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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打开
我单脚着地坐着，
两手端着家常的菜汤，
小说里讲了一个笨重的箱子，
老头儿把钱藏在了里面——他是个吝啬鬼。
我的右侧发出声响
那是一头忧郁的大象，
那是一头忧郁的大象。
“你为什么这么吵？为什么这么吵？”
我厉声问他：
“我是你的敌人，我是菜汤，我是公爵。”
大象停止了长久的喧响，
手中的汤也已经变凉。
由于饥饿，我的口中流着唾液。
把钱花到吃饭上，真是浪费
我极度吝啬
真是的，倒不如买
一副绒布手套，
倒不如把钱存起来
和佳丽娅•C一起去旅行。
穿过城市的围栏，走进森林。
我们（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新年来临
我们焦急地等待，
我们储备烧酒
和泡菜
还有肉饼。
请入席吧。
差一刻钟不到12点
让我们举杯祝酒
兄弟们，为过去的一年干杯吧。
桥轰然倒塌，
我们通往旧日的姑娘的路
也斩断了。
在我们的正前方
是光明的深渊
观众：
看呐，他握着桨
像摇篮一样在房间里飞，
周围的物件都盯着他飞
天穹由一个个飞速的小点渐渐破晓，
涅瓦河忧郁的冰在融化
大地和人打着拍子，
睿智的牲畜望着天空。
这时候突然到了0点，新年到来。
1923年12月31日，23点45分。
伊万•伊万内奇，请你讲一讲
随便讲点儿什么 [1]
坐在栅栏上讲一讲
你讲讲蒸汽车
为什么是蒸汽车？
我们不要听蒸汽车。
最好讲讲螺桩，木雕玩具 [2]
什么样的木雕玩具
木雕玩具转着圈
曾经有一个木工
但他是个干瘦的木工
抹浆糊的木工
他做椅子和桌子
用锤子做桌子
用榛树做桌子
大家都叫他伊万
他的父亲也叫伊万
所以大家也叫他伊万
他有过一个妻子
不是妈咪，而是妻子
不是妈咪而是妻子
她现在叫什么
我现在也记不清了
现——在——忘掉了
伊万•伊万内奇说
十分聪明地说
接吻吧 [3] 他说。
而妻子对他说：无赖！
你是丈夫也是无赖！
滚远点无赖！
我不想和你
不想和你做那件事
因为我不想
伊万•伊万内奇抓起了手帕
在自己面前弹开手帕
又叠起手帕
你不想，他说
那好吧，他说
我走了，他说
而妻子对他说：
你是丈夫也是无赖！
滚远点无赖！
我根本不是为你而活
不想了解你
只想朝你啐吐沫。
伊万•伊万内奇变得笨拙
在变得笨拙的同时
某个部位 [4] 也变得笨拙起来
而妻子把他扭过来
扭着转了一圈
然后又是一圈
尔后，揪起他的耳朵
尔后敲打他的牙齿
尔后揍了他一顿！
伊万•伊万内奇变得结巴
就那么有一点儿的结巴
结……结……结……结巴
你不想，他说
那好吧，他说
我离开，他说
而妻子对他说：
你是丈夫也是无赖！
滚远点无赖！
于是他离开了，离开了
坐上马车离开了
坐上火车离开了
而妻子留了下来
我也留了下来
我们俩留了下来。
丹尼尔
扎托奇尼克（哈尔姆斯）
1925年11月
静静地接吻
——房间空空的——
——弯曲的唇线——
——饱满的嘴唇——
白色的脚：
厌倦了雪地。
莫非是平底凉鞋
在沙子里趟过？
莫非是东正教徒们
糟蹋了教堂？
或者只是小猫
在椅子下撒尿？
集会 [5] 工人的
红色的棺材延展着
穿印花布的姑娘们——
嘴唇盖的过天；
转圈，舞动
就像参加舞会。
头一样大的酥胸
身体——像牛奶
眼睛闪烁着
像高悬的太阳……
上帝神圣的三位一体
朝着天空刺射 [6]
敲击声和沙沙声
用血来记录；
朝着赌注轻蔑地握拳 [7]
就是顺着这个小阶梯
他像姑娘一样奔忙。
是你在接吻吗？
——房间空空的——
饱满的嘴唇
——就是那样被破坏的吗？
：白色的脚：
厌倦了雪地。
完
（1925年）
曾经有个老太婆挥了下手
现在蒸汽车已经
开过来，对孩子说
喝了粥与箱子。
早晨孩子向后走。
孩子们坐到了篱笆上
说：我不会
像辛勤的乌鸦那样
玛莎也不是那样的人
随便怎样，或许
我们会舔干净，沙子
就像天空呈现的那样。
钻进车站来
你好你好格鲁吉亚
我们怎么从里面出来
穿过这个大大的
不是篱笆。啊呀你们这些孩子
帕里安德拉 [8] 长大了
飞上了车厢
冲洗的不是那些
江鳕受了惊吓
奖赏给家庭许多犍牛
从口袋中掏出钱
脸色灰暗的钱
就是这个样子。然后是腐烂
一切都是汤——阿姨说
一切都是黄雀——死人（说）
就连身体也在腐烂
还殷勤地唧唧叫着
但还好，有些无聊
就像是在后面
孩子们听着弥撒
披到自己肩膀上——
小耗子钻到围裙里
撕出两个肩膀来
而格鲁吉亚女人站在门槛处
不停地念叨。——格鲁吉亚的男人
在山下弯了腰
手指在污泥中探索
1926
人们睡着
呜儿嘞-姆尔嘞
在人们的上方
群鹰在飞翔。
人们睡着了
夜晚空荡荡的
看门人在灌木丛中踱步
看门人他
不像你那样
淫荡的睡梦
就像梦想，
睡梦慵懒就像飞翔
手臂长长像窗棂。
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睡着
所有人藏了起来，非常长。
我们早就四处寻找安静。
烟雾伫立在他们房子的上空。
鸽子图尔曼在做巢，
飞到了步行台阶的近旁，
冒出的热气嗅得到机器的味道
姑娘倒在了陶罐里。
双脚陷进了峡谷里
树妖奔跑着。
人类的敌人。
夜吹着口哨——
鹰游着泳。
女儿闪烁着——
路人漫步前行。
人们睡着了——
我没有睡，
我摊开了钱币。
我数着自己的财产。
这是多么神圣的事情。
我整夜守护着它！
我是多么珍爱金钱。
完
1926年
没有机翼的飞行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信你试试，肯定会笨拙地翻身栽落
她偏偏就选择了折磨自己
于是她头上挨了一鞭子
啧，瞧她摔到沼泽地的那个样子呀！
裙子被掀了起来！男孩子们都饱了眼福
她在哄笑中冲着飞行员喊叫 [10]
飞行员听到叫声，胡子立刻就酥掉了
他用少男的目光注视着她
嬉笑着，滑翔着
止住了苍蝇的嗡嗡声
缓慢地落到了苔藓上
她：我躺在这里受尽了折磨。
他：小姐，我是您的支柱呀。
她：我快要死了，给我点儿饼干吧
合：让我们一起死在斧头下吧！ [11]
我们的脸蛋一点点儿变凉，
脉搏渐渐平稳
再躺一会儿。小窗口打开了，
我们沉重地呼吸。
夜巡的敲着更。
姑娘们的心思太过轻飘。
奶奶吃小孙子。
鱼儿们在河里游泳。
枞树在森林里来回走动。
不死老头 [12] 在海那边呻吟，
而城市上空带来了
物品的差遣
（他们）大叔鸟一样的眼睛
妈（）心像作响的寒冰
突然黑琴鸟我猛然悄悄地
飞机飞走了。
在那儿充满了气的它 [13]
销声匿迹。
如今在沙地上还有谁呢？
我们不知道。老爷爷在苦闷里
挖了一个个匀称的坑
并且把票据丢进
无忧无虑的坑深处。
他拌好了粉剂
给生病的马匹。
剽悍的嚼子发出嘶鸣
停一停朋友们
他——这个巫师指着别人的头
他知道（）事情
他让柜子的云彩转动
倒进火炉的碎渣
天空中有三百顶尖帽
他用砖块建造教堂
那里身手敏捷的太阳炙烤着
啮噬该死的黑暗
那里飞机向欧洲进发
飞机上载着美丽的姑娘。
她：我要飞着去找未婚夫们。
飞行员：飞机出了故障
她朝飞行员嚷叫：流氓！
飞机立即开始下落
她尖叫：爹呀，爹呀
我在这儿居住。我在这儿出生
后来到了她的晚年
她变成了一个烛台。
玛德琳你又老又冷淡
一个人躺在灌木丛下
年轻小伙走向你俯下身
他炽热的脸就像西藏。
飞行员在路途上变老。
挥了挥手——飞不动了
伸了伸腿——走不动了
稍稍竖了一下，立刻疲软倒下了
后来时光流逝却不会腐烂
可怜的玛德琳惆怅终日
在火堆旁编着鞭子
驱赶着偶然而至的梦想。
完
（1927年1月）
窗户正对着一块空地
方形的，像个馅饼
那儿的小母狗身上有一只蝙蝠
握住自己的笔吧。
这时斯捷潘诺夫在草地上
通过望远镜看天空
而马拉科夫在岸边
奔跑着看天空
我们从房间里看不到
什么样的鱼儿在水中睡觉
蝙蝠在哪里，这只深夜的贼
有时候或者。而鱼儿在哪儿
而从可见的街道上
尤其是从桥上看得到
用小石头激起的涟漪正嬉戏着鱼尾巴。
快跑吧，斯捷潘诺夫，亲爱的！
快躲开，奸诈的马拉科夫
用手捉鱼
这儿马没有脚掌
将骑马的人扔向了槽子。
斯捷潘诺夫和马拉科夫
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而海里的鱼
大口嚼着水黄瓜。
是的，斯捷潘诺夫和马拉科夫
是超级好小子！
我和你躺在房间里
用天文望远镜
从窗口望着木质的海岸
在那儿马拉科夫和斯捷潘诺夫先生
翻开了大陆。
我在那儿建造房子
为的是下大雨的时候有地儿躲避，
而房子旁边已经站着个
现成的奶牛。
走吧。原谅我吧。我要沉没了。
我是费迪南德。我是斯捷潘诺夫先生。
我是马拉科夫！让我们去穿上长袍去散步
还要去喷泉里捕鱼。
这是桥，下面是水。
哎呦！
看我飞向了水里。
水由各种形状构成。
这就是我最终的结局。
完
1928年8月5日星期天
马路上每逢星期二
会有空空的气球飞舞。
它在空气中翱翔，悄无声响；
气球里面有人点起了烟斗，
他凝望马群，花园，
安静地凝望，直到周三，
等到了周三，熄灭了灯盏，
他说：城市还活着。
1928年
母亲：
我的一条腿
跳跃，环形舞蹈
冷酷无情的软骨病 [14]
但是在与医生的拥抱中
瓦夏在别墅中，人群里
用扫帚翻动地毯
我在菜园中摇摇晃晃
头却一动不动
但是浓密的火药躺在
明亮的骨刺撞击的下面
瓦夏！瓦夏！这么一大堆
我要把它清扫到院子里。
瓦夏嚎啕着，握着小扫帚
然后骑在上面
他忘记了我明亮的小屋
瞎着眼睛，瘸着腿飞走了
瓦夏：
海洋逃脱出来
它黑暗，凶残，恶贯满盈。
世界将自己淹没
水源贫乏，吝啬，一无所有
精神在这风暴中游曳
聋哑拿它消遣
球望着地 [15]
这地球被填满了垃圾，虚弱，日薄西山。
瓦夏在牧人的头顶上方
骑着扫帚飞行
在麦子上头超越了
锤子，他的船
他摇摇铃铛
迅速，灵巧，年轻而又勇敢
环顾四周——糟透了。
所有人齐声喊：
瓦夏，别在天上呆太久。
放牧人从水里钻出来：
老天爷-爷哟喂！
是谁飞那么高？
让我透过拳头看一看
穿过烤饼这样瞧
从眉毛中抛出一只眼睛
在彗星下面向右倾
从水中像乌云伸展
不滴湿弄脏胡子。
瓦夏从上方回答：
到达背面要多少俄里，
我马上就要撞上太阳
我会碎裂，滚烫又炽热
这样终结我的生命
牧人令人愉悦的声音
飞到此地，扎破空气
我最后一次听到
人类的言语。
母亲从菜地跑来：
我的小瓦夏，
我的后辈和拐杖在哪儿。
野兽们来来往往，沉默不语
那飞上了天空的莫非是你？
莫非是你辞别了家，
田野，花园和菜地？
那从天上，从门口到来的
雷声袭击的莫非是你？
留给我的只剩下了小糊涂蛋
敌人以及头脑的震颤
你脱离了草丛
向着空气疾驰。
我们的打铁铺
将沦为荒地。
这火药-撒旦
炸裂轰倒在地上
我该做些什么？老天爷，
你看到了我眼里的泪水吗？
我的亲爱的瓦夏在哪里？
所有人齐声：
他留在了天上。
完
1929年1月22日
人带着自己的形体
整天精神抖擞。
然而等到夜色葱茏的时刻
腿脚突然木化，
手臂渴望着被窝
周围的一切令人厌恶
嘎吱响的皮鞋飞着跳过
腰带叮当响着掉落
皮夹克，你这呢绒的乌云
快离开我
快离开我……
手贴向卷毛狗
用拳头耸起在一侧 [16]
卷毛狗肋部作响
卷毛狗像牛奶一样奔跑
一个老太婆在这个村里生活
养了只下奶的羊
突然她看到一条狗
在自己的眼睛里。
突然她叫唤着乡村
自己坐起，到了凳子上 [17]
牙齿摇动着歌谣
哼唱起天使颂歌
1929年3月
谁需要学识？
谁见过真知？
谁会打开牢固的柜子
取出棉布长衫
用眼镜猴的长礼服
包裹自己直到下摆
穿着它过完一生
甚至是白天也不脱去
他坐在牢固的柜子里
无处不在的恐怖使他紧张
他的肋部别着一把枪
就这样被遗忘，就这样紧张
一个老头儿凝望着天空
长久地寻找着复活的迹象
而这个时候在大地上
发生了摧毁性的地震。
人们正坐着吃饭
突然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科斯特罗姆市的门咣咣作响
图拉 [18] 在莫斯科上方颠簸不止。
小店主费佳在整理发型
胸前挂着闪光的领带
坐在破败的皮鞋摊位里
他的未婚妻卡佳
总是面色绯红
躺在病房 [19] 里
和一个断掉的手臂
而费佳很快
就娶了另一个姑娘。
（1929年5月1日-6月1日）
我从哪里来？
为什么我站在这儿？
我看到了什么？
我这是在哪儿？
呃，请允许我掰着手指头
把所有的东西数一遍吧
——（他掰着手指数起来：）
凳子，小桌子，大桶，
提桶，小调车，炉子，
扫帚，箱子，衬衫，
球，打铁车间，小甲虫
带绳套的门，
带绳套的把手，
放在手帕上的四把小刷子
天花板上的八个小按钮。
1929年6月1号
皮鞋匠1：
我们这个时代
没有问题
每一次无助的询问
都是自我压迫
朝神奇的镜子里看
那儿立着一个玻璃的柜子
像是在影子中一样
像梦境一样
他依靠着金色的椅子
一动不动
兀自诞生的问题
发问道：谁才是创造者
是败北于旋风的你
还是玻璃框架里你的宫殿。
皮鞋匠2：
我们抬着大大的镜子
看着柜子的变化
（1929年9月28日-10月1日）
所有所有所有的树木都是“必夫”
所有所有所有的石头都是“罢夫”
整个整个整个自然就是“布夫”。
所有所有所有的姑娘都是“必夫”
所有所有所有的男人都是“罢夫”
整个整个整个的婚姻就是“布夫”。
所有所有所有的斯拉夫人都是“必夫”
所有所有所有的犹太人都是“罢夫”
整个整个整个的俄罗斯就是“布夫”。
涅瓦河沿着科学院流淌，
白天河水明亮，
下午不做声响。
接近六点的涅瓦河横在城市的地图上
就像铲子躺在盘子里。
神圣的鱼群
河水呓语的土著民
游动起来像箭一样
绕过岛屿
生火待发，冲向海洋
他们在陡峭的岸边游动
已经像瓷山一样。
谁也追不上它们这些冰冷的流浪女，
它们游到黑戈尔兰岛附近，
芬兰的河水在林中空地间奔跑，
湖水像天蓝色的花串
那里可怜的鸟儿用歪斜的爪子
端坐着，将大海投入深坑
好在边上建造
类似海岸的东西
就像碗里侧卧的花朵，
鱼儿躺在馅饼的中间
用油脂炖出粥的味道。
在海洋里回来的路上
坐在船上划着桨
勇敢驶向涅瓦河的，
那里有我们的父母。
那里有你们的
我们的
他们的
我们的水钻进水管，
通过水龙头跑到罐子里，
我们像鱼儿一样靠近它，
像骑兵一样大口吞咽，
像石头一样守卫着它，
像空气一样在炉子里溶化，
像孩子一样在房子里奔跑。
您给我们带来
我们神圣美丽疆域的地图，
我们把它放在
芬兰海边的桌子上。
1929年10月
我在电车里看到一个姑娘
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友善的姑娘
她整个人儿就像一簇花蕾
想要表达，又无力描画
但和我一起坐车的还有“烟头派”的维金斯基
他也像个傻瓜一样
看到姑娘，我摘掉礼帽
维金斯基摘掉了无檐帽。
1930年1月
我已很久没有伏案写作
无力的我疲软松弛
笔杆从手中滑落
妻子骑坐在我身上
我一把推开稿纸
亲吻自己的妻子
在我面前耸立的一团
保持着静默。
我吻着妻子的侧背
脖子，乳房以及下腹
径直在两腿之间嘬动嘴唇
那里爱液流淌
而妻子脸上泛着羞涩
湿热的大腿包绕着我
爱液像从水壶中倾泻
浸润着我的脸庞
温柔的欲望诱我呻吟
吞咽着粘滞的琼浆
妻子也随之呢喃
擦拭着腿间的粘液
两片摇曳的嘴唇
贴紧了我的嘴唇
那嘬成弧状的两瓣
由于羞涩隐藏于裙裾
沿着我的脸颊奔泻着
温情的细流
整个房间都升腾着
女人爱抚的馨香
痛快酣畅！笔在哪儿？
纸和墨水在哪儿？
馨香飞舞向窗外
小可爱在惊惧中跳起
我坐到桌旁开始下笔
就让字母和字母组合吧
拽一根绳子
把各种念头缠织！
（1930年1月3日）
夜莺
卷成团到了抽屉：我唱过
现在我观看 [20]
而你是沙子
你的额头很高
弯曲了脊背
大地是圆形的
在它内部有大小的洞
有更多的鹰
你用脚后跟把朋友栽到地里
躺在荒漠中，泛黄，傲慢
天空中看得到你的破布头
在你里面烤着土豆
我烤完了
该起飞了
在小锅里剥除了鹰的内脏
再把鹰软骨硬塞到土里
否则他们就把我藏进抽屉
孤独的贝都因人
凝视飞翔的
沙粒：瞧沙粒飞翔阿拉伯人
他撒到我们的眼睛里
人们躲藏，哎呀，到哪儿都行
只要这饮料能够无影无踪
贝都因人和大天使们
合唱：哎呀，我们在沙尘中跌倒
使劲推开愚笨的悲伤！
孤独的贝都因人：鸟儿在那儿落入了沙粒
小腹朝上翱翔
可怜的小鸟消失了
甚至我的马儿不能看到
合唱：哎呀，我们在沙尘中跌倒
使劲推开愚笨的悲伤！
完
1930年1月4日
人由三部分组成，
三个部分，
三个部分，
嗨呜哩啊哩啊
德留木德留木嘟嘟 [21]
三个部分构成了人。
胡子和眼睛和十五只手，
十五只手，
十五只手，
嗨呜哩啊哩啊
德留木德留木嘟嘟
十五只手和一根肋骨
事实上，不是手有十五件
十五件，
十五件，
嗨呜哩啊哩啊
德留木德留木嘟嘟
十五件，但是不是手。
1930年
此小时和彼 [23] 小时。
此小时总是刚刚过去的事，而现在才半个小时。
“非”半个小时总是刚刚过去的事，而现在才四分之一个小时。
“非”四分之一小时总是刚刚过去的事，而现在才八分之一个小时。
“非”所有分之一小时刚刚过去，而现在没有它们了。
此小时。
彼小时。
此小时总是刚刚过去。
彼小时从事现在存在。
此小时和彼小时。
1930年
卡布鲁科夫 [24] ：
玛丽娅！
玛丽娅：
谁在叫我？
我已经八年没听到什么声音了，
突然看不见的机制跃跃欲试了。
我听到了拉货大车的轰隆
以及警卫换岗时枪托碰触鞋后跟的撞击声。
我听到两个木匠的对话。
听，一个说道，马合烟。
另一个，想了想，回答道：汤和黄米粥。
我听到涅瓦河上游艇哒哒响。
我听到风吹得屋顶拍打着墙。
我听到静悄悄的耳语传来：玛莎！玛莎！
我已经八年没听到什么声音了。
这次是谁在叫我呢？
卡布鲁科夫：
玛丽娅！
您听到我说话了吗，玛丽娅？
别吝惜您的金脚贵足，
快下来，开一下门吧。
你要知道，玛丽娅，我浑身无力。
快，快打开门吧！
黑暗中所有的人都如同野兽。
玛丽娅：
我自己做不了主。
我的主人是一位建筑师。
您问问他吧，
说不定，他会准许您进来。
卡布鲁科夫：
噢，不可理喻的温顺！
难道您听不到喧嚣，
迫在眉睫的战争强大的轰鸣，
房屋在惊惧中的碰撞，
人群的尖叫，可怕的哭号，
恸哭，与呻吟，
轻声的祈祷，
和涅瓦河上迅疾的枪声？
玛丽娅：
您口若悬河也没用。
战马与刀剑——与我何妨？
离开这儿我又能去哪？
我要在这里——
我可是新娘子。
卡布鲁科夫：
婚姻关系的职责
自有它的说道。
可是有谁能，没有丝毫畏惧，
挥别个人琐事的羁绊
火速招来缪斯的帮助，
奔向悲壮厮杀的战场。
玛丽娅：
小心！
建筑师瞄准了您的胸膛！
卡布鲁科夫：
刽子手！
你的报应也不远了。
（建筑师射击）
玛丽娅：
啊！
烟尘化作灰紫色小球，推开了空气！
建筑师：
道路清理干净了：
晴朗的一天开始了，
房子建完了，冷酷无情的君主。
具有高度与重力的和谐。
欣赏吧，欢呼吧！
花岗石的坚硬额头，
被时间的书写所腐蚀，
顶在墙的支撑物上。
在一排排轻飘飘的窗户上方
是空气暴风的女友，
我们上头的屋顶敞开。
旗子在空中射击。
奖赏和荣耀属于建筑师！
而建筑师——就是我。
1933年春
我爱上了你。
你看到了我的痛苦。
每天，我心中闪烁着一种恐惧：美将要消失。
我迈着独特的步伐走向你
努力使这步伐看起来矫健
我睡觉，梦境诡谲
你的形象无法在我面前长久持续。
我充满爱欲，又饱受痛苦
一切都消失，只有妮娜
一个人在所有物件中显现
一切都消失，只有妮娜
一个人，我的女王
伫立在我面前仿佛女神
她的微笑招呼着我进入教堂
我屈膝倒在她的脚下
哦，妮娜你是爱的宫殿。
你的一个叹息，我就遭到了拒绝
朝着自己的心脏发射，我的终结。
一切都消失，只有妮娜
无时无刻不把我俘获
在我面前仿佛女神
她伫立着。她美妙的脸庞
低垂向我，忧伤的目光
强烈地滋养我的欲念
就是以斯帖 [25] 本人和我在一起
也比不上你的美丽。
1933
翻开科学绿色的书卷
我哭了很久很久，后来
合上它，把它扔到了河里。
科学于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科学只会拉我们进入灾难
还是让我们聊一聊食物吧。
1933
风儿刮，水流淌，
时光逝去，鸟儿歌唱
我们至今没有见面
从来就没有相遇。
但是如今当彼此了解了对方
周围的世界对于我们消失了形象
只有我，你可爱的小伙儿
只有你啊，我的姑娘。
1933年
澡堂，这是一个使人厌恶的地方。
在澡堂里，人赤裸着身子走来走去。
而人做不到保持一种赤裸的形态。
在澡堂中他没时间想这个问题，
他需要用澡巾搓自己的肚皮
还要给全身打满肥皂。
到处是裸露的斑点
和潮湿的毛发。
澡堂里弥漫着尿骚味。
树条儿抽打着多孔的皮肤 [26] 。
盛肥皂水的盆子，
是招来大众厌恶的东西。
光着身子的人们有腿脚参与战斗
拼命要将脚后跟踩到周围人的上颌。
在澡堂里，人无所谓羞耻
没有一个人想显得漂亮。
这里的一切都是做样子
肚皮松垮下垂
双腿弯曲歪斜；
人们弯腰奔跑，
他们觉得这样更体面一些。
曾经有认为澡堂是不洁力量的教堂，
这真是明见。
我不喜欢男女彼此分开
的公共场所，
就是电车也比澡堂更招人喜欢。
1934年5月13日
他那失去理智的眼睛盯着我——
您的房子和台阶我早已熟识。
他暗红色的嘴唇吻着我——
我们的先辈们穿着钢盔铁甲去战场。
他给我带来艺术暗红色的石竹花——
您严肃的脸我早已熟识。
他送了花，只求一个吻——
我们的先辈们穿着钢盔铁甲去战场。
他用自己戴了黑色戒指的手指滑过我——
您黑色的戒指我早已熟识。
我们两人坐在土耳其的沙发上——
我们的先辈们穿着钢盔铁甲去战场。
他那失去理智的眼睛盯着我——
噢，褪去光芒吧星星！月亮，变得更白些！
他暗红色的嘴唇吻着我——
我们的先辈们穿着钢盔铁甲去战场。
丹尼尔•丹丹
1934年10月15日
当海豚和海马
在一起做起了游戏，
哦，海上的激浪拍打岩石
海里的水冲刷着岩石。
令人恐惧的水浪翻滚咆哮。
星星们闪耀着。一年年逝去。
这时可怕的时刻来临：
没有了我，也没有您，
没有了海洋，岩石，山峰，
星星也不存在；只有合唱声
自死气沉沉的空虚处传来。
为“普通”而设的狂暴的上帝
跳起来，吹去世纪的灰尘。
看啊，朋友一个人兀自
飞翔，没有了时间的桎梏。
而四周冷冷清清，充满了忧郁。
丹丹
1934年10月15日
一个小姑娘的鼻子上长
出两条天蓝色的绶带。这种事非常罕
见，一条绶带上写的是
“火星”，另一条上写的是——“木星”。
1935年
偶然地在去利帕夫斯基家的路上，
我脑子里酝酿着一个念头：
不经意间，让人愉悦地
我和一个姑娘单独呆在了一起。
当她以空气般的步伐
走过——你一言不发；
当她用温顺的手
碰触到你——你欲火燃烧。
当她翩然起舞
脚尖点地
将适于亲吻的嫩胸
移到你面前——你没办法
不殷勤地高叫，
将嫩胸上的灰尘吹落，
你懂得，用胡须爱抚嫩胸
只是徒劳。
1935年1（4）月21日
玛莎（全宇宙的标本 [27] ）
物理学家从大门口出来。
突然他摔倒了，膝关节
受了伤。众人涌向了他，
玛莎（运动的条例）
站岗的朝他走去
不停重复着乘法口诀
年轻的大学生走向他
带着小包的女孩子走向他
拄着棍儿的老太婆急匆匆
可是物理学家仍旧躺着，不走路，
物理学家不走路，躺在那儿。
1935年1月（4月）21日
Д.Х.
数字的乘务员，凶残友谊的嘲笑者
在思考着什么？还是又一次愚弄世界？
在你眼里，荷马鄙俗，而歌德是拙劣的混蛋，
但丁被你嘲弄，只有布宁是你的偶像。
你的诗歌有时候让人发笑，有时候让人担忧，
有时候让听者伤心，或者根本没有笑点，
它有时甚至引人发火，在诗中鲜有什么艺术，
他急着跌进细枝末节的深渊。
停下！向后转！你忘记了相遇人群的
幻影法则，冷冷的思想要飞向何处？
你用阴沉的箭戳穿了哪个亲爱的胸口？
谁是你的敌人？谁是朋友？哪里是你的死亡之柱？
………………………………………………
………………………………………………
………………………………………………
………………………………………………
1935年1月23日，Д.Х.
白发苍苍的老人用一根普通绳子固定好眼镜，阅读一本书。
蜡烛燃烧，雾气沉沉的空气刮起的风在书页上簌簌响动。
老人叹息，拢了拢头发，往昔岁月残余的牙齿啃食着
又干又硬的大圆面包，颚骨咯吱咯吱作响。
霞光已经取下了星星，涅瓦大街沿岸的灯盏熄灭，
电车里的女售票员已经第五次和酒鬼对骂，
涅瓦的咳嗽已经苏醒，老人喉咙处被堵住，
而我在给娜塔莎写信，没有合上明亮的眼睛。
1935年1月23日
Д.Х.
安东•巴普洛夫敲着门，
门的另一侧，玛丽娅朝着墙角凝望
头上戴了顶小帽，坐着
手里有一把高加索的匕首闪闪发亮，
时钟显示正午。
玛丽娅丢下了狂妄的梦想，
计算着自己的天数
心头感到一阵颤栗。
敲门声得不到回应，
安东•巴普洛夫窘迫地站着。
锁孔里的手帕
妨碍了朝里面窥视。
时钟显示半夜，
安东被手枪打死，
玛丽娅被匕首刺穿。吊灯
也不再在天花板上发光。
1935年1月26日
一天，某人觉得饥饿，坐下来吃肉饼，
他的婆娘坐在一边，絮叨着肉饼里猪肉太少。
而他吃啊吃，吃啊吃，吃啊吃，后来觉察到胃里某个地方要命的坠痛
他推开阴险的饭菜，浑身颤抖，痛哭
他衣兜里金色的钟表停止了滴答
他的头发突然发亮，目光澄明
一对耳朵掉到了地上，就像秋天从杨树上落下枯黄的树叶
就这样他猝然死去
1935年4月
由于你的沉默，我不会
再爱你，我可爱的朋友。
当我不再爱你，我会忘了你
永远也不会突然想起你。
爱的口杯泼洒出
沉默，凶恶或者欺骗，
无法再用无言的护身符
重新将它斟满。
请你哪怕说一个词语，
哪怕是最简短的声音，
如此，爱情立刻重新点燃
那爱情将更加深刻，我的朋友。
1935年8月19日
我是热烈言辞的天才
我是自由思想的君主
我是无意义美丽的统治者
我是消失了的高度的王
我是自由思想的君主
我（是）小溪明亮的快乐
当我向人群投射我的目光
人群像鸟儿一样停止了运动
在我的周围，就像在一根柱子的周围，
站立着默不作声的人群
人群像鸟儿一样一动不动
而我扫除人群，像扫除垃圾。
1935
你天性就该崇拜我（而这是天赐的才能）
天才，应该被认为是神圣的才能。
是的，当然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有意思
甚至还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见识广泛。
不带谬误的写作多么令人陶醉！
然后将自己的作品读出声来。
是的，当肉体和灵魂一下子都参与进来
这是互相陪伴的好时光。
在那个时刻，我感到内心里宇宙的洪流
1935
客人们乐享盛宴
桌子旁成群结队地坐着
客人们乐享盛宴
成群结队地坐在桌子旁
他们吃着牛肉
贪婪地喝着果子酒
他们在桌子下面做小动作
招呼女士们脱去外衣。
而这些女士，特鲁-利亚-利亚 [29] ，跳着舞
然后伴着音乐坐了下来。
其中一个客人爬到了桌子上，
但随后他被抬到了浴室里。
女主人解开了乳罩
然后开始了无拘无束的舞蹈。
作曲家瓦尼亚•康诺夫
想要抓住女主人裙子的下摆
不幸失去了平衡
栽倒在了地——上。
而妮娜•彼图霍娃
脱去自己的衬裤 [30]
把它交给谢苗•帕尔金嗅了个遍。
1935
我们要闭上我们的眼睛
人们！人们！
我们要睁开我们的眼睛
波浪！波浪！
把我们举到水上吧
天使！天使！
把敌人淹到水下
魔鬼！魔鬼！
我们闭上了我们的眼睛
人们！人们！
我们睁开了我们的眼睛
波浪！波浪！
给我们在水上飞翔的力量
鸟儿！鸟儿！
给我们在水下死去的勇气
鱼儿！鱼儿！
1934-1935
各种大型谈判的游戏，朋友们在散步，
骟猪晃悠走着，影子沿着空气飞翔。
看啊，啄木鸟飞过，您从橡树往外看
橡实落下来，而鲸鱼在海里喷出喷泉而
在天空中我们看得到一本书
1934-1935
强盗们悄悄地潜行
罪恶昭彰。他们的头目
突然摇一摇胡子
匆忙掏进了衣兜。
在那儿枪弹乱放。
盗贼们一声不吭
他们的马尥起蹶子 [31]
他们的头颅叮当作响
路上的行人一片惊骇。
他们匆匆躲到一边。
天刚刚熄灭光明
一个强盗就已上路
他悄悄溜过，像黑色的幽灵，
招呼另一个人来做帮手。
另一个人急急忙忙
帽子下一颗黑色的眼睛在闪烁
有个路人奔跑着逃离
两个强盗同时朝他飞奔。
房间盲目的号码
完全不服务于他们
两只刀子像两片羽毛
盘旋在他们头顶。
逃跑的人被追上。突然
他们的牺牲者拔腿跑掉。
强盗们四处打量
打磨着两把匕首。
他们一言不发。咀嚼着烟草。
但可怕的命运渐渐逼近
他们已经听到了狗叫
以及笨重的脚步声
强盗们站着。周围
从一面面窗户，一扇扇门
拣起可怕的叫声和雷鸣声
人群在奔跑。
抓出他！别放过他！
四面八方尖叫着
空气中燃烧着弹药 [32]
让粗心大意的人翻起了跟斗。
盗贼们套着紧身裤
走在草地上。
突然听到一个男低音的命令：
“同志们，停下来休息会儿！”
（1934-1935）
日子飞逝，像燕子一样
而我们飞着，像筷子一样
时钟滴答，在托架上
而我坐在了小圆帽上
而日子飞逝像杯子
而我们飞着，像燕子
天空中闪耀着灯泡子，
而我们飞翔着，像星点子。
（1935-1936）
在客人中间，一件衬衫里
站着若有所思 [33] 的彼得罗夫
客人们沉默。壁炉上方
挂着个铁温度表
客人们沉默。壁炉上方
挂着个狩猎的喇叭。
彼得罗夫站着。钟表滴答
壁炉里的火咔嚓作响。
而阴郁的客人们沉默着。
彼得罗夫站着。壁炉劈啪响。
时钟指向了八点。
铁温度表闪着光
在客人中间，一件衬衫里
彼得罗夫若有所思地站着
客人们沉默。壁炉上方
狩猎用的喇叭挂着。
时钟悄悄沉默
火光在壁炉里跳舞
彼得罗夫若有所思地坐到
圆凳子上。突然铃声
在前厅里狂烈地充溢，
英式的锁头劈啪作响。
彼得罗夫跳起来，客人们也是
狩猎的喇叭被吹响
彼得罗夫高叫：“上帝啊，上帝！”
绝望地倒在了地上。
客人们乱作一团，嚎啕大哭
他们晃动了铁温度表
尖叫着跳过彼得罗夫
将可怕的棺材抬进房间。
他们将彼得罗夫装进棺材，合上盖子
走的时候一起叫道：“准备就绪。”
1936年8月15日
两位女士睡着，而事实上却没有，
她们没有睡觉，事实上不是，
她们当然在睡觉，还做了梦，
好像是伊万推门进来了，
伊万的身后是房屋管理员，
手里拿着托尔斯泰的作品
《战争与和平》，第二部……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这样，
是托尔斯泰进来了，脱掉了大衣，
又脱掉了套鞋和靴子
然后大叫：万卡，帮帮忙！
这时伊万抓着一把斧头，
朝着托尔斯泰的脑壳砰的一下
托尔斯泰倒了下去。多么可耻！
整个的俄罗斯文学都在夜壶里。
（1936年8月19日）
格里高利被肉冻儿卡出了喉咙
费力地跑着离开了桌子
下流的客人如此令人气愤
女主人伏在桌子上大哭。
在空碗的上方，
可怜的女主人一个人号啕痛哭。
女主人妩媚可爱，等一等，
最好用牌来占卜一下吧。
格里高利离开了。耻辱与羞惭。
对于客人没什么可生气的。
你的肉冻儿用蹄子做成
吃到嘴里无疑是要被卡住。
1937年2月20日，恰尔姆斯（Чармс）
我久久地凝望着绿树
宁静充满了我的心。
还和从前一样，没有大的、统一的思绪
只是一些关键的 [34] 片段和尾巴。
一会儿尘世的欲望爆发，
一会儿手伸向有意思的书
一会儿突然抓起一页纸，
一会儿甜蜜的梦敲击头脑。
对着窗户，我坐在了蓝色的椅子上，
盯着钟表，抽会儿烟，
又突然跳起来，走向桌子，
坐在坚硬的凳子上，为自己搓一根烟。
我看到小蜘蛛沿墙遁走
我的目光紧随它，无法摆脱。
它妨碍了我把笔握在手里。
打死蜘蛛！
懒惰在涌起。
现在我看着自己的内部。
但是里面空空如也，单调，无聊，
没有一个地方涌动着振奋人心的生活，
四处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像潮湿的秸秆。
我就这样参观了我的内心
而现在我站在你们面前。
你们等我讲述自己的旅行，
但我沉默着，因为我什么也没看到。
别管我，让我静静地凝望绿树。
那个时候或许宁静会充满我的心。
那个时候我的心或许会醒来，
我也会醒来，内心涌动着振奋人心的生活。
丹尼尔•哈尔姆斯
1937年8月2日
我无法自由地思考
总受到恐惧的打扰
他像光束
切断我的思绪
一分钟里两次，三次地
他使我的意识抽搐
我现在什么也不做
只为我的心灵受折磨
看大雨轰鸣，
时间停住，
钟表无助地敲击
草叶生长吧，你不需要时间。
上帝的灵传谕吧，你不需要辞藻。
纸莎草的花儿啊，你的安宁不多不少
我也想求得安宁，然而一切徒劳。
1937年8月12日，儿童村
甜蜜欢愉的欲望
在追捕我
我四处逃窜，但我的脚步轻悄悄
我的鞋子不算准时
跑在光滑的马路上，
但是沉重不堪，就像-是爬一座山
甜蜜欢愉的欲望
在追捕我
我四处逃窜，但我的脚步轻悄悄
我不时不时地休息，
后来躺在了马路上
然后快（速）快（速）地睡着。
甜蜜欢愉的欲望
在梦中追捕我。
我四处逃窜，但我的脚步静悄悄
哦对啊！我应该跑得再快些
可是懒惰就像温柔的影子
在一举一动中束缚着我。
于是我躺了下来。天暗了下来
黑夜拽紧了我的思绪
甜蜜欢愉的欲望再一次的
更加热辣地飞驰
我四处逃窜，整夜逃跑，
趁着第一束太阳光没有自上流泻到这个世界。
我体内的梦发出鞭子的声响，
而思想的旋风像风在呼号……
而我睁大了眼睛
迎接早晨。
1937年8月13日，列宁格勒
小块骨头上坐着条哈巴狗，
将身倚在了柱子旁。
走来了一只小小的达克斯狗，
一条条皱纹画在额头上。
“听我说，哈巴狗，哈巴狗！”
不请自来的客人兀自讲。
“请求你，哈巴狗，哈巴狗，
把这块骨头给我做食粮。”
哈巴狗怒气冲冲大声吼：
“什么您也休想要！”
说完他追赶达克斯狗，
达克斯赶紧四处逃。
他们绕着柱子跑。
哈巴狗像狮子一样大声吵，
狗链子绕着柱子叮当响，
叮当响声撞在柱子上。
现在哈巴狗的小骨头
他可是一点顾不得。
而达克斯顺势捡起小骨头，
对着哈巴狗把话说：
“离八点还差五分钟，
约会的时间要记清。
马上要迟到！再见再见！
您还有链子当坐垫！”
从前有个小老头
他的个子不太高
小老头笑起来
十分没特色：
“哈哈哈
噢嘿嘿嘿，
嘻嘻嘻
噗呵-噗呵！
噗-噗-噗
憋憋憋
晶晶晶
呜特溜呵-特溜呵！”
有一回，他见到蜘蛛，
吓得丢了魂儿。
但是他乐得骨头散了架，
高声大笑起来：
“嘻嘻嘻
噢哈哈哈，
嚯嚯嚯
哎呀鼓哩鼓哩！
嗝诶嗝诶嗝诶
呜呼嘎嘎嘎，
蝈蝈蝈
噢怖哩怖哩！”
而当他看到了倾听，
大为光火，
但是笑得岔了气，
差点没倒在草地上。
“嗝诶嗝诶嗝诶，
噢咕咕咕
蝈蝈蝈
哦巴赫巴赫！
哦咦，各位，我不能！
哦咦，各位，
阿赫-嗳呵！”
1940年
赫钮：
水流，水流
你匆匆忙忙，是往哪儿走？
水流：
往左走。
在那儿，大门后
有个凉亭在那头。
凉亭里坐着个姑娘，
乌黑的头发像网兜
覆盖了她身段的温柔。
一只轻燕，落到她鼻头。
看那姑娘起身走向花园，
就要来到大门口。
赫钮：
在哪儿？
水流：
那儿，拐角之后。
卡佳姑娘的圆形脚跟
在草丛上走。
她左眼里有一朵矢车菊，
而右边的一只
月亮的小山丘
闪耀着照片儿 [35] 的光釉。
（1931）
有一个人离开了家
带着一根粗棍和一个口袋
就奔赴遥远的路途，
就奔赴遥远的路途
步行着出发。
他总是直直地往前走
还总是向前眺望。
不睡，不喝，
不喝，不睡，
不睡，不喝，不吃。
直到有一天在霞光中
他走进了幽暗的森林。
从那一刻，
从那一刻，
从那一刻他消失不见。
但是不管怎样，要是有一天
您偶然遇见了他，
请一定赶快，
请一定赶快，
赶快告诉我们。
（1937）
格洛普：我伸出手，叫一声：
看，这就是消遣！
这儿从前立着一座教堂，
现在是路标。
而这儿曾经是块空地，
现在却成了中学
而那儿——曾经是寺庙，
住着圣尼古拉
而现在只是个果园
摇晃着多汁的果实
那圣尼古拉的庙宇
立在园子里，没有脑袋。
谢莱伊：闭嘴闭嘴疯子格洛普
不然我就让子弹穿过你的脑门。
抱怨得够多了。痛苦也该有个头
可是你说的不对。白白抱怨
你疏漏了生活的行程。
你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格洛普：什么样的生活行程？
谢莱伊谢莱伊！
自然的法则不会向我们开启。
谢莱伊谢莱伊！
欢愉会随着岁月流逝
智慧也会困顿
谢莱伊谢莱伊！
世界会忘了它自己的知识
和思想的甜蜜
谢莱伊谢莱伊！
谢莱伊：闭嘴，令人厌恶的杜撰
堕落思想的哲学
在你的意识里能不能出现一次
生活响亮的召唤？
（1937年8月13日以后）
寂静的夜降临
圆形的灯在燃烧
墙后面没有人嚎叫
也没有人言说
嘹亮的钟摆来回晃动
把时间分成小块儿，
对我绝望的妻子
补着袜子打盹儿。
我抬起了双腿，躺下
体验到思想中的桩子。
上帝啊，救救我吧！
快起床，坐到桌子旁。
1935-1937年
是的，我是被天空遗忘的诗人
很早很早就＜被天空遗忘＞。
而曾经，我和费普
亢奋地高声合唱着甜美的歌。
而曾经，我和费普
亢奋地高声合唱着甜美的歌。
而曾经我和盖普
在水上的乌云里飞驰。
天上的阳光在盖普背后飞舞
雷声嘲笑着年轻人
雷声飞舞着在盖普身后轰鸣
阳光像金子一般流淌。
（1936-1937）
有一天彼得罗夫走着去森林。
他走啊走，突然消失了。
于是柏格森说
这莫非是梦？不，不是梦。
他望了望，瞥见护城河
而护城河里坐着彼得罗夫。
于是柏格森朝那儿爬去
爬着爬着突然消失了
彼得罗夫满脸惊讶：
我的身体肯定出了毛病。
我亲眼看到柏格森的消失。
这莫非是梦？不，不是梦。
1936-1937
上帝的愤怒震颤了我们的世界。
天上的雷声使阳光恐惧。胆小的人
不敢喝啤酒。结婚喜宴缄默无言，
宫殿劈啪作响，顶棚上的梁木
砸损了地面。合唱队吟唱着悲歌。
胆小的人像蠕虫钻进地缝。
大地颤抖。海浪的奔涌摧毁了公社。
被击垮的法庭在水上蹦跶。
世界庆祝这缺陷的贡品，在这里
等待着可怜的，眼神躲闪的胆小鬼
由于上帝的惩罚，在高山与呻吟的根部，
狗的嚎叫声从人的心里迸发出来，像垃圾
从四面八方飞向他——
在这里等待着可怜的胆小鬼的，有打击，
厄运，时间和蒸汽的行程，
一只在热天里饱受折磨的眼睛，重新呼喊的表情，
凭借严寒进入到我们血液中的、冬天的寒冷。
谁也不能忍受这种天空的分裂
行星的凶猛的光辉，奇迹的星云涡流
1937年底——1938年初
我被抛到凳子下面，
但我虚弱无力，头脑糊涂
冷冷的风朝着面颊吹来
一直到达我的牙齿上。
我的躺姿如此笨拙
我虚脱无力，头脑糊涂
但大气如此清凉，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我就会敞开皮袄，
悄声地躺在地上。
但是那样疯狂地躺着十分无聊：
我太过虚脱无力，头脑糊涂。
1938年4月23日
这究竟是怎么了？……
身体中的萎靡无力，
痛苦地，每一秒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根本写不出诗歌。
每日我的淫欲
无耻地自早晨开始。
不行，先知们过着另一种生活！
皱纹切过我的手掌。
我每天因为无聊在房间里徘徊。
我的内心不再升起意志的力量
我开始因为心灵的疼痛而头昏脑涨。
请给我留下苍蝇的意识！
1938年5月9日
时钟敲击着
时钟敲击着
灰尘字世界上空飞翔
在城市里吟唱着
在城市里吟唱着
在荒漠中沙土在沙沙作响
横穿河流
横穿河流
标枪呼啸着飞过
野人倒下了
野人倒下了
他睡着，护身符闪着光芒
就像轻轻的蒸汽
就像轻轻地蒸汽
他的心飞了起来
进入太阳球
进入太阳球
囚室的监视孔像带状物扎了进去。
四百名士兵
四百名士兵
用剑威胁天空
被杀害的夫人
被杀害的夫人
跪着朝河边爬去
被杀害的夫人
被杀害的夫人
折断了一小块儿石头
被杀者躲藏
被杀者躲藏
藏在损毁的石头下，沙土里
四百名士兵
四百名士兵
四百个昼夜一声不吭。
四百名士兵
四百名士兵
世界上空钟表不再敲击。
1938年6月27日
我厌恶蜜蜂喋喋不休的嗡嗡声
宁愿躺在盒子里清静。
但这样躺着无所事事，
对于年轻的身体不合时宜。
我将围裙盖在身上，
塞子堵进耳朵
思虑重重、面容严肃地躺卧
这个时候，在我的盒子周围
安东•彼得罗夫和一位美女在散步。
“的确，”彼得罗夫对美女说，“这个地方
正适合两个人散步。
从这儿看得到周边的景色
以及湍急的水池”。
“是的，”美女说，“心旷神怡的散步，
只是这个笨重的箱子为什么会放在这儿？”
彼得罗夫不知如何回答，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太明白，不过我想，我们不如躺下来吧。”
1938年6月29日
当远处锯齿闪光，
斧头声响起时——
所有的女友开始变得迷人，
我从那个时候爱上了她们。
姑娘们，迷人的姑娘们，
用手抚摸你们是多么惬意。
你们如此温柔！你们如此矫健！
一个比另一个更加美丽！
爱抚你们的酥胸是件乐事，
让那嘴唇沿着大腿游弋……
人们啊，人们快帮一帮我！
上帝啊，上帝快助我一臂之力！
1938年8月24日，Д.Х.
我长时间琢磨雄鹰，
因此了解很多东西：
雄鹰们在云中飞翔，
飞翔着，不碰触任何事物。
我明白了，雄鹰们在悬崖和高山上栖居，
和水妖们交往。
我长时间琢磨雄鹰，
可是，我似乎分不太清它和苍蝇。
1939年3月15日
我跑啊跑啊跑啊
跑累了
坐到了箱子上，
不再跑了
我看到天空中飞翔着
一只寒鸦
后来又飞来
一只寒鸦
后来又飞来
一只寒鸦
后来又飞来
一只寒鸦
为什么我不飞翔？
哎呀真可惜
我已经厌倦了端坐
我助跑，向上弹跳
叫一声：“哎——！”
腿急剧地抽动
且让我挥一挥手
让我蹦起，跳跃。
雄鹰保护着我
风儿在背后催促着我
下面是河流与森林
上面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我已经厌倦了飞翔
我想散步
哒
哒
哒
哒
我想散步。
我沿着小花园散步
我采摘花束
我爬上苹果树
把苹果抛向天空
把苹果抛向天空
碰碰运气，没准能成
直接朝着天空投掷
直接穿过云层
我厌倦了投掷
我想游泳
噗
噗
噗
噗
我想游泳
快看呢
快看呢
看我怎样在水底游弋
看我怎样蹬腿，
给脑袋以助益。
人们在岸边大叫：
鱼啊鱼啊鱼啊鱼啊
鱼是水中的居民
这些鱼
甚至是鱼
也不如你善于游弋！
我说：
我已经厌倦了游泳
在小河里游泳
最好是跳起来，翻个跟头
在沙子上打滚。
我厌倦了游泳
我到了岸上，奔跑
向右又向左
直着跑，绕圈跑
我跑啊跑啊跑啊
跑累了
坐到了箱子上
不再跑了
等等。
1929年5月17日
老鼠邀请我到一个新房子的
茶碗里做客。
我很久都没办法进入房子，
费了很大劲总算钻了进去。
现在您对我说：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没有房子也没有茶，
什么东西都没有！
何处是愚笨的尽头？
何处是灵感的子弹？
为了不把后脑勺推上去
不要将眼睛打到天花板上
来吧，墨水瓶
用毛笔来编织字符
时间你无声无息地走动
用指针标注路程。
你把钟摆带到左边
它咚的一声又飞回来
时间就像一段段
问题：需不需要时间？
我们回答：让时间存在吧
我们用字母记下时间
1930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