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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一座上部很宽、顶上是一层黄沙的土冈旁边停下来过夜。

黑云从西方涌来。黑色的云片上洒下雨点。大家把马牵到水塘里去饮水。塘边的柳树被风吹得垂头丧气地弯下了腰。水面上是停滞不动的绿萍和粼粼的细波,水里映照着纵横飞驰的闪电。风吝啬地洒着雨点,好像是往大地的一只脏手里撒施舍的金钱。

大家把马腿绊了起来,让马自己吃草,派三个人担任守卫。其余的人生起火来,把锅吊在车辕杆上。

贺里散福在煮饭。他一面用勺子在锅里搅着,一面对坐在周围的哥萨克们讲往事:

“……一座土冈,很高,大概就跟这座差不多。我对我去世的爹说:‘咱们不经任何许可,就挖这座土冈,阿塔曼会不会不叫咱们挖呢?’”

“他在这儿瞎扯什么?”从马匹那里回来的司捷潘问道。

“我在讲我跟我去世的爹寻找金银财宝的事呢。”

“你们在哪儿找过金银财宝?”

“这个吗,老兄,就在菲琪索夫山谷后面。你是知道的,那儿有一座梅尔库洛夫冈……”

“不错,有的……”司捷潘蹲下来,将一块小木炭放在手掌上。将烟卷凑在木炭上,吧嗒着嘴吸了半天,将木炭在手上翻转了好几次。

“好,听我说。于是我爹说:‘走,孩子,咱们就去挖挖梅尔库洛夫冈。’他听爷爷说过,这个土冈埋藏着金银财宝。可是金银财宝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弄到手的。我爹就对上帝许愿,说:你要是把金银财宝赏给我,我要盖一座很漂亮的教堂。这一下子我们就拿定了主意,出了门,朝土冈奔去。那是镇上的公地,除了阿塔曼,别人都不会起疑。我们到了那里,天还没有黑。我们一直等到天慢慢黑下来,才把马绊住,我们就带着铁锹爬到冈顶上。就从冈顶正当中挖起。挖了一个四五尺深的坑,土地因为年深月久已经板结,简直跟石头一样。我浑身已经湿透。我爹一直在小声祷告着。可是,伙计们,信不信,我肚子里却咕噜咕噜直响……夏天嘛,不用说,吃的就是那么一些玩意儿;除了酸牛奶就是克瓦斯……肚子里难受得要死,憋都憋不住,直放屁!我去世的爹说:‘呸,你这坏小子!我在祷告,你却连屁都憋不住,叫人连气都没法子喘。滚,滚到冈下去吧,要不然我用锹把你的头砍下来。就因为你这个坏小子,金银财宝会钻进地里去。’我到冈子脚下躺了下来,肚子疼得厉害,像针扎一样,可是我那去世的爹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他还在一个人挖呢。他挖到了一块石板,就把我喊了去。我于是用铁棍撬了撬,把石板掀起……伙计们,信不信,那天夜里有月亮,可是石板下面还是亮闪闪的……”

“哼,贺里散福,你瞎扯!”彼特罗忍不住说道,一面笑着,一面揪着胡子。

“怎么‘瞎扯’?滚你娘的!”贺里散福提了提肥大的裤子,对听众扫了一眼。“不是的,不是瞎扯!是真事,千真万确!”

“快往下说吧!”

“是这样,伙计们,亮闪闪的。我一看,原来是烧剩的煤炭。大概有四担。我爹说:‘下去,孩子,把炭掏出来。’我爬了下去。掏呀,掏呀,掏这种该死的玩意儿,一直弄到天亮。天亮了,于是我一看,是他,他来了。”

“谁?”躺在马衣上的托米林问道。

“阿塔曼嘛,还能是谁。他坐轻马车来了。他说:‘不像话,谁叫你们干的?’我们一声不吭。他于是把我们抓起来,送到镇上。前年还传我们去过堂,可是我爹有先见之明,及早死掉了。只好书面上报,说此人已不在人世。”

贺里散福把一锅热气腾腾的稀饭拿下来,到大车上去拿勺子。

“你爹怎么回事儿?许过愿盖教堂,为什么后来没有盖?”司捷潘等他拿勺子回来,问道。

“你好糊涂,司捷潘,挖到的是煤炭,他会去盖教堂吗?”“既然许了愿,就应当盖。”

“关于煤炭,没有许什么愿,至于金银财宝嘛……”

火焰被笑声震得抖了起来。贺里散福从锅上抬起他那傻里傻气的脑袋,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儿,他那浑厚的哈哈大笑声就压倒了别人的笑声。 QupTCIs9yyNq3Uc/yYzMWgOt/9wbx3FlfVgp1Mu9l8EjWf7PA1YsU5nFHvQaFA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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