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利是一只混有各种血统的杂种小黄狗,浑身长着浓密漂亮的黄毛,跟所有狗类的老祖宗胡狼非常相像。胡狼的优点有好多在乌利身上体现了出来,它机灵活泼、吃苦耐劳,比所有的“纯种”同类好得多。黄狗天生有一种奇特的野性,狡猾而凶狠,还能像狼那样咬人。如果受到虐待,或是患难生活过久了的时候,这种野性就会发展成最可怕的叛逆行为。
假如把一只黄狗、一只猎狗和一只老虎狗丢在一个荒岛上,六个月以后,谁还能活蹦乱跳、过得很好呢?答案毋庸置疑,肯定是不起眼的黄狗。它虽然没有猎狗跑得快,但是不容易染上肺病和皮肤病;它虽然没有老虎狗那么勇猛,可它具备比勇猛强百倍千倍的机智。在严峻的生存环境下,健康和机智是最重要的两个条件,所以它能成为唯一生存下来的胜利者。
小乌利出生在遥远的加维厄特山上,幼年时期过的是牧羊生活,与一位老牧羊人罗宾和另外一位专门训练它的长工住在一起。两岁的时候,乌利通过了全套的牧羊训练,它熟练的技能让老罗宾非常放心,以至于常常整夜泡在酒吧里,让它独自在山上看管羊群。
乌利所受到的优良训练,在很多方面显示出它的聪明才干,而且对整天糊里糊涂过日子的罗宾十分尊敬。这位每天以饮酒为乐的老牧人,极少呵斥乌利或采用粗暴行为,所以在乌利心中,没有比罗宾更伟大的人物了,它对罗宾特别服从,以此来报答他的赏识。而罗宾呢,只不过是为了每周五先令的工钱,把自己的整个身心交给一位很普通的牛羊贩子,也就是乌利真正的主人。
有一天,主人吩咐罗宾把三百七十四只羊装上马车,赶到约克州的码头和市场上去。在枯燥的旅途中,乌利是最活泼、最有趣的一 个。他们平安无事地到达了泰恩河,在烟雾弥漫的南布尔兹安全上岸。这里许多工厂的大烟囱刚开始一天的工作,呼噜呼噜地吐着一团团翻滚的浓烟,低悬在街道上空,好像暴风雨来临时的乌云一样,使光线变得非常昏暗。这些异乡的羊看到这种情景,以为是切维厄特山上一场异乎寻常的大风暴快要来了,个个吓得惊慌失措,根本不顾牧羊人的看管,在大街上四处乱窜,寻找能够躲藏的地方。
这下可把罗宾急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处逃散的羊群,忽然回过神对乌利下命令说:“乌利,去把它们抓回来。”说完,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点上烟斗,取出织了一半的短筒袜,胸有成竹地编织起来。他知道,乌利从来不会令他失望。
对乌利来说,罗宾就是上帝。接到命令后,它连续朝三百七十四个不同的方向奔去,把所有奔散在四处的迷路羊拦集在一起,然后再把它们带到罗宾前面的渡口小屋那儿。这时,罗宾已经结好短筒袜的袜尖,正呆头呆脑地观看乌利怎样赶羊。等乌利做出执行完命令的表示,老罗宾便开始清点数目:“1、2、3……3 7 2、3 7 3——乌利,数目不对,还少一只呢!”
乌利听了觉得非常难为情,赶紧再次冲出去,到全城去找寻那只丢失的羊。它刚走不久,旁边有个看热闹的小孩对罗宾说:“是你数错了,一只羊也没少。”老罗宾重新数了一遍,真的是自己数错了,羊全部都在,一只也没少。这下,老罗宾为难了。
主人的命令是让罗宾尽快赶到约克郡,如果耽误的话工钱可就没了;而乌利的自尊心极强,不管找多久,如果找不到那只羊它绝不会回来,哪怕是偷一只羊回来凑数。这样的事情它以前做过几次,结果都弄得很麻烦。如果乌利又偷一只羊回来凑数,这可是在异乡客地,没准罗宾会被当成小偷抓起来。想来想去,尽管罗宾非常舍不得乌利,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自己带着羊群走了。
乌利还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在大街上跑了几英里路,白费力气地寻找那只根本没丢失的羊,直到天黑也没见到羊的影子。当它满怀羞愧、饥饿不堪地偷偷回到渡口那儿的时候,发现罗宾和羊群全不见了! 它一边哭一边四处奔跑,寻找那个让它崇拜的主人,又搭上渡船,到河对岸寻找罗宾,再回到南希尔兹来找。整整一夜,它没有休息一分钟,一直在寻找它的主人和羊群。第二天,它好几次渡过河再渡回来,注意每一个经过河边的人,还不断去附近的酒吧里寻找老罗宾。
第三天,乌利开始有意识地嗅所有从渡口经过的脚。这里的渡船每天要来回五十次,每一次平均有一百个人。乌利站在跳板上,嗅这些来来往往的脚,一双都没有漏掉。那一天,乌利嗅过的脚足足有五千双,一万只。它在这个岗位上整整守了一个星期,好像对食物都没了胃口,什么都吃不下。渐渐地,饥饿和哀伤击垮了黄狗,它变得越来越瘦,脾气也越来越暴躁,附近的居民或路过的人谁都不敢碰它一下。如果谁要干涉它的嗅脚行为,它准会跳起来大发雷霆,大有一种跟对方拼命的架势。
日子一天天过去,乌利依然坚守在渡口那儿,等候着可能永远不会露面的主人。它的忠心耿耿引起大家的注意,人们时不时送给它一些食物。起初,它对那些食物看都不看一眼,后来由于肚子实在饿极了,才开始接受那些食物,并且对送给它食物的人们也渐渐和气起来。
我认识它的时候,它已经在渡口那儿守了十四个月了,依然不屈不挠地进行着嗅脚工作。随着身体的恢复,它又变得跟以前一样漂亮了,一对儿竖起的耳朵,脖子上是一圈白色的颈毛,走到哪里都那么引人注目。可是,当它发现我不是它要找的人以后,再也没有朝我瞟过一眼,尽管我在随后的十个月里,不断地向它表示友好,但还是与其他陌生人一样,无法取得它进一步的信任。
这只忠心的黄狗一直在渡口处坚守了整整两年,它没有回到原来山上的家中,不是嫌家远,也不是怕迷路,理由只有一个:它深深地相信罗宾,既然是罗宾让它留在渡口,就应该永远在那里等着他。它常常渡河去寻找,一只狗每次的摆渡费是一便士,十二便士是一先令,二十先令是一镑,现在,乌利已经拖欠好几百镑的摆渡费了。
这两年,经过它鉴定的脚大约有好几百万只,不过到最后都是白 费力气。因为受到长时间等待的煎熬,它的脾气越来越怪,只有对主人的忠诚依然坚定不移,从没有动摇过。有一天,有位壮实的牲口贩子从渡船停泊处走下来,乌利机械地嗅着他的脚,突然惊跳起来,耸起全身的毛,浑身打着哆嗦,还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吠叫,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陌生人身上。
渡船上的一个船夫见到这种情景,觉得莫名其妙,对那个陌生人喊道:“喂,你别把我们的狗吓坏啦。”壮汉气呼呼地答道:“谁吓它啦,你这个傻瓜!你看它这副样子,倒要把我吓坏了。”还没等他们争吵完,乌利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样,对那个牲口贩子百般讨好,几年来从没摇动过的尾巴,也破天荒地拼命摇了起来,让大家看得非常惊奇。
原来,这个牲口贩子名叫道利,跟罗宾非常熟悉。他的手套、围巾,都是罗宾亲手编织的,而且罗宾自己还用过一段时期。乌利嗅到了主人身上的气味,也知道没有希望回到主人的身边,于是放弃了在渡口的守候工作,明显表示愿意永远跟随这副手套的主人。道利莫名其妙地得到乌利的关注和讨好,自然非常高兴,再加上听说了它忠诚坚强的事迹,便毫不犹豫地将它带回约克郡山中的老家。从那以后,乌利又重新过上了以前的牧羊生活,成为一群羊的看管者。
蒙撒台尔是德比郡最出名的山谷之一,乌利的新居就在山谷东边猪哨客栈上面的高地上,客栈的主人老乔是个精明强干的约克郡人,生来就有一种拓荒者特有的优良品质。道利在低洼处种了一些地,又在荒原上养了一群羊。乌利跟从前一样,机警而细心地守护着羊群,白天看守它们吃草,晚上把它们赶进羊圈,也依然像以前那么能干。虽然它显得比较冷淡,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而且碰上生人就龇牙咧嘴地要咬人,但是它却始终专心致志地呵护着羊群,毫不含糊。尽管临近的农民总会因为老鹰和狐狸的攻击而遭受损失,道利却从没有丢过一只羊。
蒙撒台尔并不是捕猎狐狸的好地方,这里到处是岩石重叠的山脊和陡峭的悬崖绝壁,多得让骑马的人都感到头痛,相反也是动物做窝 潜伏的安全地。人们都认为这里是狐狸最猖獗的地带,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个地区的狐狸危害一点都不严重,直到1 8 8 1年,有只狡猾的老狐狸相中了这个地方,在此安居后,事情才变了样。
这只老狐狸根本没把猎狗放在眼里,就好像老鼠进了米仓,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好几次,它被几只猎狗追击,可每次都在“鬼洞”里溜掉了。“鬼洞”里的岩石缝隙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根本没法摸清底细,所以只要一进洞口,它就性命无忧了。后来,大家看到它总是从“鬼洞”里逃走,心里不免忐忑起来,觉得不可能是碰巧那么简单。更邪门的是,有只猎狗在几乎要抓到这只鬼狐狸的时候,居然马上就发了疯,以至于连最出色的猎狗都不愿意嗅它的足迹。于是,大家都深信不疑,一定有神灵在暗中保佑这只谁也没见到真实面目的老狐狸。
老狐狸越来越猖狂,总是毫不畏惧地袭击,再巧妙地逃脱,像得了嗜杀症似的拼命地伤害牲口。农场的狄贝一夜之间损失了十只羊羔,第二天晚上,卡洛尔也损失了七只,连教区牧师的鸭塘也惨遭蹂躏。最开始是家禽、羊羔或羊,最后连牛犊也遭了殃,几乎每夜都有家畜伤害事件发生。所有这些杀伤事故,当然全归罪于这只神出鬼没的“鬼洞”老狐狸。大家知道它身材高大强壮,最起码也是只脚印很大的狐狸,但没有谁真正清楚地看到过它。它的神秘,使整个蒙撒台尔笼罩着一种阴沉恐怖的气氛。
蒙撒台尔的农民和牧民们在老乔的带领下,决定等天一下雪,就集合起来进行全面搜捕,哪怕打破各种狩猎规章的约束,也要干掉这只老狐狸。可是,雪一直没有下,它照样过着为所欲为的日子。别看它这么疯狂,它很懂得连着两个晚上不到同一个农场去,而且不在杀生的地方吃东西,也从不给自己的行踪留下任何线索。
有一次,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我偶然看到了它。那天我正步行到蒙撒台尔,经过斯蒂德家羊圈的时候,正好天空出现一道闪电。在电光的照耀下,我眼前呈现出一幅非常可怕的景象,吓得我差点没尖叫出来。原来,在离我不远的路旁,蹲着一只特别大的狐狸,正目 露凶光地狠狠盯着我,还挑衅般地舔着嘴巴。当时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因为闪电后一切又陷入黑暗中,我没有再看到什么。可是,第二天清晨,在斯蒂德家的羊圈里发现了二十三只羊和羊羔的尸体,现场种种证据表明,这次罪恶的事件又是大名鼎鼎的鬼洞老狐狸干的!
当地只有一个人没有受到损失,那就是道利,虽然他住在受害区的中心,而且离“鬼洞”不到一英里路,但他家的羊一只都没少。忠实的乌利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它自己能抵得上蒙撒台尔所有的猎狗。那只鬼洞老狐狸满可以去道利的农场洗劫一番,可机智勇敢的乌利要比它强好多倍,不仅能保全主人的羊群,连自己都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如果不是它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一定能成为大家的宠儿。即使它的性子不讨人喜欢,大家也都极其尊重这只黄狗,毕竟没有哪只猎狗能比得上它的能力。
乌利只喜欢道利和他的大女儿荷达,时常对他们表示友好,荷达是个聪明漂亮的大姑娘,掌管着全家的家务,也是乌利的特别保护人。乌利对道利其余的家人也还算过得去,不过它对家里以外的人,甚至包括猎狗,好像都非常憎恨。它的这种怪脾气,在我最后一次遇到它的时候,表现得非常明显。当时,我走在道利家后面一条穿过沼泽地的小路上,乌利躺在房前的台阶上。我刚走近些,它便一下子站起来,跑到小路前方,在离我十多步远的地方站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沼泽地。如果不是微风轻轻吹动它身上的黄毛,我还以为它瞬间变成石像了!
我走过去的时候,它依然一动不动,连瞟我一眼都没有。我不想惹它,在它身边绕了个小弯,从它鼻子前面经过,然后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它马上离开原位,闷声不响地又往前跑了二十多英尺的距离,横着身子站在路中间,准备拦阻我。我走到它附近的时候,踏到草地里绕过它,可衣服不小心撩到它的鼻子。它毫无声息地一口咬住我的左脚跟,我赶紧用另一只脚踢它,却被它躲开了。我立刻捡起一块大石头砸过去,它见状往前一跃,想躲开我的攻击,结果被石头击中后腿,一个翻身滚进沟里,倒下去的时候还嚎叫了一声。过了一会 儿,它从沟里爬上来,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乌利虽然对周围的世界怀有这种阴沉狡诈的态度,但是对道利的羊群却总是很和善,在人们中间流传着许多关于乌利拯救羊群的故事。比如有可怜的小羊羔掉进池塘或山洞里,或有四脚朝天爬不起来的母羊,或是有老鹰觊觎的羊群,都是乌利搭救、守卫了它们。
十二月的末尾,天终于下起雪来,那天夜里,可怜的寡妇盖尔特所有的二十只羊,都被鬼洞老狐狸活活弄死了。消息一传开,大家十分震怒,那些身强体壮的牧民,大清早便纷纷带上猎枪,循着雪地上的脚印开始追踪,发誓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些脚印非常清晰,一看就是一只大狐狸留下的,可是跟到河边后,它的狡猾诡诈又开始上演了。这个坏家伙斜着朝下游的方向走了一大段路,然后跳进没有结冰的河水,对岸却没有看到它上岸的脚印。
经过长久的耐心搜寻,大家好不容易在上游找到鬼洞老狐狸上岸的痕迹。接着,那脚印又跑到亨莱家的石墙顶上,墙顶上一点儿积雪也没有,看不出它到底去了哪儿。不过,大家并没有气馁,依然耐心地坚持往下找。等大家找上公路时,意见有了分歧,有人认为脚印是沿公路往上跑的,还有人认为是往下跑的,最后还是老乔带着大家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接着搜寻了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了非常明显的、与在寡妇家发现的一模一样的脚印。这个脚印踏在一个老乡的足迹里,一直走到沼泽地里的那条路上,而后又沿着这条路,径直奔进道利的庄园里。
那天因为下雪,羊群都没放出来,乌利没有活儿干,就躺在几块木板上晒太阳。老乔带着大家进来的时候,它狂野地朝他们吼叫了一声,然后就偷偷溜到羊群那儿去了。老乔走到乌利踏过的新雪地上一看,马上就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指着乌利大声地说:“伙计们,逮狐狸也许我们走错了门路,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已经找到了弄死寡妇家羊群的凶手!”
大家开始争论起来。有些人同意老乔的看法,有些人想起足迹上可疑的地方,建议回去再重新进行一次跟踪搜寻。道利听到外面的喧 哗声,从屋里走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乔告诉他说:“道利,昨天晚上,你的黄狗弄死了盖尔特寡妇家的二十只羊,我看它可不是第一次杀生了!”道利生气地喊起来:“你疯了是不是?我从没养过比它更好的牧羊狗,它对羊儿可心疼着呢,怎么可能去弄死它们!”
大家争先恐后地把经过讲了一遍,道利还是不相信,他认为这是一种妒忌心理引起的阴谋,是想抢走乌利!于是他非常气愤地说:“乌利一年到头跟我的羊群守在一起,每天夜里睡在厨房,不叫它放羊的时候,它从来没有出去过,我的羊一只都没有少过,它怎么可能去害别人家的羊!”
老乔他们一听,也发起火来,双方争论不休,就要动手了。这时,荷达出了一个好主意说:“爸爸,今晚让我睡在厨房里。要是乌利出去的话,我会看见的。如果它没往外跑,而又出了弄死羊的事,那咱们就可以证明不是乌利干的了。”
于是,那天晚上,荷达躺在厨房的长靠椅上,乌利跟往常一样睡在桌底。夜渐渐深了,乌利变得烦躁起来,翻来覆去无法安静的样子,还爬起来一两次,伸伸腰,向荷达望望,再重新躺下。到夜里两点的时候,好像有一种奇特的冲动使它没法再保持安静,它悄悄地爬起来,朝低矮的窗户望了望,又转头瞧了瞧荷达,走过去嗅嗅,往她脸上喷了一口气,又用鼻子轻轻推着她。荷达一动也不动,安静地呼吸着,好像真睡着了的样子。
乌利以为荷达真的睡熟了,于是静悄悄地走到窗前,毫无声息地跳到桌上,把鼻子凑到窗户底下顶起窗框,直到顶得能放进一只脚爪。接着,它将身子伸到窗框底下,把窗框顶到足够可以爬出去的高度,一边向外爬,一边让窗框顺着脊梁、屁股和尾巴往下落,尽量不弄出声音。这套连贯的动作它做得非常熟练,说明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拥有丰富的实际经验。很快,乌利便迅速地消失在黑暗里。
荷达微睁着眼睛,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她站起身打算把父亲叫来,但又转念一想,决定还是等出现更有决定性证据的时候再说。 她朝漆黑的外面望了望,连乌利的影子都望不见。于是,她往壁炉里加了些木柴,重新躺下来。大约有一个多小时,荷达静静地听着钟表的嘀嗒声,心情复杂地揣测着乌利的行为。她实在想不通,这只黄狗到底在干些什么?难道寡妇的羊真是它弄死的?可是,它对家里的羊群是多么的和善亲切啊!
突然,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接着是一阵扒抓的声音,窗框跟着升了起来,只一会儿工夫,乌利便关好窗户,回到厨房里。借着摇摆不定的火光,荷达看到它的眼睛里闪着一种野性的光芒,它的嘴巴和胸脯上都溅满了鲜血。它悄悄走到荷达身边,屏住气观察她一会儿,见她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就到桌底躺下,开始舔自己的爪子和嘴巴,还低低地吼叫了一两次。荷达实在看不下去了,毫无疑问老乔的判断是正确的,也许那只鬼狐狸也是乌利呢!她站起来,盯着乌利愤怒地斥责道:“乌利,这么说那些坏事都是你干的了,你真是个可怕的畜生!”
荷达的斥责在静静的厨房里格外响亮,乌利好像中了枪弹似的蜷缩着,绝望地朝那扇紧闭的窗户瞥了一眼,然后求饶似的趴在地上,慢吞吞地向荷达靠近,看起来像要去舔她的脚。等快挨近荷达的 时候,它突然猛虎般、一声不响地朝着她的喉咙扑去!荷达根本没有想到乌利会攻击她,本能地及时抬起胳膊挡住了咽喉。可是,乌利长而发亮的獠牙已经刺进她胳膊的皮肉,咬到骨头了!她拼命地喊起来:“爸爸!救命呀!救命呀!爸爸!爸爸!”
好在乌利的身子并不重,荷达挣扎着甩开它。乌利再次冲上来,狠命撕咬着那双毫无掩护、时常给它喂食的玉手。它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想竭力弄死她。荷达挣扎着、抵挡着,与它激烈地搏斗,却一点用也没有,只能死命地喊着:“爸爸!爸爸!”
道利冲进来的时候,乌利马上就要咬住荷达的喉咙了。看到有人来帮忙,乌利又纵身朝道利扑去,一次次狠命地撕咬他,直到道利举起柴刀给了它致命的一击,它才失去力量,瘫倒在地上,喘着气,痛苦地翻来滚去,直到呼出最后一口气。道利惊魂未定,对着它又是一下狠命地痛击,打得它的脑浆迸裂。这只聪明、凶猛、忠实却又叛逆的黄狗乌利,终于哆嗦了一会儿,四脚一蹬,躺在那里永远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