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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动

1. 第505团第3营在圣梅尔埃格利斯

圣梅尔埃格利斯是一座用大石块建成的村子,横跨13号国道,盟军发起入侵的当晚,德国人和美国人在这个村子展开了第一场激烈的交火。第505伞兵团的两组士兵在村子上方实施空投,这些伞兵到来前,村内的一座建筑已被盟军的空袭引燃,志愿消防队救火时,实施宵禁的德国人看守着他们,许多伞兵在半空中被这些德军士兵打死。两名携带着迫击炮弹的伞兵落入起火燃烧的房屋内,两人悉数身亡,要么是被火烧死,要么是被他们所携带的迫击炮弹炸死。还有些伞兵挂在房顶或树梢上,还没来得及解开降落伞背带便被德国人打得满身窟窿。随着另一些毫发无损落到地面上的伞兵被俘或逃脱后,枪声渐渐平息下来,德国人回去睡觉了。

在6月6日所发生的整个事件中,准备就绪的诺曼底德国守军仍遵循着日常的军队生活,是这个不平常的日子里的奇特现象之一。士兵们的贪睡无可救药;沿诺曼底海滩实施的空袭已变得司空见惯,但伞降行动是件新鲜事,这就使德国人遵守其内部惯例显得令人费解。不管怎样,圣梅尔埃格利斯的守军回去睡觉了。第505团第3营营长爱德华·克劳斯中校在村子西面一英里处着陆,这里恰恰是被他选为集结区的地方,他给队里的其他人发出信号,查看了四周的情况,原以为会遇到的抵抗已消失不见。他这群伞兵被分成4组,分别派往不同的方向,以收容其他走失的战友,各个小组约定45分钟内返回。这番搜索又召集起另外90名美国伞兵,还有一个喝醉了酒在宵禁后外出的法国人,据他透露,一周前村内驻扎着一个德军步兵营,但他们现在已转移到村外驻防,村内只剩下一个运输补给连。克劳斯迅速给两个连队重新下达了命令,以树篱为隐蔽向村子而去。他下令(这道命令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除了“听上去比较酷”)天亮前不得开枪,“只使用手榴弹、匕首和刺刀。”拂晓到来,村内建筑物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时,他已派出6支巡逻队,在通往村外的各条道路上设置起路障,只留下一条供自己使用。判断出自己所处的位置后,克劳斯离开了他这支部队,悄悄进入到村中心,他发现了承担着从瑟堡而来所有德军通讯任务的电缆线,随即将其割断。“这是他后来觉得很值得夸耀的举动之一。”最后,他召集起他的主力,派他们对埃格利斯广场附近的房屋进行搜索。30名德军士兵在床上或床旁边被俘,11名逃跑的德国兵被打死,这使伞兵们更加深入到乡村中。清晨5点,克劳斯派出一名传令兵去找团长威廉·埃克曼上校,将“我在圣梅尔埃格利斯镇”的消息带给他,一个小时后,他又派人送出内皮尔式的消息,“我已拿下圣梅尔埃格利斯镇。”但传令兵迷了路。

当天早上有太多的消息未能送达,或由于缺乏传输手段而没有发送出去,克劳斯的传令兵迷了路完全不值一提。但说他彻底迷了路也不是事实,因为他把消息交给了李奇微将军。不过,这位传令兵没有告诉李奇微这个消息原本是要交给谁的,李奇微手上也没有可以联系埃克曼的电台,此刻,埃克曼上校就在不到1000码外,但他没能通过其他渠道获悉这个消息。另外,李奇微此刻最为关注的是争夺梅尔德利特河上桥梁的战斗。结果,埃克曼上校直到当天上午仍以为圣梅尔埃格利斯镇还在德国人手中,从而打乱了他麾下3个营的部署。

埃克曼的第2营由范德沃特中校指挥,该营是当晚伞降行动中最紧凑、着陆点最准确的部队之一,天亮前,参加跳伞的630名士兵已集结起575人。范德沃特因为着陆的冲击跌断了一条腿,与许多高级军官一样,稍大的年龄使他的骨头更容易受到冲击震动的损伤,而这种冲击对普通士兵很可能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范德沃特征用了一辆农用小推车,就像一位神奇般拥有一颗“狮心”的18世纪西班牙将领那样,他命令部下们推着他上战场。他的任务是确保圣梅尔埃格利斯镇北面的接近地,他将在讷维尔奥普兰(Neuville-au-Plain)设立大量路障,挡住13号国道,预计中德国人的反击会沿这条道路而来。清晨6点15分,范德沃特与埃克曼建立起无线电联络,埃克曼上校让范德沃特“留在原地”。接下来的1小时45分钟,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直到上午8点,他才收到众多混乱命令中的一条,这些相互矛盾的命令充分体现出当时作战行动的特点。埃克曼先是发来电报,“没有收到第3营的任何消息”;8点10分,“转身,夺取圣梅尔埃格利斯镇”;8点16分,“继续赶往讷维尔,我认为第3营在圣梅尔埃格利斯镇”;8点17分,“取消前一道命令,赶往圣梅尔埃格利斯镇。”面对这一连串矛盾的指令,范德沃特作出的应对极为明智,特别是鉴于他此刻正忍受着伤痛。他立即让他的部队转身返回,但在此之前,他派出41名伞兵组成的一个排,由特纳·特恩布尔中尉带领,赶至讷维尔组织起防御。

特恩布尔是半个彻罗基人,在营里被称为“酋长”,他的军人气质广受众人的尊敬,这种气质即将得到充分的展示。他带着部下们一路小跑,没用几分钟便赶到了讷维尔。讷维尔只是个小村庄,其东西轴线短得足以让一个排据守整个村庄。村子西面是一个被田野环绕的果园,右侧是一片诺曼底田地体系中高耸的树篱,也许能追溯至威廉离开诺曼底赶去征服英格兰的时期,这片树篱与道路构成一个直角。特恩布尔安排10名伞兵组成的一个班,带上一挺被他重新找回的机枪,据守在果园旁,其左翼倚靠着一个硕大的粪肥堆,排里的其他士兵隐蔽在树篱后,一个三人小组携带着一具巴祖卡(这是一种2.36英寸口径的火箭发射器,使用这种武器,再加上运气和勇气,一名步兵有可能击毁一辆坦克)隐蔽在13号国道上的一座建筑内,等待着敌人的到来。他们没有等太久。

20分钟后,隐蔽在树篱后的伞兵们看见一长列德军步兵沿着道路走来。他们是德军第91步兵师第1058掷弹兵团的一个连,约有190人,他们唱着歌而来——这再次表现出德国守军在当天早上对盟军空降行动漫不经心的态度。守在果园旁的伞兵班,他们的位置稍稍靠前,也已发现这些敌人,但他们等待着对方的靠近。德军队列进入射程中时,伞兵们的机枪开火了,未被击中的德国人消失进沟渠中。一些德国兵开始还击,指挥伞兵班的艾萨克·迈克尔曼中尉负了伤。

就在这时,范德沃特中校再次出现。此刻的他已经找到一辆吉普车,这是发起空投行动的3个小时后,搭载着师里重装备的滑翔机运来的。这辆吉普车拖着一门57毫米反坦克炮,摆脱困难从着陆场赶来。范德沃特听见交火声,看见德国人躲入灌木丛中,便向埋伏在路障处的一个巴祖卡小组询问出了什么事。他们向他保证,德国人已被俘虏,正由一些伞兵押往后方,范德沃特放下心来,他在“原野灰”中看见了一些美军士兵的橙色识别板。另外,一个骑着自行车的法国人迅速逃之夭夭,这似乎也证实了上述说法。但激烈的交火声戳穿了这个不实之言。特恩布尔隐蔽在树篱后的部下们发现德国人离开道路进入到田野中,朝自己的侧翼而来。伞兵们立即携带着2挺点30机枪、2支勃朗宁自动步枪和15支步枪投入行动。激战声令范德沃特中校倍感鼓舞,但他无法看清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情况,于是他派出一名传令兵,找到特恩布尔询问:“你那里情况如何?是否需要增援?”很快,他得到了这样的回复:“一切尽在掌握中,不必为我担心。”

范德沃特相信“酋长”的保证,他解下那门57毫米反坦克炮,以加强巴祖卡小组,随后便乘坐吉普车赶往圣梅尔埃格利斯镇。可是,就在他离开后,迫击炮弹开始沿着树篱线落下,没过多久,一辆自行火炮出现在500码外通向瑟堡的道路上。这辆自行火炮射出的第二发炮弹炸死了位于路障处的巴祖卡射手,第五发炮弹将那门反坦克炮旁的炮手们驱散。这些炮手隐蔽进房屋内,但很快又鼓起了勇气,他们回到反坦克炮旁,连发两炮击毁了那辆自行火炮。这些炮手们看见后面还有一辆坦克,他们判断那是一辆四号坦克,这种判断可能是错的,因为科唐坦半岛上几乎没有部署这种重型坦克,不管怎样,他们继续开炮,将这辆坦克也击毁了。

战斗很快变成了一场步兵与步兵的对决,美国人处于劣势,因为他们寡不敌众,也没有重武器的支援。他们隐蔽在右侧的树篱后,隐蔽在左侧果园的石墙后,就这样据守着防线。但德国人的兵力使他们能够穿过开阔地,最终找到一处阵地,从这里可以对美军防线的后方展开打击。德国人进展缓慢,因为特恩布尔警觉、坚定,伞兵们的弹药也很充足。但到下午早些时候,特恩布尔的阵地已岌岌可危,他只剩下23名仍在战斗的伞兵,另外11人受伤,9人阵亡。迫击炮弹不停地落下,一名敌狙击手溜入村内,位于阵地右侧的列兵克利福德·基南试图找出这个狙击手的位置,结果被对方打死。透过树篱缺口的匆匆一瞥表明,敌人从左右两侧而来的钳形攻势只相距200码,他们即将封闭13号国道,从而将特恩布尔和他的部下与圣梅尔埃格利斯镇分隔开。

特恩布尔身上的彻罗基血性被激发起来,他吼道:“我听说过这种事,我们被包围了。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对他们的中间位置发起打击,所以,我们要冲锋!”一名伞兵对此表示赞同,另一名伞兵塞巴斯蒂安刚刚对右翼实施过侦察,他反对这个提议。塞巴斯蒂安认为他们尚未被彻底包围,他敦促特恩布尔率领大家向后方突围。“酋长”的作风更像是毛泽东而不是艾森豪威尔,他要求全排人表决。这是为了塞巴斯蒂安。

特恩布尔将幸存的部下们召集起来。他指出,将伤员们留下是必要之举。医护兵凯利下士自愿和伤员们待在一起,“如果我不被德国人打死,我就带着伤员们投降。”随后,塞巴斯蒂安主动要求带着他的勃朗宁自动步枪阻挡住德国人,以掩护大家突围。另外两名伞兵也自愿跟伤员们待在一起,但其中的一人在进入阵地时被德国人的子弹打死。阵亡的伞兵已达到16人,死亡的降临使活着的伞兵们撒腿奔逃,一直跑到圣梅尔埃格利斯镇才停下脚步。途中,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穿过另一个伞兵排的散兵线,这个排是范德沃特派去救援特恩布尔的部队。下午更早些时候,范德沃特曾发射信号弹,命令特恩布尔的部队撤离阵地,但在激战中,没人看见这发信号弹。

特恩布尔在讷维尔奥普兰高地上的坚守让人想起七八十年前,他的祖先们在北美大平原上抗击骑兵时展现出的勇气,在当天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这个大全景下,他的表现看上去既不特别英勇,也不特别显著。但对这些伞兵来说,他们处于一比四的兵力劣势,战斗在一片陌生的土地,刚刚结束一场令人心慌意乱的空中航行和夜间跳伞,并完成了艰难的越野行军,他们坚守了8个小时,抗击着配有轻重武器和迫击炮的敌人,并摧毁对方两辆装甲车,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种英勇的气概。另外,这些伞兵的顽强防御使圣梅尔埃格利斯镇免遭来自北面的攻击,此刻,该镇正受到敌人从南面发起的猛烈进攻:上午9点30分,范德沃特派去守卫卡郎唐(Carentan)公路的部队与德军的两个连发生激战,德国人还得到5辆装甲车的支援。美国伞兵确保了圣梅尔埃格利斯镇的安全,使她成为整个空降行动的桥头堡。因此,特恩布尔和他的部下们不光是英勇,还挽救了这场入侵。但还没等他弄明白自己所取得的成就,便在6月7日早上被一颗迫击炮弹炸死。

2. 第505团第1营在梅尔德利特河

特恩布尔在讷维尔进行着他的“小圆顶山之战”时,西南方两英里处的勒芒瓦庄园正上演着一场小型的“阿拉莫之战”。庄园内,坚固的石制建筑环绕着一片农场,梅尔德利特河上有一座桥梁,其东端连接着从圣梅尔埃格利斯镇而来的道路,这条道路一直通往第507和第508伞兵团的防区。伞兵们必须夺取这座桥梁并对其加以利用,以确保自身的安全,另外,等第4步兵师从滩头赶至,他们也需要从这里渡河,一路赶往科唐坦半岛的西海岸。

因此,伞兵部队刚刚着陆,一个营便被派去夺取这座桥梁和位于谢迪蓬的第二座桥梁;凯拉姆少校的第505伞兵团第1营,特别是该营辖下的A连,将确保勒芒瓦庄园的安全。这个连的空降非常出色,他们落在目标区东面1000码处,60分钟内,该连的136名士兵,除两人外都已归队,他们带着各自的装备袋,赶往梅尔德利特河上的桥梁。实际上,后续伞兵刚刚着陆时,先期着陆的伞兵们已经出发,行动策划者们早已预料到这种平凡的成就会在半岛的各个地方反复出现。

连长约翰·多兰中尉派乔治·普雷斯内尔中尉带领一支加强巡逻队掩护全连的前进,在距离勒芒瓦庄园300码处,他们遭到机枪火力的扫射。没有哪个伞兵被击中,但所有人都迅速隐蔽起来,普雷斯内尔中尉徒劳地投出一颗手榴弹后,命令部下们后撤。他汇报的情况说服了多兰,桥梁的防御非常严密,无法通过突袭夺取,于是,多兰将连里的60毫米迫击炮组派往附近的一座果园,对庄园发起猛烈的轰击,但他们的炮弹对石制建筑无能为力。最后,多兰中尉对这番尝试感到厌倦,他决定从后方对这些建筑实施包围,并派出一支巡逻队向南而去。然后,他下令沿着道路发起一场正面进攻。

对防御严密的建筑物发起正面进攻,如果没有炮火支援,这种进攻无异于自杀,命令传达给负责发起进攻的排长唐纳德·考克森时,他聆听着迫击炮火引发的德军自动武器的射击声,回答道:“好吧,长官,要是我必须派人去执行这个任务的话,那我自己去。”他带着一名侦察兵,沿着路边的树篱向前爬行了100码,一颗子弹飞来,打死了那名侦察兵。考克森也负了伤,他往回爬去以寻求救助,但一颗子弹再次击中了他,他的腹部被撕开个大口子。没等医护兵赶到,考克森便因失血过多阵亡了。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排里的另一名军官罗伯特·麦克劳克林少尉挺身而出,接掌了全排的指挥权。他的报务员被击中,就在他赶过去提供救助时,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大腿、臀部和下腹部。副营长詹姆斯·麦吉尼蒂少校在麦克劳克林刚刚离开的位置观察着战场,几乎是同时,他的头被一名狙击手的子弹射穿。麦吉尼蒂少校身边的多兰中尉,抢在敌狙击手将枪口瞄向他之前发现了子弹的来向,用手中的冲锋枪击毙了对方,然后爬过去为麦克劳克林包扎伤口。负伤的少尉请求不要移动他的身子,因为他疼痛难忍。因此,多兰离开了,但随着空中下起蒙蒙细雨,多兰又爬了过去,为他盖上一件雨衣,可就在这段间隔中,麦克劳克林少尉已因失血过多而死。

踏上法国土地最初的8个小时里,多兰的部下已有10人阵亡,21人受伤,几乎是全连兵力的四分之一。此刻是上午10点左右,他不敢再派出部下踏上这条公路,担心这样做的话,搞不好会碰上他派出的奥克利少尉所带领的巡逻队,双方有可能发生误击事件。因此,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趴在原地思索着。上午11点左右,他派出一名传令兵去寻找奥克利,但这名传令兵遇到了团长林德奎斯特上校,并将A连遭遇到麻烦的情况汇报给他。就在这时,李奇微将军赶到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命令林德奎斯特上校将争夺勒芒瓦庄园列为首要任务。

与多兰一样,林德奎斯特上校思索着,但他已做出更多的部署。他已派出一支部队(这支部队由507伞兵团走散的士兵们组成,带领他们的是本·施瓦茨瓦尔德上尉)赶往勒芒瓦庄园的左侧,在上午早些时候已对庄园发起过两次代价高昂但却不太成功的进攻。现在,他知道了多兰这个连的情况,并在地图上确定了该连的位置。因此他决定,协调两支部队的行动,中午时对勒芒瓦庄园发起一场钳形攻势。

他下达了相应的命令。施瓦茨瓦尔德上尉接到了命令,但派去给多兰传达命令的传令兵在环绕着庄园的一小片田地中迷了路,没能找到多兰。施瓦茨瓦尔德准备出发时并不知道他将独自发起行动,当天上午,他已经失败了好几次。

这时,灾难第三次降临了。多兰担心与之发生误击事件的下属奥克利并没有迷路,只是沿着一条极其迂回的道路来到了勒芒瓦庄园的另一侧。中午前,经过在树篱中三个小时的爬行后,奥克利认为自己已进入到进攻位置。他和他的副排长奥斯卡·奎因做好了从最后一道树篱冲向环绕着农场的石墙的准备。他们从隐蔽处出现时,巡逻队里的其他成员为他们提供火力支援,一名德国守军端着施迈瑟冲锋枪还击,他被当场打死,一同被击毙的还有他身后的两个人。但奎因已进入到德军机枪阵地的后方,就是这个阵地在主干道上打死了多兰连里的许多人。在巡逻队其他战友的火力掩护下,他来了个短短的助跑,投出一颗手榴弹,一枚反投回来的手榴弹爆炸后将他震晕。恢复意识后,他听见一名敌狙击手在他上方的树上移动,便端起卡宾枪将其击毙,然后跑回到奥克利身边汇报自己所看见的情况。

巡逻队的机枪组对准奎因离开的地方猛扫一气,他们看见几个德军机枪手,随即将他们击毙。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刚要对庄园的庭院发起最后的冲锋,对面响起的枪声宣布了施瓦茨瓦尔德上尉那支队伍的到来。此刻,德国人已被包围,幸存者打出了一面白旗,一名美国兵走上前去接受他们的投降,结果却被对方开枪打死,这可能是对方某个士兵不小心扣动了扳机,这种反应在投降时刻非常常见。大度的美国兵没有展开报复,除了3个已被施瓦茨瓦尔德击毙的德国兵外,幸存的守军都当了俘虏。

这些俘虏共有8人。整个上午的情形,美军伞兵在勒芒瓦庄园的获胜与特恩布尔在讷维尔的寡不敌众截然相反。争夺勒芒瓦庄园的这场战斗中,美军以压倒性兵力优势战胜了德国人。共计300名美军士兵试图夺取这座小小的庄园。据守在这里的自始至终都是德军第91步兵师第1057团的一个排,这支部队经历了前一天晚上11点进行的反入侵演习后终于赶到了。他们从床上唤醒了庄园的主人M·路易·勒鲁,这使他有机会数了数他们的人数。这个德军排共计28人。他们都是出色的士兵,就像守卫拉海圣(la Haye Sainte)的英王德意志军团第2轻步兵营,恪尽职守到最后一刻。在这两场小规模包围战之间有一个更能说明问题的对比。拉海圣陷落是因为惠灵顿不知道守军已弹尽粮绝。笼罩于滑铁卢战场上浓浓的硝烟在战斗的关键时刻阻碍了他的视线。在通讯同样出现问题的情况下,勒芒瓦庄园坚守了足够长的时间。美国人从落入梅尔德利特河沼泽中的装备包里找回了电台,这才使多兰、林德奎斯特、施瓦茨瓦尔德和奥克利得以从一开始就协调他们的行动,德国守军的英勇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处。

3. 第507团第2营在科居尼

但电台损失造成的后果并未结束。被勒芒瓦庄园覆盖的桥梁的另一端,第597团第2营营长查尔斯·蒂姆斯中校已集结起一群人数相当多的伞兵。蒂姆斯本人降落在梅尔德利特河的沼泽中,差点被淹死,就在奄奄一息之际,他的降落伞破裂了,待恢复过来后,他一点点聚拢起部下,然后带着他们赶往科居尼(Cauquigny),这个村子位于河对面,由桥梁和堤道通入其内。在科居尼,他们遭遇到一支警惕的德军巡逻队,损失了8个人后,这些伞兵退至村北面1英里处的一个果园内。

蒂姆斯手上没有电台,所以他不知道位于勒芒瓦庄园的林德奎斯特上校正向他这里搜索前进,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小股德军守桥部队。另外,上午9点30分至11点之间,他正忙着鼓励部下们挖掘战壕,以抵御敌人的火力,此刻,敌人的火力非常猛烈,雨点般地射向他藏身的苹果树之间。但他没有忘记科居尼的重要性,于是决定再次返回这个村庄,他派路易斯·利维中尉带上10名伞兵进入村子,在教堂周围挖掘阵地。他们的任务是以火力掩护堤道的西端(这段堤道穿过洪泛区,结束于拉菲尔桥),使其无法被敌人使用,直到一支更强大的美军部队从西面或东面赶来接替他们。

利维立即带上他的人出发,他们携带着一支勃朗宁自动步枪和一袋子反坦克手榴弹。在路上,他们遇到营里的另一群伞兵,这群伞兵有20人,带领他们的是约瑟夫·科尔梅洛中尉。科尔梅洛这群人已去过科居尼,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太过虚弱,无法守住那里的桥梁,于是撤了回来,但他随后又改变了主意。所以,他们再次赶往科居尼时遇到了利维这些人。交换了看法后,两人决定将科尔梅洛的手下派回到蒂姆斯中校身边,而科尔梅洛和一个机枪组加入利维小组一同行动。就这样,他们带着这支稍稍获得些加强的队伍进入到村内,发现德国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架起一挺机枪,以掩护通向桥梁的道路。其他伞兵在教堂墓地的墙壁后挖掘战壕,这个工作完成后,他们坐下来,吃了一顿K级口粮的午餐;就在这时,一位村民出现了,为他们提供了牛奶和苹果酒。没过多久,更多的美国伞兵赶到了,两名中尉带着第508团的37名士兵,主动要求加入他们的防御阵地。利维爽快地答应了,并派出传令兵去通知蒂姆斯中校:眼前的情况表明,他已控制住桥头堡。与此同时,科尔梅洛对桥梁进行了检查,此刻已是中午,噼啪作响的枪声标志着奥克利和施瓦茨瓦尔德对勒芒瓦庄园发起了最后的突击。没过多久,利维便看见一名美国伞兵从那个方向出现了,他射出一发橙色信号弹示意自己在这里,不一会,施瓦茨瓦尔德带着他的队伍朝利维据守的阵地赶来。三名军官兴高采烈地握手。施瓦茨瓦尔德在堤道上进行了一场小规模战斗,但守在那里的德国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虏,现在可以明确的是,桥梁已被肃清。于是,利维迅速跑过桥(这段距离不到1000码)去见林德奎斯特上校,然后又跑回来找到施瓦茨瓦尔德准备再次出发,他急于赶到自己位于昂夫勒维尔(Amfreville)的最初目标。利维将蒂姆斯中校的位置告诉施瓦茨瓦尔德后,施瓦茨瓦尔德决定不跟他一同行动,而是留下来指挥教堂内的所有士兵,除了利维原先的那支巡逻队、科尔梅洛和另外两名中尉外。

林德奎斯特上校跟着利维从勒芒瓦庄园赶来,对阵地查看一番后转身返回,他打算对这处阵地予以加强。可是,还没等他付诸实施,利维的部下们便已听见坦克逼近的声响,金属履带碾压在碎石路面上,发出明确无误、令人不安的刺耳噪音。很快,一辆德军救护车出现了,车门处飘摆着一面红十字旗,但伞兵们将它赶走。随后,五发炮弹落在距离教堂不远处,另外一些炮弹越过教堂,沿着河岸落下。利维大声提醒大家,敌人即将发起进攻,他叫上科尔梅洛和自己巡逻队里的一名士兵,以树篱为掩护,朝着坦克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他们遭遇到一小群德军步兵,这些德国人从利维的藏身处走过,没有发现他。科尔梅洛和另一名士兵(这两位军官都不知道这名士兵的名字)对着他们开火射击,就在德军坦克出现在他们对面的道路上时,他们三人撒腿奔逃。利维停下脚步,朝一个正在架设武器的德军机枪组投掷了一颗手榴弹,然后跳上公路,端起手里的步枪击毙了幸存者,又对着最前方的坦克射光了弹夹里剩下的子弹,然后重新加入到科尔梅洛和那个不知名的士兵中——这两人掩护着利维的后撤。利维没戴钢盔,肩膀上流着血,“笑得像个疯子。”战斗中,一种奇怪的兴奋感有时候会降临到一个人身上,通常是在极度绝望的情况下将他紧紧地抓住。利维从科尔梅洛身边冲过,跑入教堂墓地内,这里只剩下6名伞兵仍在阵地上坚守,他站直身子,朝着德军坦克投掷手榴弹,直到手榴弹耗尽为止。然后,他和科尔梅洛撤离了这片战场,但那位不知名的士兵没能跟他们一同离开,在战斗的最后时刻,他被一颗子弹打死。

他们并不是最后离开战场的人。列兵奥林·斯图尔特据守的阵地与其他战友不在一起,因而没有看见这场战斗的过程,为首的德军坦克越过教堂墓地时,他仍在阵地中。不可思议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发炮弹,为首的德军坦克被击中,并燃起大火。斯图尔特手上有几颗“加蒙”手榴弹,他看见那辆燃烧的坦克后还有两辆坦克,便拎起手榴弹朝它们冲去。他在一条水沟中暂时隐蔽时,一名中士和一名列兵来到他身边,这两人他都不认识,他们也拎着“加蒙”手榴弹。那名中士说了声“嗨!”就在两辆老式法制雷诺坦克逼近时,他和他的同伴站起身子,投出了手榴弹。在这一榜样的激励下,斯图尔特也站了起来,端起他的勃朗宁自动步枪猛烈扫射,另外两人继续投掷着他们和斯图尔特的“加蒙”手榴弹。伴随着五声剧烈的爆炸,两辆坦克停了下来并起火燃烧,车组人员从舱盖处跳了出来。过了片刻,另一辆坦克在一大群步兵的伴随下出现在角落处,斯图尔特和两个不知名的战友看了看眼前的情形,撒腿逃入到田野中,追赶上利维、科尔梅洛和其他科居尼之战的英雄们。由于寡不敌众,他们决定返回果园,与蒂姆斯中校的队伍会合。

4. 第506团第3营在杜沃桥

由于梅尔德利特河西岸的蒂姆斯与东岸的林德奎斯特之间缺乏无线电通讯,因而造成了令人沮丧的后果。这使得两位指挥官朝桥梁发起一场向心推进的机会化为乌有,本来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跨过沼泽实现重要的会合。他们不知道的一个事实是,当天上午,桥梁的两端都已被美国伞兵控制,要取得会合,只需要向前推进就能做到。出于偶然和个别士兵的英勇,这座桥梁实际上已经被他们掌握,但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对桥梁的控制非常薄弱,这使它最终又落回到德国人手中。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为了重新夺回这个被忽视的目标,美国伞兵将付出十分可怕的代价。

东南方8英里,空降场最为暴露的角落处,另一支特遣队在黑暗中搜寻着渡口,以跨过另一条重要的河流——杜沃河,但这项任务非常困难,从一开始就遭到德国人的激烈抵抗。这支特遣队是从第501伞兵团和第506伞兵团第3营的士兵中抽调而成。这四个营中的大多数单位所进行的空降都很顺利,但巴拉德中校的第501团第2营和沃尔弗顿中校的第506团第3营降落的地点恰好是德军第91步兵师判断盟军最有可能的空降区,他们已在那里布设好埋伏。这片地区发生了一场屠杀。第506团第3营遭受的损失尤为惨重。营长罗伯特·沃尔弗顿中校、他的副营长和一名连长在着陆区被打死。直属连连长和另外两名连长被俘,下级军官和士兵的伤亡也很惨重。全营800名士兵,只有117人赶往他们的目标处,按照该营接受过的训练,他们接下来的作战行动将由营部一名资历较浅的参谋军官来指挥,他就是查尔斯·谢特勒上尉。

谢特勒是个“生性沉默的人”,他的运气很好,降落在空投区(德国人将一座建筑淋上汽油后点燃,照亮了整片空投区)的边缘,从而避开了射向了那些更准确地落入空投区的伞兵的弹雨。借着闪烁的火光,他用指南针和地图确定了营集结区的位置,穿过田野朝那里而去。到达集结区后,他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于是便开始寻找其他失散的伞兵,最后他找到了2名中尉和13名士兵。被他找到的这些军官和士兵建议,等集结起更多的兵力后再赶往目标地,但谢特勒有不同的看法,他带着威严的口气下达了命令。就这样,他们一行16人,朝着勒波尔(le Port)和杜沃河最下游处的两座桥梁赶去,那里距离空投区一英里。他们接受的命令非常简单:占领桥梁,挡住德国人发起的一切进攻,直到援兵赶到,这个渡口将被用于连接“犹他”和“奥马哈”海滩的桥头堡。

拂晓到来后不久,谢特勒于4点30分到达了桥梁处。在途中,他带上了另外两名军官和16名士兵,到达目的地后,又有20名伞兵加入到他的队伍中,其中有5名军官。(10名军官,45名士兵,军官的数量显得过多了些,这种情况在这场空降行动的初期非常普遍,以至于泰勒将军评论道,“人类战争史上,从未有过这么少的人受到这么多人指挥的情况。”)谢特勒召开了一场简短的会议,军官们一致决定,他们必须派一个小组到河对岸去,然后,他们便召集志愿者。两名士兵挺身而出,一个是列兵唐纳德·赞恩,带着一挺轻机枪,另一个是带着弹药的列兵乔治·蒙蒂利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冲到对岸并架设起机枪。赞恩做到了,尽管他的冲刺引发了一挺迄今为止未被发现的德军机枪的扫射,但他冒着枪林弹雨,平安地冲入到一条壕沟中。蒙蒂利奥也毫发无损地冲了过去,可是,尽管他们开始对敌人的火力展开还击,但谢特勒派出的援兵(2个小组,每组5名士兵,由一名军官带领)却发现,他们只能在桥面与河水之间的桥架上攀爬过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通过对火力和运动的积极运用,赞恩的机枪掩护着其他伞兵的短距离冲刺,杜沃河南岸的14名伞兵用枪支或手榴弹对抗着三个德军机枪组。但对方的火力丝毫没有减弱,谢特勒不得不承认,德军的人数比他所拥有的弹药更多,于是在中午时作出决定,召回河对岸的弟兄,从其他地方寻求帮助。他没有电台,因而不知道战况的发展究竟如何,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有可能从南面,而不是北面迅速获得援助。因此,他派出一名英勇的军官和两名士兵,设法穿过德军防线,与奥马哈滩头的美国第5军取得联系,他完全不知道,此刻,第5军刚刚离开浅滩,在岸上获得了一处立足地,他们的前途未卜。直到下午,任何方向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谢特勒担心不已,他决定离开这里,从他的团长那里寻求帮助——如果能找到他的话。经过一番辛苦的寻找后,他终于在拉巴奎特(la Barquette)的几座农舍中找到了约翰逊上校,这里也位于杜沃河,约翰逊上校正徒劳地试图夺取河上的一座水闸。此刻的约翰逊正大发雷霆,他损失了许多部下,而他手中一个完整的营,营长罗伯特·巴拉德,刚刚拒绝了到他这里集结的命令。

即便在情况最好的时候,谢特勒也是个糟糕的建议者,因此,他这番危险之旅一无所获,只得到一道坚守的命令和一个承诺:随伞兵一同行动的海军军官法雷尔中尉将把谢特勒遭遇麻烦的消息汇报给泰勒将军——法雷尔奇迹般地从沼泽地里找回了他的大型专用电台。法雷尔曾接受过伞兵训练,以便为“啸鹰”提供支援,他和当晚跃出机舱的那些伞兵同样勇敢,此刻正忙着指引美国海军“昆西”号重巡洋舰上的8英寸舰炮对卡郎唐与圣科姆迪蒙之间的德军阵地实施炮击,但他还是抽时间将这条消息发了出去。不过,谢特勒没有获得援兵,因为泰勒将军无兵可派。傍晚时刻,一股敌人试图重新夺回谢特勒据守的桥梁这一端,40名走散的伞兵赶到,帮着谢特勒击退了这股敌人,但这些伞兵没有谁携带着机枪子弹,这场战斗耗尽了谢特勒的弹药储备。D日当天的暮色降临时,谢特勒仍处在困境中,他知道面前的桥梁是师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可他尚未能将其牢牢控制住,而且他无法保证,一旦德国人在次日早上发起一场全力反击,自己能否守住目前的阵地。

5. 第502团第1营在WXYZ

为了夺取目标,谢特勒付出了大胆、英勇的努力,但在兵力占据优势、经过精心准备的敌人面前,他的努力被挫败,要对付这股敌人,投入一整个营也许能占据上风。可是,在空降场最北端,一支规模更小的伞兵部队却在一个关键地点战胜了兵力占据优势的敌人,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出其不意以及一名士兵的大胆、鲁莽。

他就是哈里森·萨默斯上士。他的营长帕特里克·卡西迪中校要执行各种任务,但又缺乏兵力,于是便将夺取一个德军海岸炮兵营营房的任务交给了萨默斯,在他的地图上,这个兵营被标为WXYZ,与此同时,卡西迪中校设立起他的指挥部,并将营里的其他人派往北面,在讷维尔与海滩之间的伯兹维尔(Beuzeville)和富卡尔维尔(Foucarville)布设路障。他只给萨默斯上士提供了15名士兵,其中只有几个人来自第502团第1营,萨默斯甚至没时间询问他们的名字。他们自愿跟着他离开了卡西迪的指挥部,可当他安排这些士兵进入WXYZ的攻击距离内时,他却发现他们对他的指挥和即将到来的战斗没什么热情。因此他决定,在行动最危险的过程中,采取一名指挥官所能采取的措施:独自一人向前冲去,希望其他人以自己为榜样,跟在他身后向前冲锋。

WXYZ是一系列筑有厚厚墙壁的石制建筑,伫立在一条长约700码的道路上,这条道路通往4号通道的海滩。最靠近的是一座小小的农舍,萨默斯朝着房门冲去,一脚踹开门,端起手中的汤普森冲锋枪朝着屋内猛扫起来。四名守军被打死,其他人穿过后门逃入相邻的一所房屋。萨默斯回头张望,他那些部下没有跟上来,而是隐蔽在路边的一道沟渠中。他又向第二座房屋冲去。但在他闯进去前,屋里的敌人已经逃走,不过,萨默斯的以身作则已经取得了效果。15名部下中的一个,列兵威廉·伯特,冲到开阔地,架起他的轻机枪为萨默斯提供掩护。这让萨默斯又朝着50码外的第三座建筑冲去,屋内的敌人正透过射击孔朝外开火。奔跑中,萨默斯看见他认识的一名中尉参加进来,这名中尉是埃尔默·布兰登贝格尔,但当他们冲到房门时,中尉负了重伤,于是,萨默斯孤身一人闯了进去。他再次对着屋内猛扫一气,6名德国兵被击毙,其他人从后门逃之夭夭。

萨默斯的亲身示范使他的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已。他蹲在刚刚被他肃清的房屋旁,休息了半个小时后,随即再次投入行动。就在他站起身来准备动身时,身边出现了一名第82空降师的上尉,这名上尉的着陆点偏离了数英里,他说道:“我跟你去!”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心脏,萨默斯再次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冲入到敌人据守的房屋中。这次他又击毙了6名德国兵,其他人跑了出去,向萨默斯的部下们投降,他那些部下已离开沟渠,进入到谈话距离内。其中的一个列兵约翰·卡米恩问道:

“你干嘛要这样做?”

“我没法告诉你,”萨默斯回答道。

“其他人呢?”

“他们似乎不想战斗,”萨默斯说道,“我无法强迫他们,所以我就自己干了。”

“好吧,”卡米恩说道,“我跟你一起干。”

两人并肩朝着前方的一排房屋冲去,这些房屋共有五座,卡米恩和萨默斯交换着他们的卡宾枪和汤普森冲锋枪,轮流冲入房屋,另一个人为对方提供掩护,每肃清一座建筑,他们便停下来休息片刻。机枪手伯特跟在他们身后,用自己的机枪为他们提供额外的支援。在三座建筑内,他们击毙了30多名德国兵。

还有两座房屋尚未被夺取。萨默斯冲向第一座,他踢开房门朝屋内望去,屋里的15名德军炮兵不知为何没有听见周围响起的枪声,仍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萨默斯停顿了一下,既没有考虑原因,也没有心生怜悯,他已经打红了眼,他把这15个德国人全部击毙。

最后一所房屋是WXYZ建筑群中最大、最牢固的一座。这所房屋与美军突击组(现在,另一些伞兵也以路边沟渠为掩护,跟在萨默斯身后)之间是一片小而平坦的开阔地。以一道堤坝为掩护,进攻者查看着他们的目标。房屋的一端有一个棚屋和一个干草垛,萨默斯的机枪手伯特架起机枪,用曳光弹对着它们开火射击。没用几分钟,它们便被点燃,火焰引爆了存放在棚屋中的弹药,屋里的30名德国兵冲入到开阔地,结果被全部射杀。此刻,萨默斯小组获得了一支带着一具巴祖卡火箭筒赶到的援兵,但他们发现最后这座堡垒的墙壁太厚,火箭弹无法穿透,因而决定射击其屋顶。接连射出七发火箭弹后,火焰穿过瓦片,开始舔舐屋顶的椽木,并向下蔓延。尽管屋顶起火燃烧,但位于下层的德国人继续通过墙上的射孔实施着顽强的抵抗。随着屋内越来越热,他们的火力减弱了,上方楼板的塌陷迫使他们逃了出来,等在外面的伞兵们乱枪齐射。50名德军士兵倒在开阔地上,幸存者窜入树篱中,但他们只是暂时逃脱。美军伞兵平端着枪向前推进时,31名德国兵高举着双手走了出来。先前逃走的那些德国人可能也在其中。现在,抵抗宣告结束,这片小小的战场上,可怕的气氛已发生转变。随着激战声渐渐消散,进攻者突然间多了起来,他们压低枪口,将俘虏们押往后方。WXYZ就这样落入到美军手中,4号通道与着陆区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被清除。第502伞兵团第1营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萨默斯浑身是血,身上布满撞上门框和墙角造成的伤痕,这是一名经历了巷战的战士身负轻伤的典型特征,经过5个小时的战斗,他已疲惫不堪。就在他点上一根香烟时,一名亲眼目睹了他这番壮举的士兵问道:“你感觉如何?”

“不是太好,”他回答道,“这太疯狂了。”

6. 第501团第3营在普皮维尔

就在萨默斯上士在通往4号通道的道路上进行着几乎是单枪匹马的战斗时,一批数量多得令人尴尬的军官,带领着一群伞兵集结在通向1号通道的道路上,位于WXYZ南面三英里处。朱利安·尤厄尔中校指挥的第501伞兵团第3营是个预备营,他们最初的任务是保护第101空降师师部人员的空投。他们的集结地位于C空降场,靠近耶斯维尔(Hiesville),道路的东端连接着卡郎唐和圣梅尔埃格利斯,稍晚些时候,该营将从这里出发,去增援在夺取目标时遭遇困难,需要获得帮助的其他营。

可是,搭载该营的一队C-47,其编队在空中便已严重分散,一名勇敢的飞行员在海峡上空盘旋了好一阵子都没能找到标志,进行第二次尝试时才发现了信标。三架运输机被高射炮火击落,机上的大部分乘员丧生。尤厄尔是营里少数几个降落时靠近集结区的成员之一,但拂晓时,他发现他这个600人的营只剩下40个人。由于搭载师部人员的运输机实施了准确的空投,所以尤厄尔的小组中还包括师部的大部分人员,师长马克斯韦尔·泰勒将军和师炮兵指挥官安东尼·麦考利夫将军(六个月后,在巴斯托涅,面对德国人请他投降的要求,麦考利夫将军回复了一句著名的话,“胡说八道!”)也在其中。泰勒将军独自一人降落在一片奶牛场,花了点时间寻找其他战友,然后与他遇到的第一个美国伞兵(尤厄尔中校的一名部下)热情拥抱。两人一同着手寻找其他人,在路上,他们遇到了麦考利夫将军,最后在这片入侵场的角落处发现,聚集在这里的军官竟然比士兵的数量还要多。除了两名将军,还有三位上校、一名少校和大批上尉及中尉,另外还有一批通讯兵和文员,普通士兵和机枪手寥寥无几。

这些通讯兵也没有电台。泰勒将军沉重的电台设备在空投时由两个人分开携带,无线电操作员带着半部电台赶到了集结区,但另一半却不知去向。师属炮兵无法联络。因此,泰勒没办法联系上师里的其他单位,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准确地说,当晚大部分时间里,他无法说服自己正位于正确的地点。直到拂晓,东面一英里处圣玛丽迪蒙独特的教堂塔楼朦胧地出现在视线中时,他才相信自己正位于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但由于手上无兵可派,他并未对知道自己身处正确的位置而感到高兴。他和他的参谋长希金斯上校商量了一番。地图告诉他们,最靠近的重要目标是1号通道,位于“犹他”海滩的南端,第4步兵师登陆的士兵们将在当天上午晚些时候利用这条通道进入内陆。通往1号通道的道路穿过普皮维尔这个海边小村,村子已被德国人改造为一个防御据点。泰勒和希金斯一致同意,全师的空投非常糟糕,他们已无法作为一个师部发挥指挥作用,因此,泰勒决定,“我们的任务依然是以各种可能的方式为第4步兵师提供帮助。”他下令,全体人员出发,赶去夺取普皮维尔。除了几个专业人员留下来组建指挥部外,其他人跟着两位将军步行赶往普皮维尔。此刻是清晨6点左右,他们大约有八十来人。

他们的路程有3英里,这条路线首先穿过一片田野,等他们找到通往普皮维尔的道路时,也招来了敌人设在沟渠和田野中的前哨阵地的火力,但他们还是在上午9点左右赶到了村外。泰勒将军的小组在赶往普皮维尔的途中收容了一些走散的伞兵,他们的兵力已达到150人,但作战步兵的人数只有40人。师部人员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被证明是个累赘。实际上,等待进攻命令时,出于紧张,一些人在出发线上睡着了。发起入侵的海上舰队在近海处展开第一轮炮火齐射时,泰勒下达了进攻命令。向前推进的伞兵们发现,村子边缘构设了一道战壕网,但这些战壕已被德国人放弃,他们退入村内的房屋里。这群德国兵的人数不是太多,但战斗意志顽强,不仅枪法准确,而且当美国人在一处达成突破时,这些德国人还能组织起突击小组对美军实施侧翼包抄。在村子的街道上,泰勒将军的助理作战指挥官莱热尔少校腿部负了重伤,尤厄尔中校的钢盔被一发子弹击中,一名中尉和一名列兵试图向前推进时被敌人打死。泰勒将军差点被身边的一名部下炸死,这名士兵试图将一枚手榴弹投入一扇窗户,但手榴弹砸中窗框后弹了回来,在他们身边炸开。但是,美军伞兵将德国人从一座房屋赶至另一座房屋,经过三个小时的激战,村内只剩下一座学校仍在德军手中。美国人找来一具巴祖卡火箭筒,连发几弹后,一名德国军官跑了出来。尤厄尔对着他开了一枪,但没有击中。这名军官提出投降。这个要求被接受后,他把自己的部下叫了出来。这些德军士兵共计38人,是原先630名守军中的幸存者。美军伞兵中,6人阵亡,12人负伤。

还有些德国兵沿着堤道朝海滩跑去,一个美军小组被派去追赶他们。这些德国兵被发现躲在一座小桥下,他们被唤上来后举手投降了。这群德国人列队走出来时,靠近海边处出现了更多的动静。一辆坦克隆隆驶来。一名中士问在场的上级卢瑟·诺尔顿中尉,来的是不是德国人。诺尔顿回答道:“我要知道就好了。”中士随即说道:“去他妈的,我开火了。”他射出的子弹叮当作响地击中了坦克的装甲板,那辆坦克停了下来。炮塔舱盖后竖起一块橙色识别板。原来,这是一辆美军的谢尔曼。诺尔顿抛出一枚橙色烟雾弹作为回应,坦克继续向前驶来。坦克身后,一行小小的橙色旗帜在路边沟渠的上方飘扬着,挥舞旗帜的美国步兵也是从海滩而来,他们隶属于第4步兵师第8团第2营,带领他们的是乔治·马布里上尉。马布里快步向前,走完了分隔两支入侵军队(从海上和空中)的200码距离,与诺尔顿热烈握手,又一把搂住了他。“霸王”行动计划中的这一部分完美地实现了。

第4步兵师的坦克和士兵列队穿过普皮维尔时,泰勒将军站在街道上观看着。他对希金斯上校说道:“入侵成功了。我们不必再为堤道担心。现在我们该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此刻他想的是加强设在圣梅尔埃格利斯镇的路障,确保跨过杜沃河的桥头堡,从而使奥马哈海滩与内陆连成一片,同时打开并守住梅尔德利特河对面,延伸至第82空降师在科唐坦内陆阵地的堤道。接下来几天的战斗会很艰巨,李奇微那个师所在的地区会更加艰巨,圣梅尔埃格利斯镇将在第二天遭遇到激烈的反击,梅尔德利特河对面,德国人继续坚守着空投区内的据点,直至6月11日。这些日子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个空降师迷路和走散的伞兵继续设法返回到已获得强化的防御阵地中。33名伞兵组成的一个小组在外面游荡了14天,归队前,每天发生的小规模冲突已令他们损失了29个人;另一个小组的归队耗时17天;还有些伞兵小组降落在集结区南面25英里处,深深陷入到敌人控制的诺曼底地区,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泰勒将军在仓促间做出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尽管遭受到这些损失,可对犹他海滩边缘实施的空降突袭是一次成功的行动。他们的空投极为分散,尽管是出于意外,但却给德军统帅部造成了混乱,使其未能作出有组织的反击。

本该由美国人达成的这一效果恰当而又具特色。作为一支先头部队,在一片未知的土地上,面对陌生的语言和地标,不知道前方的灌木丛或溪流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他们信赖的只有他们自己和他们手中的武器,他们当中最出色、最勇敢的人驱散心中的恐惧向前而去,扎根于那片他们所要夺取的土地。他们能否守住,取决于D日后来者的实力和决心,取决于那些从海上登陆的部队的作战技能。这些抢滩部队必须进行一场滩头战,正如蒙哥马利一开始便警告过的那样,这将是对跨海峡战略的考验。 70cI26vbsqiPmwYgeA9f/1Ikm8CKMjN/pWhdjUaz82zeyPk7w4B884NOijD8YI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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