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尼克松宣布中止美元的可兑换性的那一刻开始,美国就给美元的兑换义务画上了无限期的句号。中止美元的兑换义务等于是给美元松了绑,如果能够跳出布雷顿森林体系另外一个限制——固定的货币平价 ,美元就将变得肆无忌惮。
美元已经开始挣脱身上的绳索,或许只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就可以疯狂地进行掠夺。这时,国际游资 成了松绑的勇士。1971年在国际间游走的资本估计高达2680亿美元,这些资本主要是为了投机,它的猎伐对象不仅包括黄金,还有各国的货币,比如英镑、法郎、马克。
国际游资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它经常会让各国政府感到束手无策。1972年6月,英国财政大臣关于英镑可能贬值的言论刺激了英镑,英格兰银行在抵抗一个星期后便垮了下来。据说对于英镑的投机受到了垄断集团的操纵,他们把巨额资金秘密注入市场,先是抬高货币价值,引诱更多的人跟进,然后悄悄的抽去资金,从中渔利。国际游资的力量越来越大,到了20世纪70年代,任何一个货币都可能成为国际游资的征伐对象,国际市场上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投机资本就会蜂拥而至。除了冲击英镑,国际游资还转战过意大利里拉、瑞士法郎、甚至美元。游资所引起的狂躁气氛笼罩着整个市场,使市场汇率常常处于狂乱的状态。到1973年2月,只有马克、日元和荷兰盾还能维持与美元的中心汇率,其他的货币都受到了国际游资的狙击而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浮动。可见,投机者的能量之大。
国际游资对布雷顿森林体系是有影响的,但是对于美元也会出手,这显然不是美国所能控制的,事实上,国际游资只是不服天地管的游侠式强盗,对于布雷顿体系的并没有起到致命的轰击。真正挖塌布雷顿体系却是尼克松政府实施策略与措施。
1972年5月,尼克松把康纳利换下,任命舒尔茨为财长。不久,舒尔茨又被任命为总统助理,被赋予超越内阁的地位。舒尔茨是个杰出的经济学家,曾担任芝加哥大学商学院院长,学术上师承芝加哥学派,信奉自由市场的理念,是弗里德曼货币主义和浮动汇率的坚定追随者,早在1971年担任预算局局长时就激进地主张实行浮动汇率而不是中止可兑换。尼克松换上这样一个财长并赋予如此高的地位,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舒尔茨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喜欢用多边谈判而不是大棒政策来解决国际货币问题,也就是说他喜欢富有策略的游戏。舒尔茨刚上任不久就指示沃尔克制定国际货币改革方案。
沃尔克把自己的前半生献给了保卫美元运动,他对原来的体系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遵从上司的指示,但还是有所保留的。1972年夏天沃尔克主持完成了国际货币改革方案,主要是在旧体系下扩大汇率的弹性,包括扩大汇率波动幅度,允许货币在特殊情况下浮动。同年秋,舒尔茨就在基金组织年会上展示了沃尔克计划,但是由于康纳利风暴的阴影尚未散去,各国还没有从美国单边主义做法的震慑中走出来,因此,计划甫出,就遭到了强烈的批评。相反,曾经被美国阻止连任和受康纳利侮辱的基金组织总裁施韦策,却被视为抵抗的英雄,他在开幕式上的发言引来阵阵掌声,显然,代表对美国是非常不满的。
1973年初,美元出现了投机行为,面对各国的不满,美国似乎只能屈服于市场的压力了。可沃尔克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是一次调整平价的好时机。沃尔克提出的建议是,美元对黄金贬值10%,日元对美元升值10%。舒尔茨和尼克松采纳了沃尔克的建议,并让沃尔克出访盟国进行谈判。
“忍者”沃尔克就这样带着秘密使命出发了,他随身还带了一份舒尔茨给各国的信,信上有赤裸裸的威胁:你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二次贬值改变汇率或者公开浮动汇率。第一站是东京,在沃尔克软硬兼施的手段之下,日本人最终同意了美元贬值,但坚持市场决定日元汇率。接着沃尔克连夜飞往欧洲,让欧洲人妥协。2月12日,舒尔茨宣布美元贬值10%,1盎司黄金42.22美元。著名财经杂志《经济学家》曾经对此发表评论道:“尼克松又干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事实上,这是尼克松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美元第二次贬值引发了市场上抛售美元的风潮,在很短的时间内市场的金价就达到90美元的水平,竟然是官价的2倍多。如此疯狂的市场风潮令人叹服,到了3月份欧洲就关闭了外汇市场,随后十国集团都同意汇率浮动的体制。至此,布雷顿森林体系坍塌下来了,不久沃尔克就离开了财政部的办公室。后来,西蒙和贝内特接替了舒尔茨和沃尔克的位置,他们都是浮动汇率的坚定支持者,从此,美国国际货币政策确定了浮动汇率的航向。
货币的命运并不因主角的迁升、沉浮而断绝,货币战的硝烟始终都不会散尽。摆脱了束缚的美元,却陷入了贬值的泥潭,唯有重新整装,才能迎接更加残酷的考验。这时,世界最深处隐约传来了动人心魄的怒吼,强势的声音呼唤美元的胜利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