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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谢特拉柯夫村外的原野上,排列着一排排带帆布篷的大车。一片白房顶的整齐的小市镇不知不觉地迅速发展起来,已经有几条笔直的小街,市镇中心有一片小广场,还有岗哨在广场上巡逻。

军营里过起了每到五月都要过的、年年一样的生活。每天早晨,看马的哥萨克小队把马匹赶到营地上。开始刷马、备马、点名、排队。统辖各营的是一位校官——喜欢大喊大叫的波波夫中校,他喊叫得十分响亮,那些训练年轻哥萨克的军士们在操练时也都扯着嗓子喊叫。在山冈后面进行钳击,巧妙地迂回包抄“敌军”。用火铳打靶。年轻一些的哥萨克在兴致勃勃地比赛劈刺,年长一些的则想方设法逃避训练。

很多人因为炎热和喝酒喉咙都哑了,但是在长长的一排排带篷的大车上方回荡着芳香醉人的风,金花鼠在远处吱吱叫着,草原伸展得离人住的地方和白色房顶上的缕缕炊烟更远了。

在出营前一星期,炮兵伊万·托米林的亲兄弟安得列的老婆来了。她带来了很多家里做的奶油小面包、各种各样吃的,还带来了一大堆村子里的新闻。

第二天清早她就走了,带走了哥萨克们对家里人的问候和嘱咐。只有司捷潘·阿司塔霍夫什么话都没有托她带。前一天他病了,用酒在治疗呢,所以不仅没有看到安得列的老婆,连天日都没有见到,也没有去参加训练。这会儿军医根据他的要求,给他放血,往胸膛上放了十来条蚂蟥。司捷潘只穿一件衬衣,靠着自己的大车轮子坐着——带白罩的制帽擦着了车轮上的油泥,弄脏了——噘着嘴,看着蚂蟥把嘴插进他胸前凸成了半圆形的肌肉里,吸黑血吸得胀了起来。

团军医站在一旁,吸着烟,从稀稀拉拉的牙齿缝里朝外喷着烟气。

“轻快一些吗?”

“胸膛不那么闷了。心里好像舒服一些……”

“用蚂蟥——是最有效的疗法!”

安得列·托米林走到他跟前,挤了挤眼睛。

“司捷潘,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说吧。”

“咱们到别处去一下子。”

司捷潘哼哼着站了起来,跟安得列走到一旁。

“好,有话说吧。”

“我老婆来啦……今天走的。”

“噢……”

“村子里都在讲你老婆……”

“说些什么?”

“说得很难听。”

“怎么回事儿?”

“说她跟麦列霍夫家的格里什卡勾搭上啦……敞开地搞。”

司捷潘脸色煞白,把蚂蟥从胸膛上扯下来,用脚踩死。他踩死最后一条蚂蟥,扣上衬衣领子,又好像害怕什么似的,重新把领子解开……煞白煞白的嘴唇再也不能安静:哆哆嗦嗦,咧一咧,咧出一个怪样子的笑容,嘬一嘬,嘬成一个发青的圆疙瘩……安得列觉得,司捷潘好像是在嚼一种很硬的、咬也咬不动的东西。司捷潘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用牙齿从里面咬住的嘴唇呆然不动了。他摘下制帽,用袖子擦了擦白帽罩上沾的车轮油泥,声音老大地说:

“你肯告诉我,多谢。”

“我是想提醒你一下……请你别见怪……据说,家里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安得列带着遗憾的心情拍了拍裤腿,就朝没有卸鞍的马走去。营里人声响成一片。比赛劈刺的哥萨克们回来了。司捷潘阴森地、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帽子上黑色的油迹,站了一会儿。一条没有踩死、还剩下一口气的蚂蟥爬到了他的长筒靴上。 VHFhnaEnn6UjsTHe96gy846fCL/ecGXF1AZoCqmNr8CdyrbAFRniiLPi76ay4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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