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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在我整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就是我的老师安妮·曼斯菲尔德·莎利文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当我在思考前后两段生活的巨大不同的时候，我感到惊奇万分。那一天是1887年3月3号，还有三个月我就7岁了。
海伦·凯勒七岁时，1887年
那一天下午，我默默地站在门廊上，满怀期待。我从母亲的手势还有家人匆匆忙忙进出屋子的状态模糊地猜到，不寻常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于是我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等待。午后的阳光穿过大片的金银花，照射到我仰起的脸上。我的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在熟悉的树叶和花朵上面摩挲，这些花朵刚刚冒出来迎接南方美好的春天。我不知道将来在我身上会发生什么奇迹或是惊奇的事情。我被愤怒和痛苦折磨了数周，已经疲惫不堪，没有精力再苦苦挣扎。
你是否曾经在大雾中航行过？就好像团一白色的雾气把你关在里面，你神情紧张，焦虑地驾驶着一艘大船，使用铅锤和探测仪缓慢地摸索着向海岸前进，心里怦怦乱跳，唯恐什么事情会发生。在我未受教育之前，我就像那艘船一样，只是我连指南针和探测仪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海港距离我有多近。“光明！给我光明！”这句话是我内心深处无声的呐喊，而爱的光明就在那一刻照到了我的身上。
我感觉到有人在走近，我以为是我的母亲，就向她伸出手。有人抓住我的手把我紧紧抱住，我感觉到她就是那个给我解释万物、给我深沉的爱的那个人。
这一天我会匆忙地看一看这个世界，看一看它的过去和现在。我想要看一看人类发展过程的盛大，还有千变万化的时代。如此长远的时代怎么能缩略为一天呢？当然是通过博物馆。我以前经常去纽约的自然历史博物馆，触摸那里展览的物品，但是我一直渴望能够亲眼看到展览在那里的地球和它的居民浓缩的历史——在当时环境下的动物和人类种族的画像；恐龙和乳齿象巨大的骨架，它们曾经在人类出现之前很久就在地球上游荡。人类用渺小的身体和聪明的大脑征服了动物王国；博物馆还对动物、人类以着单词这种东西。我只是简单地模仿而已。接下来的几天，我就用这种不明所以的方法学会了很多单词，有“针”“帽子”“杯子”，还有一些动词，比如“坐”“站”“走”。老师和我相处了几个星期以后，我才明白每个事物都有名字。
海伦·凯勒和老师安妮·莎莉文在一起，1887年
有一天，当我正在玩我的新洋娃娃，莎莉文小姐把我的旧洋娃娃也放在我的膝盖上，拼写出“d-o-l-l”，让我明白这两个东西都叫洋娃娃。这天早上，我们为“杯”（mug）和“水”（water）这两个字起了争执。莎莉文小姐试图让我知道“mug”是杯子，“water”是水，但是我却固执地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她对此很失望，于是暂时转移了话题，重新谈论刚开始的话题。我对她重复的努力开始变得不耐烦，抓起那个新的洋娃娃，猛地扔到地上。我感觉到脚下破碎洋娃娃的碎片，心里很高兴。我发过脾气之后，既不悲伤也不后悔。我对这个洋娃娃没有爱。我生活的那个寂静、黑暗的世界没有深切的同情和温柔。我感觉到我的老师把碎片扫到炉台的一边，让我不舒服的东西被清除了，这让我很满足。她递给我帽子，我知道我就要出门去沐浴温暖的阳光了。这个想法——如果这个没有说出来的感觉算是一个想法的话——让我高兴地跳来跳去。
我们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井房，覆盖在上面的金银花的香气深深吸引住了我们。有人正在汲水，老师把我的手放在水柱下。凉爽的水流源源不断地流过我的手，老师在我的另一只手上拼写出“水”这个字。第一遍她写得很慢，再后来就写得很快。我静静地站着，全身心感受她手指的运动。我突然有了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就像之前遗忘的事又回想起来一样，语言的奥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展示给我了。于是我知道了“水”就是正在流过我的手，非常清凉的东西。“水”这个字唤醒了我，给我以光明、希望、快乐，让心灵得到了自由！障碍确实还是存在的，但是总有一天会被清除。
让海伦灵魂顿悟的水井
我离开井房以后，急切地想要学习。每一个事物都有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能产生一个新的想法。我们回到屋子以后，我碰触的每一件东西似乎都因为有了生命而在颤动。这是因为我用新奇的见解来看待事物。一进门，我就想起我已经摔坏的洋娃娃。我摸索着来到炉台，捡起了那些碎片。我努力想把它们拼到一起，但是没有成功。我意识到了我的所作所为，眼睛里充满泪水，这是我第一次尝到了后悔和悲痛的滋味。
那一天我学到了许多新单词。虽然我没有记住所有的单词，但是我还记得其中的“母亲”“父亲”“姐妹”“老师”，这些单词使我的世界开满美丽的花朵，“就像开满花朵的亚伦手杖”。那一天结束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回忆着它带给我的喜悦，第一次盼着新的一天赶快来临。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开心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