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对伞兵们最为恐惧的负伤方式无能为力,这就是带着发生故障的降落伞着陆。由于美国伞兵带着备用降落伞(当时的英国伞兵没有配备),配有强制开伞拉绳的降落伞很少出现故障,令跳伞者送命的情况更加少见。第82空降师和第101空降师都没有提交过在6月6日发生致命故障的报告,尽管在靠近空投区时,一名倒霉的士兵在C-47机舱内打开了他的备用伞,翻腾的丝绸降落伞塞满了机舱,这使他的同伴们经历了一场无以伦比的旅程,就连本宁堡的训练中士也从未体验过。但相当多的报告指出,空投高度太低,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时间调整自己的降落伞,也来不及看看其他人的降落伞是否正确地打开了。在圣马丹德瓦尔勒维尔,伯吉特看见一架C-47从低空飞来,倾斜着穿过一片田地(他刚刚在那里奋力解开了自己的降落伞背带),吐出一串模糊、朦胧的身影……他们的降落伞从伞包中被拉出,伞衣刚刚展开,他们便落在地上。17名伞兵在降落伞打开前落地,发出一种类似于硕大、成熟的南瓜砸在地上的声音。
一些伞兵落地后送了命,这是因为他们的飞行员在飞机越过科唐坦东海岸后才打开绿灯,但至少有一架飞机上的伞兵在距离海滩很近的地方着陆,他们挣扎着爬上海滩,沿一条小径穿过雷区和德国人的据点,最终踏上了陆地——他们以一种艰难的方式对欧洲发起了入侵。许多降落在科唐坦半岛上的士兵仍被淹死,因为航拍照片上并未发现杜沃河和梅尔德利特河的洪水,从飞行路线上也看不到,淹水草甸中满是芦苇和杂草,水深两三英尺。着陆时,伞兵们在水下完成规定的侧滚动作,如果无法凭着一口气解开束缚自己的背带就会被水呛死。“全美国人”师的列兵詹姆斯·布卢就在这种状况下险险地逃过一劫。这个来自北卡罗来纳州的农家孩子,体格强健、身材匀称,而且运气很好,他在水下找到一块坚实的地面,挣扎着站立起来。“还没等他站稳,降落伞便将他向后拖去,他再次跌入水中,沉重的装备将他压垮,他摸索着背带上的搭扣……等他脱身时已被折腾得半死,吞下的河水令他深感不适,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沿着两条小河的河谷,另一些伞兵与不期而遇的敌人发生了小规模交火。第377炮兵营C连的弗朗西斯·查普曼下士“落在大约5英尺深的河水中,游动一番后设法站起身来。我弯下腰,从靴筒里掏出弹簧刀,割断了背带,在这个过程中,我刺穿了身上的跳伞服。然后,我趟着水朝浅岸处走去。”第506团的天主教神父弗朗西斯·桑普森着陆时落入水中,河水淹没了他的头顶,他割断身上的装备,随后被降落伞拖至一片浅滩。他花了10分钟时间解开身上的降落伞背带,疲惫地爬回到最初的落地处,经过五六次潜水,找回了大部分装备。就在他这样做时,这位神父先是看见一架,随后又看见两架飞机拖着火焰坠毁在附近,他不禁为机上的乘员进行祈祷,愿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休·普里查德是一名无线电报务员,他的腿袋里放着一部电台,重达140磅的装备紧紧地缚在他身上,他的后背因为“开伞冲击”而受伤,就这样落入到水中,他挣扎着割断背带,试图浮上水面,在这个过程中不慎把刀子弄丢了,就在他奄奄一息之际,降落伞发生破裂,终于使他摆脱了困境。他在1967年回忆道,“当晚的恐怖直到今天依然栩栩如生,有时候,我会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几乎要跳下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