身看他,他紧闭着眼,也许是做了不安的梦。她的手掌刚碰到他的手心,他就快速握紧她的手,把她的胳膊往胸前一揽,这才安心。

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从他晚上睡在你身边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

在戴高乐机场,他与她并肩行走,在周围不同肤色的陌生人群中,她握紧他的手,这样会使她更觉得与他亲近。就好比置身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哪怕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对她而言仍然是周遭安静,她也只有卓尧和黎回。

曼君和黎回穿着亲子装,红色的卫衣,上面分别印着麦兜妈妈和麦兜,两个人都戴着格纹的报童帽,十分显眼,引来不少路人艳羡的目光。

卓尧穿着灰色薄大衣,低调的着装却难掩强大的气场。

曼君腹中的孩子已经越来越大,她的身形略走样,小腿会突然抽筋,去卫生间的频率也变得更高。她走着走着,就停住了,不敢动,只是对他说:“哎呀,我腿又抽筋了,不行不行,不能动了。”

卓尧就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蹲在她腿边,给她按摩小。他的大衣衣摆落在了地上,黎回站在一边,小手搭在爸爸的肩膀上,嘴巴鼓起对着曼君的腿吹气。

“呼……呼……妈妈,吹吹就不痛了噢。”黎回一脸稚气和天真。

曼君活动了一下腿,对黎回说:“真的不痛了。”

“以后妈妈痛,我就给你吹吹。”黎回开心地说。

卓尧抱起黎回,捏着黎回的鼻尖说:“你可出息了,都会在妈妈面前抢功劳了,明明是爸爸给妈妈按摩后妈妈才不痛的,你怎么说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你看她喜欢你比喜欢我多。”

黎回听了,皱着小眉头,想了想说:“那有了妹妹,爸爸你就更没妈妈的喜欢了。”

“是啊,你说爸爸可怜吗?”

黎回扭头望着曼君,快哭出来了,说:“妈妈,你给爸爸多一点喜欢,好不好,爸爸好可怜……”

“好,妈妈答应你。”她说完,微笑着瞪了一眼卓尧:“你呀,就会在儿子面前卖萌,他还不到三岁,说话都尽跟你学了,你说什么他都信以为真。”

“佟太太,你总说我和儿子争风吃醋,我想很快,等我们的女儿出生了,你大概就能十分体谅我的心情了。”卓尧说着,对黎回眨了一下眼,黎回咯咯笑了。

登机之后是一段漫长的飞行,好在黎回不哭不闹,曼君中途去卫生间呕吐了两次,回到座位,胎动十分厉害,像是小家伙十分不乐意坐飞机。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她就靠着座椅睡了一会儿,连餐都没用。

卓尧很是担心,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喂了些面包和牛奶给黎回。因为商务舱只有两排座,他和黎回坐一排,曼君坐在后排。当睡梦中的曼君一次次把盖在身上的毯子不小心拂到了地上,他就耐心地捡起来重新盖在她身上。

“先生,我来替你捡吧,你也可以休息一下,我们的飞行时间还有九个小时。”站在一旁的空姐热情地说。

“不用了,我太太不舒服,我亲自照顾她就好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没离开过曼君。

“要不是先生太太都很年轻,你们这样相爱,真像是度过了一生一世的夫妻。”空姐感动道。

“我们确实已一生一世。”他笑着说。

等曼君醒来,飞机已经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正在跑道上滑行。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你没睡过吗?”她心疼地问。

他点头说:“我睡不着,妻子和孩子都在我身边睡着,这么贵重,我哪能睡。”

黎回还香甜地睡在座位上。

机上的旅客开始陆续下飞机,卓尧抱着还没睡醒的黎回,拿着行李。打开手机,季东的短讯传了进来,他已在出口等候。

“曼君,你和儿子先回家休息,我要回公司,还有些事情。”卓尧说。

她有些疑问,都出来玩了半个月了,即使需要处理事情,也都有远程安排,怎么刚下飞机就这么急匆匆的。

“你不休息一天再去公司吗?有什么事这么急,怎么也要休息一下换个衣服呀?”她问。

他停下脚步,松开拖行李箱的手,揽过她的肩,像孩童一样做出保证:“黎回妈妈,我今晚一定回家和你一起吃饭。”

“这是你说的,不许说话不算数。”曼君笑望着卓尧,用拇指与食指轻轻拈去粘在他肩上的一根长发丝。

“嗨,这么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你们!”一个穿着军大衣把身体裹得紧紧的、戴着口罩的奇怪男子挡在了他们面前。

声音有点熟悉,但曼君还没有反应过来,卓尧就用拳头力度适中地打在了男子的胸口,笑容满面地说:“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是老样子,不修边幅。”

男子摘下了口罩,曼君这才认出来是谁。

“林慕琛,你怎么在这里!”她很惊讶。

“正好,你负责送曼君和黎回回家,我有事马上要赶去公司一趟。”卓尧急忙交待了几句,和她拥抱了一下,就先快步走出机场。

一路上,林慕琛开车少有的慢速,他说:“开车载一名孕妇,我压力不是一般大,踩油门都得轻轻的。”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她打趣道。

“我回来相亲啊!”他若无其事地说。

她扑哧一笑,说:“你堂堂知名医生,也要走相亲这条路啊,哈哈。”

“这次相亲的人,你也认识,我姨妈介绍的,就是你们律师事务所的那个江照愿,也是海归。”林慕琛说。

她很意外:“没想到江照愿和我婆婆也认识啊,那祝你相亲成功,我感觉,江照愿可以驾驭得了你,你们挺般配的。”

“我给我姨妈一个面子而已,她金口一开,我只得照办。”林慕琛似乎不把相亲当回事。

黎回冒出了一句:“妈妈,相亲是什么意思,我也要相亲。”

“完蛋了,你教坏我儿子了!”曼君笑。

林慕琛把母子二人安全送到郊区的别墅,也没有进去坐坐,直接开车走了。

回到家,除了几个保姆在家,林璐云和管家倪叔都不在家,佟桐这时候应该还在学校。

她随口问了一下保姆,怎么家里没有人。

“刚才夫人接了个电话,就和倪管家一起匆忙出去了,好像是工地那边出了事。”保姆说得不清不楚,可话里透露的意思,让她生出恐慌。

她把黎回交给保姆照看,尽管身怀六甲,她还是开车赶往Y楼的施工现场。

Y楼计划是佟氏集团今年房产这块的重中之重,耗资数十亿,将建成集商业、住宅、办公、休闲娱乐一体化的综合性大厦,卓尧为这个Y楼计划,耗费了太多的心血。

当她到了Y楼施工现场,人群渐散,她只看到一处坍塌的砖砾中,赫然显露出一滩血迹和一双凌乱的鞋。楼倒了,还压了人,这是她的第一反应,从工人的口中也得到了证实。

他在机场匆忙离开,一定是接到了工地上的电话,他不告诉她,是怕她担心。

现场有警察在提取水泥和钢筋等建材,没有无缘无故的坍塌,事故的背后,肯定涉及到了建材上的偷工减料。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坍塌的砖砾不远处的Y楼,她心里一惊,不得了,Y楼很可能也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这样偷工减料建造出来的危楼,还能够出售吗?会不会造成更大的事故伤亡?

她回到家,坐立不安,也没贸然给卓尧打电话。

他到深夜才回来,全身灰扑扑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身上有这么多尘土。

“你累了吧,快洗澡休息,Y楼的事我听说了,工人现在怎么样?”曼君给他递来一条热毛巾,问。

他声音干哑,疲倦地说:“当场死亡,问题应该出在水泥上,包工头被刑拘了,现在死者家属还有工地上其他的工人,都在闹事,我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的,你好好在家安胎,律师事务所那边的工作,可以转给别的律师了。”

“你都不知情吗?不是自始至终你有亲自负责材料的监管吗?”

“我把重心都放在Y楼这边,出事的楼只是一个公共设施,我就没有过多去监督,谁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乱子。你先睡吧,我还要打几个电话,安排一下,事情能化小就好,不能影响Y楼计划。”他手抚着额头,起身进了书房。

他自有他的渠道来摆平这件事,楼刚建到一半,就出了事故,死亡一人,他肯定是想隐瞒住消息。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哪里还有心情睡觉,她侧躺着,手抚摩着肚子,自言自语说:“宝宝,爸爸遇到了麻烦,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安宁了,你要好好的。”

早上醒来,床边不见他的踪影。

她下楼,看到卓尧和林璐云正坐在客厅商量着。

林璐云双手抱在怀里,冷漠地说:“早不死晚不死,要死在医院倒也还好,死在我们的地盘,真晦气,我明天安排几名大师去工地做法,等过几天事情平息了,Y楼就可以照常施工了,赶不上今年的房价热潮,损失的就不是小数目了。”

“谁也不想发生的,我都打点好了,死者家属闹的目的就是为了钱,我看给死者家属和事发当天的工人一些钱,安抚一下,等事情平息了再动工吧。”他抽出一支烟,点上。

她走到他们面前,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你们,这是要给封口费吗?人命啊,人命关天,你们就这样花钱打发,这样做,和那些黑心的房地产商有什么区别,Y楼计划不能草率继续,谁能保证Y楼就不会倒?”

林璐云听了这番话,特别上火:“你懂房地产吗?你懂楼盘质量吗?这轮不到你指手划脚,最好别再说晦气的话。Y楼没有任何问题,你别在外面胡说!”

卓尧沉默不语,这番态度,让她很无奈,也很愤懑。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为了赚钱,简直罔顾人命,钱是什么,人是什么,已经死了一个人了,就是在敲警钟,你们还要上下买通,隐瞒事实真相,我反对你们的做法,这是不合法的手段。”她倔强起来,是会豁出去的。

林璐云从沙发上“噌”地站起来,指着她说:“你要造反是不是,这是佟家,你是佟家的人,你吃的住的穿的用的全是佟家的,你少拿出你律师的派头来压我。要不是我儿子从中安排,你还能做回风光的大律师吗?”

“有我在,卓尧,这个事故必须水落石出,别想蒙混过关,Y楼若出事,那就是大事,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错得太深,哪怕放弃Y楼,我们还可以有别的投资计划。”

“放弃Y楼,这不可能,我们投入了多少财力物力,光是这块土地的竞标,我们就花了多少钱,整个集团大部分资金都在这边了,不是你说一句停就能停的。你先不要急,我会安排工程监督部门去鉴定,等鉴定结果出来……”

“你早就疏通好了关系,所谓的鉴定结果,还有可信的意义吗?”她用的是质疑的语气。

他本就烦扰不堪,这时也失去了耐心,“你回房安心养胎好不好,这不是你管得了的事,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互不过问对方的公事。”

“你看我管不管得了。”她说完,转身上楼。

他们好久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来交谈了,她暗想,之前的恩爱,大抵是没有矛盾的缘故,一旦彼此生出枝节,他就会失去耐心。

“你看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了,太不像话了!”林璐云说。

卓尧不想再听母亲数落曼君,说:“我出去一趟,她现在怀有身孕,情绪不稳很正常,你多多包容。”

她坐在房间发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过去对从商毫无兴趣,他热衷的是漫画,可有多久了,他没有再拿起过画笔。是在商场上的屡战屡胜,让他被金钱蒙蔽了心吗?

那一晚,他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醉醺醺被季东给扶了回来。她默默给他擦脸,换衣服,喂他喝蜂蜜水醒酒,她明白,他这一晚是去饭局陪相关的领导了,喝了这么多酒,看来差不多摆平了事情。

隔日,她趁着林璐云和卓尧外出,取了车,悄悄去了一趟医院。在医院里,她看到了死者躺在病床上的妻子罗娟,被丧夫之痛包裹着的女人,气息奄奄,医生说罗娟两天来滴水未尽,严重脱水晕厥,病床边,是一个才六岁大的孩子忙前忙后。

她心生悲悯,买了一些水果,坐在病床边,不知怎么开口介绍自己的身份。

病床上的女人并不知情,只当她是好心人,在得知她是一名律师后,握着她的手,苦苦哀求她为自己死去的丈夫做主,她要告佟氏集团。

她实在无法拒绝便答应了罗娟的请求,并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满心沉重,罗娟家破人亡,她愧疚,是自己的丈夫失职,才会造成这样的惨剧。

她向卓尧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很明显,这是在公然和他做反抗,他没有耐心地说:“你现在怀有身孕,不要再搀和这件事了,你独自开车出去很危险,再这样,我真要把你反锁在房间了。”

他只是用一句假话吓唬她,可偏偏激怒了她,曼君焦躁地说:“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我明天就去律师事务所,只要罗娟需要,我就做她的代理律师,我不仅是为她维权,我也要你终止Y楼计划!”

“Y楼不是我说了算你明白吗?整个股东的权益,单凭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你是怎么了,安安心心养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眼不见为净。”

“可发生的事怎么能无视,你没看到死者的妻子多可怜,在你眼里,一条生命只是代表着一串金钱数字而已,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漠可怕!”曼君向后退了几步,满是失望。

卓尧只觉头痛:“是你孕妇的敏感心理在作祟,这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不公平的事在上演,你也要一一去揽上身吗?”

“对不起,我不能纵容我的丈夫做有违良心的事。”她说。

就这样,两个人从开始的意见不合到针锋相对,最后僵持各不相让,而直接导致事情愈演愈烈的事是,佟卓尧居然聘请江照愿做佟氏集团的顾问律师。这一点,彻底让她深受伤害。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在正清律师事务所里,独独江照愿事事与她争,与她作对,他还聘用江照愿,几次公开带着江照愿出席记者招待会。

即使这是林璐云的安排,那也要卓尧欣然接受才行,他看似很满意这个安排,甚至亲自开车到律师事务所接江照愿下班,无视她这个妻子的感受。他认为错的是她,是她不顾他的感受在先。

她真无法理解,在巴黎的日子,他们那么默契,那么如胶似漆,现在却因为这件事闹得天翻地覆。

林璐云显然对曼君要做罗娟的代理律师一事反应激烈,在卓尧不在的一个晚上,对曼君破口大骂:“你敢背叛佟氏,背叛卓尧,你就从这个家滚蛋!别仰仗着自己怀有身孕,就胡作非为!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我决不允许你背叛我的儿子!”

背叛?

曼君不服,她是哪里背叛了佟卓尧。

她离开了别墅,在酒店里暂住,哪怕后来他屡屡来酒店接她回去,她都断然拒绝,打算一切私人的事情都等官司结束了再谈。林璐云更是不许她再见黎回,林璐云的从中作梗,加剧了她和卓尧之间的误会。而在正清律师事务所,江照愿嚣张跋扈,炫耀着自己和佟卓尧的关系,更令她心生芥蒂。

偶然见了一次林慕琛,他坦言自己和江照愿的相亲并不顺利,江照愿开门见山说:“你和佟少的气质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句话深深刺激了林慕琛,他要即刻回伦敦,过段时间还会有个学术交流会,到时再回来。

临行前,林慕琛友情建议:“你和佟卓尧不要再闹了,别便宜了那个江照愿,你还有身孕,争一时之气不值得。”

“你是医生,你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是律师,我的职责是伸张正义。我也不想和他走到这一步,是他逼我的。”她说。

后来,她和卓尧冷静地见了一次面,但并不愉快,起初还能聊聊黎回,可当她提到Y楼的事,他的态度又强硬了。她不禁问他:“为什么一个Y楼,你看得比我们的家还重要?你甘愿为了Y楼和我闹翻,你之前对我无微不至的疼爱到底算什么?!我最终还是比不过一栋楼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那么你呢,为了个外人,居然要告我,你知道外界是怎么耻笑我的吗?我的妻子,把我送上法庭,要亲手毁掉我的公司!”卓尧亦认为她的行为是不能理解的。

“首先错的是你,我在挽救你。不过你也找到了你的救世主,江照愿,你们走得很近,我都看到了。”

“那也是你逼的,我真是傻到极点,对你还有所幻想,以为你对我会留有情面。你真伟大,大义灭亲!你没看到事实的真相,凭你一句话,就要我放弃Y楼,你当是儿戏!你太天真了!”他讽刺地说。

原本双方都是抱着好好谈一谈的想法,可结果还是不欢而散,她挺着肚子,骄傲地离开,拒绝了他要开车送她的提议。

“在开庭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她说。

他们就这样陷入了双方都痛苦的局面,直到开庭那天。

曼君说了一个并不冗长的故事,多多听完后,坦白地说:“听完你的话,我觉得你们当中肯定有误会的,他也没有完全反驳你的观点,他不是说了,等相关部门检测后,再公事公办,决定Y楼的走向,你这样一下就上了法庭,事情闹开了,全上海的人都知道Y楼出了人命,现在法院又封了施工现场,你这么做,是不是太绝了。”

“他和他母亲早就疏通好了关系,所谓的检测,只是个表面形式,谁能保证Y楼不会像旁边的事故楼那样坍塌。何况,法庭上,江照愿也没有提供出有效的检测报告和证人。”

“你就不担心你冤枉了他?他如今面临着破产,焦头烂额,你都不觉得内疚吗?如果你一丝一毫的内疚和心疼都没有,那你就真该想想,你是否爱这个男人了。”多多直言不讳。

“我此刻跟你掏心掏肺地说一句,我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的当事人讨公道,实际上,我也是为他好,我做了一件被全天下人都认为是坏女人、坏妻子的事,我背负这个恶名,是因为我爱他。Y楼的问题,很可能是林璐云一手造成的,她之前经手的楼盘,就出现过墙体开裂、漏水等质量问题,Y楼这次是幸运,旁边小楼的坍塌是在敲警钟,我真怕万一Y楼继续,会出更大的事。到时候,卓尧的处境,可能远比他现在遇到的危机要可怕得多!”曼君揪心地说。

多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似毁了他,实则是在保护他,可现在你们的误会这么深,该怎么办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曼君想了想,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夜,说:“下个月,我打算去英国进修半年。”

“你开什么玩笑呢!曼君,你打算丢下黎回黎声,丢下佟卓尧?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他会不会放你走,你自己,舍得吗?”多多只觉得曼君是在赌气。

曼君的眼睛开始湿润,眼泪轻轻落下来。

“我已经决定了,我相信他会照顾好孩子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过离群索居的生活,或许半年的时间,可以改变我和他之间的窘迫僵局。”曼君看着窗棂外泛白的天空。

天亮了。

多多用诧异的目光打量曼君的脸,在微醺的晨光下,她的脸仿佛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如同此刻她的心。

“你太让我不敢相信了,曼君啊,佟卓尧说得没错,你真的变了,从前的你,义无反顾跟着他,如今的你,义无反顾远离他,甚至要抛下年幼的黎回和嗷嗷待哺的黎声,这是何苦呢,相爱相杀才解气吗?”

“我没变——”她执拗地说,内心却毫无底气。

婴儿床里的黎声像是也在抗议母亲的这一决定,哭了起来,曼君连忙把黎声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小小的婴儿在母亲的怀抱中很快就有了安全感,安然恬静地入睡,粉粉的脸颊,五官和她爸爸一模一样。黎声在睡梦中,抿嘴笑着,那甜甜的一笑,足以融化寒冰。

这个出生那天就会笑的小女孩,将来会有好运气吧。可是既然如此好运,怎么会这么小,就将要和母亲分离。

多多继续劝说:“这么可爱的宝宝,连我这个打算一辈子丁克的人,看到她也突然萌生了结婚生子的念头,你说,你怎么狠得下心呢?”

“我不是抛弃她,我是让她回到她父亲身边,暂时离开半年,即使没有我,她也会被照顾得很好。”曼君说着,将怀里的黎声搂得更紧,仿佛生怕会被人从怀里夺走。

“你说的都是废话,你我都是从小就死了妈,我们应该知道孩子没有妈妈意味着什么,你就不担心佟卓尧给俩孩子找个继母吗!”多多句句犀利。

她沉默了,面上的神情,冷若冰霜。

第二天中午,多多才揉着酸涩的眼睛醒来,走到客厅,见曼君一只手抱着黎声,一只手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写着东西。

多多上前抱过黎声,说:“你就不能休息休息吗?肯定没睡吧,你这样眼睛会坏掉的,还没吃东西吧,我去拿面包给你吃。你看你,我都没法走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我呀,干脆做你的贴身保姆得了。你说那阿春也真是的,嫁给季东之后,这么快就大肚子了,不然她还能照顾你。我大把约会的好时光啊,都得荒废了,我可声明,我不是照顾你,我是照顾我干女儿。对吧,黎声,快快长大呀,叫我干妈,干妈给你买花裙子——”

曼君一边忙碌地写申请,一边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一点儿也不像过去的李多多,记得我来上海第一次见你,你穿着貂皮大衣,里面是不是穿了件高档料子的艳花盘扣立领旗袍来着,年月久了,我忘了很多画面,却忘不了望你那一眼,你知道吗?你活脱脱就像某位先生的姨太太。”

“可不是吗?我那时候可不就是袁正铭的姨太太。呵呵,他的太太生了吧,肚子蛮争气,给他生了个儿子。和我在一起时,他说不让我生孩子,女人怀孕分娩太痛苦了,他说别毁了我的好身段,他会心疼。可怎么就和自己太太生孩子了呢?”多多手轻轻拍着黎声的背,一脸哀怨。

曼君笑:“你还苦大仇深做什么,不是都看开了,再说,你和你的深情王子,没联系了吗?人家爱了你那么多年。”

“我又不爱他,只是被他深深感动了,仅此而已。如果二十年后,他还不结婚,还在等我,那我就嫁给他。”

“二十年?你也真是个害人精!”

“你自己何尝不是,佟少那么好的一个人,是你八辈子的福气吧,你不珍惜。”多多低头在黎声额头吻了一下,说,“黎声小宝贝,你妈妈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你的爸爸,真是个好男人,你长大了,会不会因为有个太完美的父亲,而看不上世间普通的男子?不过,你的奶奶,可真是个百年女妖、千年奇葩。”

曼君合上电脑,说:“算了,我去做饭,好堵住你的嘴巴,下午家里有客人来。”

“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多多八卦道。

“我们事务所的一个老前辈,我带孩子不方便出门,他过来拿我去英国进修的申请报告。”

“你动真格啊,哈哈,希望你的申请不能通过。”

“内定名额。我们律师事务所,资历上,除了我,就是江照愿,不过她肯定不会去的。”

多多手指在曼君头上戳了一下说:“她当然不会去,正好你走了,她留在佟少身边伺机下手。”

“随便吧,能够被抢走的爱人,不算是爱人。”她变得镇定,即使有所隐情。隐情,是隐秘的情感。

佟卓尧,我该收起全部对你的隐情。

她提着菜篮,下楼买菜,遇到久未谋面的邻居,对方见她没有了大肚子,恭喜她生了宝宝,又问她怎么搬回了这里,她淡淡微笑,只是说来这里小住几天。客气的寒暄问候后,当被问到你家佟先生好久没见了,看电视上,是遇到了些麻烦,现在境况好转了吗?

她尴尬地站着,竟有些想逃离,怕人知道,她就是将他推入困境的“罪魁祸首”,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要再问我了。”声音透着冷冰冰的拒绝。

在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不知不觉,菜篮子里全是他爱吃的菜。怎么,还想亲手做饭给他吃吗?不该继续留恋。曾经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时间,如今却都用来想他、恨他,恨他一开始的坚持,恨他和江照愿走得那么近,他又不是不清楚,她在他这里,又小气又好吃醋。

“佟太太,买菜啊,这种事让家里的保姆做就好了,你还自己亲自来,哎,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买菜阿婶热心地问。

“是个女儿。”她笑笑,低头挑菜。不过她还哪有心思买菜,佟卓尧你看你,在我的生活里无孔不入。走到哪里,人人都知晓我们是夫妻,都询问我们的生活,是不是注定逃往一个生死不相识的地方,才好割舍这层关系。

“女儿好啊,像爸爸吗?”阿婶笑眯眯咧着嘴。

曼君点头,随意装了些菜放在篮子里,从钱夹里拿出一百元,说:“不用找了,下回来一起算。”

“这还没称啊?”

“我赶时间,不用称了,就这样,我走了。”她说着,逃似的离开。

身后的阿婶对一旁帮着卖菜的女孩说:“你长大也要成为像阮律师那样干练出色的女人,再嫁个好男人,哪像那些来买菜的,一毛钱都跟我计较,有钱才好啊,谁说钱买不到尊重。”

她脑子里回味着这句——“谁说钱买不到尊重”。大概在佟卓尧和林璐云的心里,钱可以买到生命和尊严。

这样想,变了的人,是他。

何必再去想他。

她匆匆回到小区,恍悟过来,逃到了这里,这还是他的地盘,绿时佳苑,是他集团下的地产,到处都是他的影子,空气里都弥漫着他的声音。官司输赢未定之前,她一心想打赢官司,给死者家属一个公道,现在官司结束了,她赢了,失去了目标,像是充足气的塑胶超人,忽然被拔了气塞,成了一张皮,连站稳都艰难。

物业管理员在单元楼下用对讲机说着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喂,佟太太……佟太太,请留步……”她刚要按下电梯键,被身后连声的追喊叫住。

她回头,手指着自己惊讶地问:“你是叫我吗?”

“是啊,佟太太,不是您还有谁会是这里的佟太太。是这样的,电梯刚出了点故障,我们会马上抢修好,请佟太太放心,小区居民的安居乐业,是我们全体物业人员的工作重点,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保障业主们快乐出行,平安回家……”这位物业管理员滔滔不绝,恨不得曼君把这些话原封不动讲给他的老板佟卓尧听。

“你没看新闻吗?我和他在办理离婚手续,很快就不是什么佟太太了。”她说完便上楼,留下不知所措的物业管理员。

她一步步走在楼梯上,耳边是不断涌入各种人在喊她佟太太的声音,傻瓜,还留恋什么,佟太太只是一个称谓而已,他日,他佟卓尧另娶他人,这佟太太还是会有人来当。

她从未觉得这条楼梯这样漫长。

以前,电梯是正常运行的,他也喜欢背着她上楼,好怀念趴在他温暖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就好像把自己这一生都托付给了这个男人,他一步步稳稳走着,背上的她,是小心轻放、呵护备至、最贵重的人。

“佟先生,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你还会再像今天这样背着我爬楼梯吗?”

他坚定地说:“当然会,你以为我背不动你吗?除非你再胖个百八十斤。”

这画面,清晰得就像在眼前。

回到家,给黎声换尿布、喂奶。她想想,黎声出生好些天了,佟卓尧大概还不知道,一想到女儿至今还未见到父亲一面,她就难以抑制住内疚,抚摸着女儿的小手,嗓子哽住了。

多多蹲在厨房里择菜,“你确定你的大人物前辈中午会在这里吃饭吗?买这么多菜,咱俩得吃好多天啊。”她抱着黎声站在厨房门口说:“应该会吧,吃不完放冰箱里吧。”

多多哪里知道,曼君去了一趟菜市场,把看到的所有佟卓尧爱吃的菜,统统习惯性地买了回来。

桌上有今天的财经报,上面有一篇报道里,所谓的专家分析着佟氏集团股市的走向,并提到一个至为关键的人物——任临树。关键时期,如果任临树这位商业骄子能够给佟氏提供帮助,那么佟氏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她脑子里迅速搜索起过往有关任临树的信息,之前律师事务所也给任临树的企业做过法律顾问,虽然她没有插手,但多少对任临树也有一些了解。

任临树,三十岁,后起的商界新秀,主产业是珠宝,副业涉及房地产、酒店、广告,也会投资拍摄电影,算是奇才,毫无家庭背景,全凭人脉和头脑。相貌不详,神龙见头不见尾,有传闻称其貌不扬,身高不足一米六,可见其神秘感。

他会帮佟卓尧吗?某种程度上讲,他们还是竞争对手,佟氏集团一旦垮掉,任临树的企业会吸引大批客户和精英,跻身排名第一的企业,取代佟氏的地位。

不过,不按常理出牌的任临树,也许会伸出援手。

曼君放下报纸,怅然。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这副为他担心的样子,只怕他会觉得不过是假慈悲。

“佟少不会真的像那些专家分析的,去向任临树求助吧?哎呀,菜来了,尝尝我的手艺,这是我在大理学做的小蘑菇炒青菜。”

“你把蘑菇炒了?”

“对啊,难道你来做饭吗?你要照看黎声嘛,我来做菜。”

“可是……可是这蘑菇,我……”她欲言又止。

这是佟卓尧爱吃的一道菜,他吃她做的这道菜,赞不绝口,其实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常小炒。

她这样想做什么,他又不会来。

门铃响了。她抱着黎声,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应邀而来的程肃清。

“程律师,快请进。”她忙退后。

“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你肯定很想见他。”程肃清说着,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走进来的高大男子,除了佟卓尧,还能有谁。

他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喜出望外,再一次做父亲,他期盼已久,一瞬间,他和她之间的隔阂仿佛消失不见,此时此刻,他们是黎声的爸爸、妈妈。

他抱黎声,露出了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出现的笑容,“我有女儿了,真是个女儿,一看就是个小女孩,你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是她的爸爸呀!”话是如此,但语气里满是宠爱和欢喜,没有半点责备,即便是说着“你真是太过分”,也是开心的。

“都是爸爸不好,让你少见了爸爸这么多天,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和妈妈,等会儿就带你去见哥哥和奶奶,还有你佟桐姐姐。”他说着,望着曼君,似是在等她的同意。

程肃清坐在沙发上,曼君给他沏茶,也给佟卓尧沏了一杯。

“我回自己的家,你何必还给我沏茶。”他说着,目光却没离开怀里的黎声。

“程律师,这是我的进修申请,麻烦你签字提交上去。”曼君拿出早已打印好的申请表,递到程肃清的手里。

程肃清为难地看看佟卓尧,又看看曼君,手里的申请,让他两难。

“我已经听程伯父说起了,你要去英国进修半年,下个月就走。曼君,你不觉得这太不实际了吗?黎声这么小,你想进修,明年我陪你去,等我把事务处理妥善,我有的是时间来陪你和孩子们,你暂时先别走,跟我回家,好不好?”他用温和的口吻和她商量着。

她这才转头看他,这是他进门后,她第一次直视他。他瘦了,黑了,胡须没有剃,青青的下巴,看上去很疲惫,肯定又是连夜工作,喝了太多的咖啡和浓茶。

心疼,还用说吗?她说不出话来。

程肃清见曼君不作声,便说:“这个申请暂且搁在我这里,我也不签字,你们俩商量一下。我今天来,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劝劝你们。之前的事,你们都没有对错可分,毕竟立场不同,可你们好歹要往前看,再往怀里看看,孩子太小了,你们做父母的闹一闹,可想过最可怜的是孩子。为人父母,一切决定的出发点难道不是孩子吗?”

“程律师,谢谢你,先吃饭吧。”曼君搬开一张餐椅,请程肃清坐下。

程肃清了解曼君的性格,情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是轻易就下决定的人,因为她比旁人更清楚自己内心想要的是什么。她也不是糊涂之人,一经点拨就幡然醒悟。人不怕糊涂,最怕过于清醒。

“饭我就不吃了,你们小两口想说的话一定有很多,我不打扰你们了,孩子还小,不能吵闹,你们俩可记住了。”程肃清告诫着,意指他们不要再争吵,免得吓到黎声。

“那好吧,谢谢你百忙之中还亲自过来,我送你。”曼君送程肃清出门。

等电梯时,程肃清说:“别任性了,就朝自己的一双可爱子女看,跟他回家吧,进修的事,他说的对,明年再去,也当一家人度假了,何乐而不为?”

“顺其自然,我不再苛求和奢望,你别为我们操心了,下次我回律师楼,还有好多官司上的事要请教你。”曼君说。

程肃清点点头:“快回去吧,和他好好谈谈。”

曼君推开门,抬头就看见卓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温柔凝望着怀里的黎声,自言自语地说:“爸爸盼了好久,总算把你盼来了,你放心,爸爸一定求得妈妈的原谅,你也要和爸爸一条心,帮爸爸求情。”

“你还带了说客来?呵呵,这样就能皆大欢喜圆满解决问题吗?我下个月,一定要走。”她说。

“我不准!”他斩钉截铁地回应。

他始终不明白,他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让她执意不肯原谅他,如果是他和江照愿让她生出了误会,那一定是她多心了,他怎么会对江照愿有任何想法。从一开始,他就对江照愿没有半分好感,甚至,他故意聘请江照愿做自己的代理律师,也是暗下苦心。

他并没有往深的层面细想。

他终是无法说服她。同她告别、晚安,她都不做回应,只是说让他稍等一下。她去书房,在落了薄灰的书架上拿起盘香、檀香、沉香和两盒香枝。

他喜欢檀香,气味略烈于沉香,而她喜欢沉香,觉得更能使人心静、安宁。不过,这些香时日已久,恐有受潮。再者,家中有婴孩,不宜用香。

她将香递与他手中,连同那尊在古玩拍卖会上他不惜高价竞得的宋代香炉也一起给了他。

“黎声在这里,香料不能焚点,你拿回去用掉,还有这个香炉,如此贵重,必要的时候,可变卖掉。暂不说你我的事,现在公司一定需要不少钱,你别再来找我了,我要是想你,自会去看你。你妈要是同意,就把黎回送到我这里,让我照顾一段时间。”她一一悉数说。

他接过香,却把香炉轻放在鞋柜上。“我送你的东西,怎可卖掉,我还没有穷困到那个地步。”他说完,看着她,又道了声:“晚安”。

就如同他不会离开一样,和过去的那些夜晚一样,道一句,晚安。

未来的生命里,你将以何种身份与我说晚安,原来这份简单的亲昵,亦是难得的。

“佟卓尧的威力,不可低估,你还为他担心什么,他肯定会漂亮地打赢这仗,就算Y楼成了烂尾楼,佟氏集团也不会垮。”多多信心十足地说。

“那也要看银行能不能贷款下来,好周转别的项目,又或者那个传说中的任临树,这次能够出手相助。”曼君思量着。

多多摇头,笑:“那些我不关心,倒是你,你要是真去了英国,我估计他一怒之下,会踏平你们律师事务所。”说罢,还做了个踏平的手势。

“时间会缓解一切伤痛的吧。”曼君怀抱着柔软散发着奶香的黎声,她将脸轻贴在黎声的脸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都是卓尧的面容。林璐云不会再原谅她了,要她向林璐云认错,她做不到,也无法和林璐云住在一起,婆媳关系,已彻底僵化。

她想念黎回。

我们在人世中灌注情深,又渐行渐远,漂流疏离,直到惘然相忘。 Drr+ftr5LxTzmt9ADNPsqF1znBquXUggvSNElDVRmAZg2pyjBRFUl+Pc0SWrw5q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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