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法拉古舰长是一位出色的海员,完全配得上他指挥的这艘战舰。他相信这动物的存在,发誓一定要从海上把怪物清除出去。法拉古舰长预备了两千美元的奖金,准备奖给第一个发现怪物的人。法拉古舰长还细心地把打巨大鲸鱼类所需的各种装备都带在船上。我们船上的武器齐备,从手投的渔叉,一直到鸟枪的开花弹和用炮发射的铁箭都应有尽有。最妙的是船上还有渔叉手之王——尼德·兰。尼德·兰是加拿大人,大约四十岁,在这种危险的叉鱼职业中,他还没有碰见过敌手,本领很高。
可是他并不相信怪物的存在,他甚至不屑于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他是一个勇敢机智却带着一点儿固执的人,可是真相并不取决于任何人的固执。
我们出发三星期后,船来到了离巴塔戈尼亚海岸三十海里处,距麦哲伦海峡只有不到七百海里了。不用八天林肯号便要在太平洋中行驶了。尼德·兰和我相遇在大船的甲板上,我们一边看海,一边闲聊。我是非常钦佩他的。聊到最后,话题便不自觉地转到了海麒麟上面,我根据自己的经验,说出了自己对此行的担心。
“尼德,我实在不能理解,像您这样一位见识过这么多巨鲸的捕鱼高手,怎么会怀疑这个怪物的存在。莫非您有自己的见解?”
尼德·兰,这位老练的捕鱼人摸着自己的额头,沉思了一小会儿。
我接着说:“我觉得您更应该相信它的存在,而不是否定。”
尼德·兰说:“教授啊,我有自己的理由。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相信了海麒麟的存在,那是舆论导向所致,可是那些丑恶的报纸却骗不到科学家,因为他们只相信科学,而不会因为谣言就去到处寻访那些住在地球内部的远古生物。而我,这个一辈子和巨鲸打交道的人,自然对鲸鱼太了解不过了。我想说的是,如果它们真的可以弄穿那么厚的钢板,也许我的尸骨早已糜烂在不知哪个大洋的深处了。”
“可是,独角鲸的牙齿把船底钻透的传说并不少。”
“木头船,那是可能的,”尼德·兰回答,“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不能承认长须鲸、大头鲸、独角鲸可以穿透钢板。”
“我相信海中存在一种哺乳类动物,它的躯体组织十分结实,像长须鲸、大头鲸或海豚一样,穿透力很强,还有一个角质的长牙。”
“嗯!”这位渔叉手摇摇头,一副表示不能相信的神气。
“请您听我解释:一个大气压力相当于十米高的水柱压力。事实上,这水柱达不到那么高,因为我们现在讲的是海水,海水的密度大于淡水的密度。如果您潜入到海底这样的深度,您身上每平方厘米的面积上就要受到上千千克的压力。可是,我可敬的尼德,您了解自己身上有多少平方厘米的面积吗?”
“当然有很多,阿尤纳斯先生。”
“大约有一万七千平方厘米。”
“有这么多吗?我不信。”
“实际上,一个大气压比每平方厘米一千克的重量略高一些,那么,您身上一万七千平方厘米的面积就要承受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千克的压力。”
“那我怎么没有感觉到不适呢?”
“您没有感觉到那股压力,是因为在您的身体内,贯穿于您的骨头和器官的空气在帮您的忙,使得您体内外的大气压相互抵消,所以您觉得一身轻松,可是一进入水里,估计您会感到压力吧。”
“是的,我懂得了。”尼德·兰回答,他变得更加认真地听我说了,“因为包围着我,而水并没有进入我的体内。”
“对,尼德。所以,据此推算,在海下十米,您将承受到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千克的压力;在海下一百米,受到十倍这么多的压力;最后,在海下十千米,受到千倍这么多的压力,即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吨的压力。就是说,您将被压成薄片,就像人们把您从水压机的铁板下拉出来似的!如果一种脊椎动物,身长好几百米,身宽按照身长的比例,住在海底深处,那么,它们有数百万平方厘米面积的身躯,所受到的压力,就要以数百万吨来计算了。现在,请您算一下它们要顶住这样大的压力骨架所必需的抵抗力吧!”
“那它们的身体一定是比钢铁还坚固的古怪成分。”他回答。
“呵呵,如您所言,那么这个巨大的东西撞击船底的钢板,又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嗯,也许吧。”很明显,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可是一个固执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认输的。他接着说:“按照您的说法,如果海底真的有这样的生物,那我可以相信它的强大。”
“那发生在世界各地的灾难又怎么解释呢?”我接着问。
“也许那些不是真的。”他的回答很明显是在骗他自己,敷衍的却是科学和真理。
那么,把上述所说归纳一下,我认为这个动物是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动物纲,鱼类,鲸鱼目。它所属的科,是长须鲸、大头鲸、海豚的那一科,至于它应列入的“属”,应归入的“种”,目前还没有弄清楚。如果我们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解剖这个神秘的怪物。要解剖它,就得抓住它;要抓住它,就得叉住它(这是尼德·兰的事);要叉住它,就得看见它(这是全体船员的事);要看见它,就得碰见它(这是碰运气的事)。
林肯号没有遇到其真正的敌人,所以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事件。要说事件,唯一的一件倒是发生在了尼德·兰的身上。
6月30日,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林肯号向美国的一些捕鲸船询问独角鲸的消息,可惜,他们对这条独角鲸的情况却并不了解。不过,其中一条叫孟禄号船只的船长听说尼德·兰在林肯号上,便邀请他去帮忙捕鲸。在获得法拉古船长的同意之后,他便下水捕鲸去了。尼德·兰果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不一会儿,一支叉直中鲸鱼的心脏,在解决了这条之后,他竟然只多花了几分钟就追上了他发现的另外一条,两条鲸鱼的收获,获得了所有人对他的尊重。
毫无疑问,如果我们追赶的那个怪物跟尼德·兰的渔叉相碰,我不敢说这个怪物会平安无事。战舰以惊人的速度行驶,7月3日,我们抵达麦哲伦海峡口。但法拉古舰长不愿意在这曲折的海峡里航行,要从合恩角绕过去。林肯号在海峡南面十五海里处绕过了合恩角这座孤岛。这个时候,船正在朝西北方向行驶,翌日,我们的林肯号舰艇的螺旋桨就将击打太平洋的海水了!
“睁大眼睛!睁大眼睛!”林肯号上的水手们一再说。
他们全都睁大双眼,我在船上也同样注意观察海面。除了用餐和睡眠时间,不管日晒雨淋,我总待在甲板上。有好几次,一条任性的鲸鱼把灰黑的脊背露出海面,我跟船上全体人员一样,立刻激动起来。战舰的甲板上马上就挤满了人,水手和军官都从布棚下涌出来了。人人都激动不已,专注地注视着鲸鱼的行动。我看得眼睛发黑,但康塞尔总是若无其事的,用平静的语气对我说:“如果先生愿意少费些眼力,眼睛不用睁得太大,先生也许能看得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