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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岁月:从不适于飞行到空军少尉

“你患有急性晕动病,不可能成为飞行员。”

一位一丝不苟的德国医生这一句短短的话,在眩晕中的莫尔德斯听来不啻于死亡判决书。时针定格在1934年,21岁的陆军少尉莫尔德斯第一次试图圆自幼的一个梦——加入空军成为一名翱翔蓝天的飞行员。刚从离心机测试椅中踉跄爬出的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虽然机器早已停止旋转,他的脑袋依然晕转不停。颇有怜悯心的医生看着呕吐不止的莫尔德斯,一边摇头、一边咂吧着舌头说:“少尉,你待在陆军更有前途,你不适合飞行。”

莫尔德斯成为飞行员的初次尝试就这样结束了,但以后的经历证明,这将是他短暂多姿的军旅生涯中唯一的失败。

1913年3月18日,莫尔德斯出生于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盖尔森基兴(Gelsenkirchen)的一个教师家庭,他在家里排行第三,上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1914年9月,莫尔德斯家又添了一个男孩,但父亲维克托(Victor Mölders)作为后备役少尉已在月前随第145步兵团投入了“一战”,并在次年3月2日阵亡于法国的阿尔贡(L'Argonne)地区。 随后,寡母安娜玛丽(Annemarie Mölders)带着三子一女返回哈弗尔(Havel)河畔勃兰登堡的娘家,莫尔德斯也在这个历史绵长、风景如画的地方渡过了童年和青少年时代。莫尔德斯的一位舅父住在附近,他经常来照料他们一家,也时常带几个男孩子外出野营、狩猎或欣赏大自然的壮美。早年的这段经历使莫尔德斯觉得自己与大自然有难以言说的亲近感,野外狩猎也成为他成年后除飞行之外最喜爱的户外运动。求学阶段的莫尔德斯对体育运动有着广泛的兴趣,美丽多姿的哈弗尔河为孩子们提供了夏天划船游泳、冬天溜冰滑雪的天然场所。当莫尔德斯进入勃兰登堡著名的扎尔德里亚(Saldria)文理学校读书时,他完全迷上了赛艇运动,曾作为赛艇队主力帮助学校赢得过不少比赛,被接纳为“勃兰登堡赛艇俱乐部”成员后,他很快又成为青年桨手们的领袖。

莫尔德斯在勃兰登堡生活的日子里结识了天主教神父克拉维特(Erich Klawitter),这位神父向他灌输了整套的天主教教义,使他逐渐成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和人道主义者。求学期间,莫尔德斯曾与弟弟维克托一起加入了“天主教青年运动”的学生组织“新德意志联盟”(Bund Neudeutschland,1933年被纳粹政权禁止),日后成为军官时,他更是始终忠于自己的信仰——成名后的莫尔德斯的宗教信仰与纳粹教义时时发生冲突,但由于在战场上的巨大成功和影响力,纳粹当局只能无奈地给予容忍——早在1938年参加西班牙内战时,莫尔德斯就曾因宗教信仰和坚持人道立场而令上级不快,只不过由于德国迫切需要他的军事才华和战术创新能力,高层才没有过多追究他;1941年秋莫尔德斯举行了传统的天主教婚礼,这当然令纳粹宣传部门和一些政客感到不快,党卫队帝国保安总局曾向希特勒密报莫尔德斯的种种“不轨”行径,但元首破天荒地警告他们不得轻举妄动,教训他们“谁都不要碰这个体面端正的战士”。莫尔德斯从未背离过自己的信仰,宗教也为他提供了伦理道德上的支点,使他与一些完全拥抱国家社会主义理念并视之为信仰的军官形成了鲜明对照。他与飞行员们辩论时经常谴责纳粹政权的“过分”之处,也反对任何鼓吹种族仇恨的理论,丝毫不惧地为蕴含在朋友和敌人身上的真与善辩护。自然,他的言行和立场都会被报告给希姆莱,但当局一次次放过了这位家喻户晓的英雄。

莫尔德斯对早亡的父亲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但像同时代的许多男孩子一样,他也很早就在心里涌动着成为父亲一样的军官的念头。11岁那年,当那位宠爱他的舅父带着他到天上兜了一圈后,他发现自己真正的愿望是成为一名飞行员。不过莫尔德斯的理想至少在眼下还无法实现,战败的德国被凡尔赛条约禁止拥有空军,获准保留的陆军也有规模上的严格限制,即使想成为陆军候补军官,也必须经过严格的考核和激烈的竞争。1931年,18岁的莫尔德斯高中毕业时志愿加入帝国国防军,他幸运地被东普鲁士阿伦施泰因(Allenstein,今属波兰)的第2步兵团接受了——该团在60名候补军官申请者中仅选录了3人。当年4月1日,莫尔德斯开始了十年的军旅生涯,新兵训练完成后,他在10月进入了德累斯顿(Dresden)军校学习(隆美尔此时正是该校的战术教官)。1933年6月1日,完成了军校学习的莫尔德斯被晋为二级中士候补军官(Fähnrich,注:德军军衔体系中的Fähnrich和Oberfähnrich比较独特,中文译法很不一致,本书将之分别译为“二级中士候补军官”和“一级中士候补军官”),同时调入第2步兵团第1工兵营1连,但很快又被派至慕尼黑工兵学校继续学习。在慕尼黑工兵学校的半年多被莫尔德斯自称为一生中最惬意的时段之一,除了学习工程原理、浮桥架设、驾驭战马车辆及大强度的山地训练外,他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到慕尼黑郊外的施塔恩贝格(Starnberger)湖驾船赛艇,充分享受水上运动强身健体的同时所带来的欢乐。他也与战友们时常攀登巍峨雄伟的阿尔卑斯山,壮丽的湖光山色也许使年轻的莫尔德斯觉得,做一名能与山川河流亲密接触的工兵军官或许也是相当不错的职业选择。

1933年冬,仍处于秘密状态的空军来到慕尼黑工兵学校招收志愿者,莫尔德斯闻之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表达了成为众皆艳羡的飞行员的愿望。他提交了申请,也通过了几乎所有考核,但只在一项上卡了壳——离心机旋转测试令他眩晕不止、恶心难耐,这就是前面描述的那些场景。莫尔德斯在日记中留下了“我被打发回去时头晕恶心、面色苍白,他们说我不适合飞行”之类的文字,但他下决心不让身体缺陷妨碍自己的追求。通过大强度的训练并以最大的毅力克服晕动病的困扰,莫尔德斯在第二次测试中虽仍东倒西歪,但总算止住了呕吐感,医生也同意他可以有条件地参加飞行训练。1934年2月1日,一级中士候补军官(Oberfähnrich)莫尔德斯终于成为一名“适于承担某些职责的飞行员”。

此时的德国空军虽并不正式存在,但其基础已经奠定。航空部常务副部长米尔希(Erhard Milch)1933年即奉命启动了在1934年1月1日至1935年9月30日间产出4021架各型飞机的庞大计划,国内也存在着一支名为“德国航空运动协会”(Deutscher Luftsportverband,简称DLV)的准军事化力量,其首脑就是“一战”中战绩仅次于里希特霍芬的二号王牌乌德特(Ernst Udet)。另外,德国非常重视培养飞行员的工作,当时这个任务基本由名义上的民用飞行学校承担,如不伦瑞克(Braunschweig)和柏林附近的飞行学校,莫尔德斯开始飞行生涯的科特布斯(Cottbus)运输机学校也是其中之一。莫尔德斯入学后很快发现,相较于侥幸通过医生这一关,他还有更多更大的困难要克服。头一个月里,除经常性呕吐外,莫尔德斯还时不时感到剧烈的头痛。在战友眼中,飞行对莫尔德斯来说就是纯粹受罪,更是旁人无法忍受的自我折磨。他当然可以随时返回陆军继续做工兵少尉(1934年3月1日授衔),但这不是他的性格。他依靠纯粹的意志力,缓慢坚实地逐步战胜了身体缺陷,头痛恶心的次数逐渐减少了,程度也不再那么剧烈,就这样他一步步完全控制了身体的不适反应,之后迅速成为所有学员当中成绩最优、表现最佳的佼佼者。

莫尔德斯在运输机学校受训期间,空军的首支战斗机单位——JG-132联队(JG-2“里希特霍芬”联队的前身)于1934年4月1日正式创建。不过,它的公开身份是在各地上空飞来飞去打广告或进行表演的单位,其联队长格莱姆(Robert Ritter von Greim)少校“一战”中曾以28次击坠的战功摘取过“蓝色马克斯”最高战功勋章,担任JG-132联队长前曾在中国帮助蒋介石政府组建空军,“二战”谢幕前被希特勒晋升为元帅和空军总司令。德国在1934年时已拥有41个飞行单位,分散在6个所谓的空军军区(Luftkreis)里,当然这些单位的军事职能全都隐藏在无关痛痒的代号或假名之下:装备了“道尼尔11”(Dornier Do-11)中型轰炸机的单位被称为“汉萨飞行学校”;莱希费尔德(Lechfeld)的轰炸机作训单位负责Ju-52飞行训练,顶着的头衔却是“德国航空气象局”的研究部门;布伦瑞克的运输机学校掩饰着He-46侦察机训练的真面目;普伦茨劳(Prenzlau)的轰炸机飞行员们也在“州农业虫害控制单位”的幌子下接受Ju-52训练…… 飞行员训练的规模急剧扩大的同时,成千上万的军士和士兵也从陆军集体调入呼之欲出的新空军,这些高水准的志愿者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拥有学习新军种和新技术的强烈意愿与能力,他们的加入使空军的基地和航站等的建设规模也在扩大。1934年8月1日,老迈的总统兴登堡去世,希特勒成为独裁大权集于一身的国家元首,身在科特布斯的莫尔德斯与成千上万的官兵一样,按照国防部长勃洛姆堡的命令,宣誓效忠于“德意志帝国和人民的领袖、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希特勒。作为前陆军军官,莫尔德斯曾宣誓效忠魏玛共和国并誓死捍卫宪法,现在改为效忠希特勒个人,而且新誓言的首句即为“我向上帝起誓”,不知年轻的莫尔德斯如何在自己宗教的主人和世俗的新王之间寻找平衡?

科特布斯的训练生活一直持续到1934年的最后一天。1935年初,莫尔德斯与4名战友一起来到位于图托(Tutow)的空战学校进一步受训。2月26日,戈林以航空部长的身份向世界公开了德国空中力量的存在,这时空军拥有16个中队,但5个月后就翻了三倍,一线部队已拥有1833架战机,其中多为轰炸机和侦察机,Ar-64、Ar-65和He-51等战斗机只有250余架。当年5月21日,莫尔德斯在慕尼黑附近的施莱斯海姆(Schleißheim)战斗机飞行学校取得了新设立的飞行员证书和徽章。

摄于1933年6月,20岁的莫尔德斯结束了德累斯顿军校的学习,进入第2步兵团工兵营任职,不久后被派往慕尼黑工兵学校学习。

摄于1925年的勃兰登堡

摄于1933年,莫尔德斯三兄弟

摄于1934年春,莫尔德斯经过努力成为科特布斯运输机学校的一名学员。

1935年5月21日,莫尔德斯获得了飞行员证书和徽章,图为他的飞行员证书,此时的莫尔德斯已从“不适于飞行”成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

1936年3月7日,德军开进了被凡尔赛条约划为非军事区的莱茵兰地区,图为德军战斗机中队飞越莱茵河上空时的情景。

1936年4月20日希特勒生日这天,莫尔德斯晋升为中尉。

1935年7月,完成了战斗机飞行员全部训练的莫尔德斯被分派到驻什未林(Schwerin)的JG-162第1大队,这个战斗机联队的全称中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殷麦曼”,纪念的就是“一战”中的空战英雄殷麦曼(Max Immelmann)。莫尔德斯在什未林大队一直服役到次年3月底,期间结识了未来的妻子巴尔德奥夫(Luise Baldauf)女士。1936年3月7日,在德军开进莱茵兰非军事区的行动中,莫尔德斯与战友们曾驾机飞翔在莱茵河的两岸。4月20日希特勒生日这天,莫尔德斯晋升为中尉,不过此时他已改任JG-134“霍斯特·韦塞尔”(Horst Wessel)联队第2大队作战训练中队的中队长,顶头上司是“一战”中取得过32次空战胜利的奥斯特坎普(Theodor"Theo"Osterkamp)少校。奥斯特坎普作为莫尔德斯的早期导师和上级对后者产生过较大影响,有“特奥大叔”之称的他也非常赏识年轻的莫尔德斯中尉,而后者更是时时处处向这位长者学习,尤其是大队长对待下属的热情、骑士风范和优秀的领导才能。1940年时,已经名满全德的莫尔德斯从奥斯特坎普手中接过了JG-51联队,并将之塑造成王牌云集的精英集体。不过,JG-134全名中嵌入的“霍斯特·韦塞尔”并非里希特霍芬或殷麦曼之类的空战王牌,而是一名据信兼职充任皮条客的纳粹冲锋队员,更是与飞行和空战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干系的一名纳粹狂徒。韦塞尔于1930年2月丧生,虽然关于其死因有多种说法,但纳粹党掌权后戈培尔的宣传部门对其极尽美化之能事,把他描绘为一名“在与布尔什维克的搏斗中献出生命的烈士”。当然,这些背景是莫尔德斯等普通军人当时无从得知的,但在引人注目的战斗机联队的全称中嵌入纳粹冲锋队员的名字,足见纳粹党对空军的影响之深、控制之严,也难怪彼时曾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海军仍在追忆逝去的帝国,陆军属于共和国时代,只有空军是纳粹的产物。 vS+WhrDBMTI3hOJTsYFaFlrFdF5+IpNNW6v45fjuSPN16CdcVjyZOb2jlE0rM1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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