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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梦的心理特点系

我们在对梦进行科学研究前,接受这样一个前提,那就是梦是我们自己的精神活动产物。但是与此同时,梦又像是一个外来的陌生东西,我们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梦的创造者,比如我们习惯说“一个梦发生在我身上”,而不是“我做了一个梦”。这种对梦产生的异己感是从何而来呢?根据我们对梦的来源的探讨,这种异己感不是来源梦中的材料,因为很大一部分的梦中材料都是来自清醒生活。人们可以问,这种印象是不是由梦中的心理过程的改变造成的,它造成的梦的心理特点是怎样的。

费西纳

除了 G.T. 费西纳《心理学的物理因素》中的一些评论外,没有人更强调梦生活和清醒生活本质间的差别,并且从中引出进一步的结论了。费西纳认为,要说明梦生活和清醒生活之间的区别,既不能将梦解释为“简单地将清醒的心灵活动压制到感觉阈值下”,也不能解释为对外界影响的注意力的丧失。他更倾向于认为,梦和清醒生活的想象活动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舞台。“如果睡眠和清醒时的心理活动的舞台是一样的,那梦就只是在以较低的强度将清醒的想象活动继续,那它的内容和形式应该跟清醒的想象是一样的,但实际上,这两者显然截然不同。

这里精神的活动场所的改变到底指的是什么,费西纳在这里没有给出明确说明,就我所知,也没有人对上述观点进行过刨根问底的研究。如果对其进行解剖学上的解释,认为这里精神活动的舞台指的是生理学上的大脑定位甚至是大脑皮层的组织学分层,这显然是行不通的。然而如果假设它指的是一种精神结构,这种精神结构由一系列前后排列的若干系统组成,这大概有可能被证明是有道理而且是富有成果的。

其他一些作者满足于提出一个或者许多可被理解的梦的心理特点,并且将其作为进一步解释的出发点。

值得强调的一点是,梦的最主要的特点在入睡状态就已经出现,并且被称为“预睡现象”。按照施莱尔马赫( Schleiermacher )的观点,清醒状态的特点是——思考过程产生的是观念而不是影像。而梦主要是用影像进行思考,在接近睡眠状态时,人们会观察到,自主的活动越来越困难,而潜意识的想象通过影像的方式越来越多地出现了。无力进行有意识的想象,而是随着注意力分散产生画面影像,这是梦的两个主要特点,也是我们在进行梦的精神分析时必须接受的。通过那些影像——也就是睡前幻象——我们知道,它们的内容跟梦的内容是一致的。

梦虽然主要是通过视觉影像进行思考,但也不排除利用听觉影像或者在更小程度上利用其它感官产生的印象进行工作。许多事情也会在梦中被直接思考或者想象(也许是通过残余的语言想象),就像在清醒状态那样。但是梦的特点主要表现为景象,也就是与回忆中的景象相比,它们更类似于感知到的景象。抛开关于幻觉的一切讨论不谈,我们可以和所有的精神病学家一起断言,梦产生幻觉,它用幻觉来代替思想。在这方面,视觉幻觉和听觉幻觉没什么区别;人们意识到,如果一个人伴随着对一个曲子的记忆入睡,就会产生对同样的旋律的幻觉。因为在打瞌睡时,清醒状态和睡眠状态是交替进行的,在清醒时,人们会发现,那一幻觉又变成微弱的对回忆的想象,而且这种回忆跟幻觉在性质上是完全不同的。

有意的想象转变为无意的幻觉,并不是梦不同于清醒思考的唯一方面。通过影像,梦合成了一个情境,这个情境被认为是新鲜性的,它将一个想法“情景化”,就像斯皮塔所认为的。一般情况下(例外情况需要另行说明)人们在做梦时,不认为自己在思考,而是在体验,幻觉被当成现实接受。只有当我们认识到这点,对梦的心理特点的认识才是完整的。有人认为,人在梦中不是体验,而只是以一种特殊方式进行思考——也就是做梦,这种情况其实是在清醒时发生的。这种白日梦从不会混淆现实,我们需要把它和真正睡着了做的梦区分开来。

布尔达赫把目前谈到的梦的特点总结如下:“梦的主要特点有: 1 )在梦中,我们的主观活动被当做客观的,因为知觉把想象的产物当成了感觉印象来接受; 2 )睡眠是自我控制的放弃。因此在入睡中含有某种程度的被动性在自我控制减弱的情况下,才产生与入睡伴随而生的景象。”

下面我要试图解释,当自我控制的力度降低,心灵是如何相信梦中幻觉的。斯特姆佩尔说,在这方面,心灵正确而恰当地运行着它的机制。梦的元素远非只是一些想象,而是心灵感到的真实经历,就像在清醒状态下通过感官感到的一样。心灵在清醒时通过语言进行想象和思考,在做梦时就通过真实的感觉影像进行想象和思考。除此以外,梦中也有空间感,就像清醒时一样,感觉和影像被放置于一个外部空间内。人们必须承认,在梦中时,心灵对景象和感觉的接受,跟在清醒状态时一样。如果心灵在这方面出错了,那是因为在睡眠状态下它缺少一个标准来进行判断,接受到的感官感受到底是来自内部还是外部。它不能检验那些景象到底是不是客观事实。除此以外,它也判断不出来,哪些景象是可能被有意替换了的,哪些不是。它犯错误,还因为它不能把因果关系应用到梦的内容上。简言之,它对主观梦世界的相信是因为它脱离了外部的真实世界。

通过一些部分离题的心理学延伸,德尔贝夫得出了与上述相同的结论。我们之所以相信梦中景象就是现实,是因为我们在梦中没有什么别的印象能与其对比,因为我们脱离了外部现实世界。但是我们相信幻觉的真实性,并不是因为我们在睡眠状态下不能对其进行检验。梦可以提供我们所有这样的检验:我们去触摸看到的玫瑰,但我们当然还是在梦。按照德尔贝夫的观点,除了“处于清醒状态”这一事实外,我们没有任何可靠的标准来检验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处于现实中。如果我醒来发现自己赤裸着躺在床上,那我就会把从入睡到醒来这一阶段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解释为幻象。人们习惯这样的思考方式,那就是在“我”之外,有一个与之相对的外部世界,而在睡眠中,这种的思考习惯并没有消失,因此在梦中,“我”也会把梦到的景象当做真实世界。

如果要把脱离现实世界当做是梦的最主要的特征,那再提一下布尔达赫提出的体察细微的评述是很有意义的。他说到睡着的心灵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并且试图避免对上述结论做出过高评价:“睡眠只在心灵缺乏刺激的状况下发生,但是其实睡眠的先决条件不是刺激的消失,而只是心灵对它们没有兴趣;一些感觉印象对心灵的平静是有作用的,就像磨坊主要听到磨盘转动声才能入睡,而对那些出于谨慎认为夜间必须点灯的人,在黑暗状态下是无法入睡的。”

“在睡眠中,心灵将外部世界隔绝在外,并从那界限撤回,但是联系并不是完全终断;如果人们在睡眠中什么也听不到感觉不到,而只是在醒来后才能重新听到感觉到,那人们是完全不能被唤醒的。感觉的延续性已经通过下列事实得到验证:人们不只是通过单纯感官刺激强度,而是被与其相关的心理联系所唤醒;一个不相关的话语无法将睡着的人叫醒,但是如果叫他的名字,他就会醒来。心灵在睡眠时依然能区分这两者,因此如果一个感觉刺激的缺失也跟某种重要事件相联系,那睡眠者也能被唤醒,比如说,前面所述的开着灯睡觉的人会因为灯光灭了而醒来,磨坊主会因为磨盘停了而醒来。在此之前,感觉虽然一直都处于活跃状态,但是因为刺激的无关性或者说感觉得到了满足,因此它并没有因为那些刺激而受到干扰。反而当刺激停止后,感觉也停止了。”

这些反对意见不能被低估,但是就算先不看它们,我们也必须承认,在目前为止的讨论中,从梦脱离现实外界这一事实引申出的梦的特点,还不足以覆盖所有的梦的陌生性质。否则我们就可以把梦中的幻觉还原成想象,把梦中情景还原成思想,这样就能解决了释梦的任务。事实是,当我们从梦中醒来,试图对梦进行回忆时,不管我们是否全部或者部分地成功了,梦中的谜团却丝毫没有减少。

所有的作者都毫不犹豫地认为,来自清醒生活的材料在梦中发生了别的更深刻的变化。斯特姆佩尔试图在下面指出其中一项:“随着直观感觉和正常生命意识的停止,心灵也丧失了感情、欲望、兴趣和行动的根源基础。那些心灵状态比如感情、兴趣、价值判断,它们在清醒时与记忆景象相联系,此时也都感受到一种模糊的压力,结果它们与原来的记忆景象的联系消失了,清醒生活时感受到的景象与那些物、人、地点、事件和行为都被孤立地大量再现,但它们失去了原先的精神价值。这些景象由于失去了价值,因此在心灵中随心所欲地游荡……”

由于脱离外部世界,这些景象失去了原本的精神价值,斯特姆佩尔认为,这是造成对梦的陌生感的主要原因,这种陌生感使我们将梦和真实生活区分开来。

我们知道,入睡就代表我们对一种精神生活的放弃,即放弃对想象的主动控制。于是我们面临这样一个猜测,那就是睡眠状态能扩展到心灵的所有官能。有些官能完全停止了;别的剩下的是否在不受打扰地继续工作,它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否进行正常工作,是目前问题所在。只是将梦的特点简单解释为精神系统在睡眠状态下的低强度工作,显然与我们清醒时对梦的判断相悖。梦是毫无逻辑的,在里面最极端的矛盾也被毫无冲突地结合起来,不可能的东西也得到承认,日常生活中有影响力的常识被无视,对伦理道德的迟钝无知被表现出来。如果有人在日常生活中像梦中那样行事,我们会认为他疯了;如果有人在清醒时像梦里那样讲话或者大谈梦中发生的事情,我们会认为他一定头脑不清或者头脑愚笨。因此我们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梦中的精神活动很低下,高级智力活动如果没有完全停止,至少也受到了严重折损。

在这一方面,作者们对梦做出的判断有着超乎寻常的一致性(例外情况将在别处讨论),这也直接导向一种关于梦的特定理论或者解释。下面是时候利用一些作者——哲学家和医生们——关于梦的心理特征的说法,对我刚做的总结加以补充了。

根据莱蒙尼( Lemoine )的观点,“无条理”的梦中景象是梦的唯一本质特征。

莫里同意他的观点,莫里说:“不存在绝对合理的梦,梦总是包含一些不连贯、混乱、荒谬的东西。”

斯皮塔援引黑格尔的观点,认为梦缺乏所有的客观、可被理解的逻辑联系。

杜加斯说:“梦是精神、情感和心理的无政府状态,它是各种自身功能在缺乏命令和控制状态下的游戏,是一架精神自动机。”

甚至福尔科特也认为:“清醒时受中心自我意识控制的想象也松弛、分离、混乱了。”按照他的理论,睡眠期间的心理活动绝对不是无目的性的。

西塞罗是对梦中联想的荒谬性批判的最厉害的人:“没有什么能比我们梦到更为荒谬、复杂,我们绝不能凭空想出那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费西纳说:“这就好像心理活动从一个理智的大脑转移到了一个傻瓜的大脑中。”

拉德斯托克说:“事实上,从这样疯狂的活动中找到确定的规则,似乎是不可能的。梦摆脱了严格的理智警察、受清醒意念控制的欲望和注意力的控制,然后让所有的东西陷入到千变万化的漩涡混乱中。”

希尔德布兰特:“比如,做梦者在做出理性结论时,常会发生多么惊人的跳跃啊!在看到熟知的经验常识被颠倒时,他又是多么镇定啊!在人们常说的,梦中事物变得过于复杂,以致于这种荒诞的张力使他不得不醒来之前,他又是多么容易就把可笑的悖论置于自然和社会的秩序之中了啊!如果我们偶尔心安理得地算出 3 乘以 3 等于 20 ,如果一只狗念了一句诗,如果死人自己从坟墓中走了出来,如果一块石头漂在水面上,如果我们肩负崇高使命去拜访伯恩伯格公爵的领地,或者到列支敦士登公国去视察他的海军,或者我们就在波尔塔瓦战役前被征收到查理十二世麾下当兵,对这些我们都是绝不会感到奇怪的。”

从这些印象中得出的梦的理论由宾茨( Binz )提起:“十个梦中至少有九个内容都很荒诞。在梦中完全无关的人和物被联系在一起,接着就像万花筒一样,一转眼,原来那组就变成别的了,但是比之前更加无意义更加疯狂;这样变幻的游戏就在未完全睡着的大脑中持续进行,直到我们醒来后用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自问,我们是否仍然具有理智想象和思考的能力。”

莫里发现在梦景象和清醒思维之间有着可比之处,这对医生来说具有重大意义:“在清醒的理智来看,梦中景象就好像是舞蹈症和残疾人所作出的动作。”他认为梦就是“思考和逻辑能力的一系列退化。”

其他一些作者对莫里的理论的援引,在这里不必再重复了。

斯特姆佩尔说,在梦中——当然也在还没有显现出其荒谬性时——所有的逻辑就都退回到了以关系和联系运作为基础的心灵中。斯皮塔认为,梦中的想象大概都是脱离因果关系的。拉德斯托克强调了梦在判断和得出结论方面的弱点。约德尔( Jodl )认为,梦没有批评能力,也不能通过总体意识对接收到的感知流进行修正。他还说:“所有的意识活动都在梦中出现了,但是以不完整、受抑制和彼此孤立的形式。”斯特里克和其他许多作者解释说,之所以梦到的东西跟我们清醒时所拥有的知识矛盾,是因为在梦中事实被忘记了,或者想象之间的逻辑联系消失不见了等等。

虽然这些作家对梦中精神活动如此评价,但他们依然承认,梦中有精神活动的某些残余。冯特的理论对梦的研究者们产生了深远影响,他也明确承认上述结论。人们可能会问,在梦中表现出来的正常精神活动的残余有着什么样的特点。在这里总体概括说,梦中受到影响最小的、看起来是“进行重现”的能力和记忆力,它们甚至胜过清醒时,虽然梦的荒谬性也要部分地归咎于梦的遗忘性。斯皮塔认为,在睡眠时心灵的情感部分是没有受到影响的,而且它对梦进行指导。这里情感指的是“一个人的内部主观本质所具备的稳定的感情总和。”

肖尔茨( Scholz )认为,在梦中呈现的精神活动把梦的材料进行了“比喻性的重新阐释”。西贝克( Siebeck )断言,在梦中心灵有一种对所有的感知和直观进行“补充解释”的能力。要对梦中的意识——它显然是最高精神功能——进行评估,是最大的困难。毫无疑问,我们只有通过意识才能对梦有所了解,斯皮塔认为,梦中只有意识,没有自我意识。德尔贝夫坦诚,他根本不知道这两者间有什么区别。

意念发展按照联想的法则进行,梦中出现的景象也是如此,事实上这一法则在梦中表现的更为清楚和强烈。斯特姆佩尔说:“梦按照纯意念的法则或者那些意念的有机体刺激的法则发展,也就是说它不能进行反思和理解,也不能进行艺术审美和伦理判断。”我在这里列举了作者们的观点,我将继续讲述他们对梦的形成的观点:在睡眠中,由各种、有着不同来源的感觉刺激组成的总和,首先在心灵中引发了一系列意念,它们表现为幻觉(按照冯特的观点,因为它们是来自内部或者外部的刺激,所以称它们为“错觉”更为恰当)。它们按照熟知的联系法则连接在一起,然后按照统一法则进一步引发一系列的想象(景象)。然后所有的材料由心灵中残余的还工作着的组织和思考能力尽最大能力进一步加工。但是我们还不知道那些不是来自外界的景象按照这一法则或者那一法则被联想起来,是由什么动机原因决定的。

把梦象彼此相互联系起来的意念是特殊的,它区别于清醒时思维进行的联想,这一点已经被一再提起。比如福尔科特说:“在梦里意念们按照偶然的相似性和几乎不能被察觉的联系彼此追逐。所有的梦都有这种粗心的、随随便便的联系。”莫里认为意念的这种连接特点最有价值,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梦生活跟某种精神疾病十分相似。他找出了“说胡话”的两个主要特征:“ 1 )它是自动的,其精神活动是自发的; 2 )想象联系的无效和无规律性。”他列举了两个很好的例子,其中话语的语音相似性提供了梦中意念的连接点。有一次他梦到去耶路撒冷或者麦加朝圣 (p é l é rinage) ,在经历多次历险后,他发现自己在拜访化学家佩尔第艾( Pelletier ),佩尔第艾在交谈后交给他一把锌质铁锹( Pelle ),在随后的梦里这把铁锹是他的战斗武器。另一次,他梦见自己正沿着一条公路走,读者里程碑上表明的公里数( Kilometer ),然后他发现自己在香料商贩那,香料贩有一个大天平,他把砝码( Kilogewichte) 放在天平上,想给莫里称体重,并且对他说:“他们不在巴黎,而是在济洛路岛。”接着又是一些影像,其中他看到了叫 Lobelia 的花,然后是将军 Lopez (不久前他得知将军逝世的消息) , 最后当他玩 Lotto 时,就醒了过来。

但是我们也意识到,从另一方面看,对梦中心理活动的作用的低估并不是毫无矛盾之处的。这里的矛盾是很困难的。比如斯皮塔作为一个梦生活的贬低者,确信控制清醒生活的心理法则同样指导着梦,而杜加斯也认为:“梦并不违背理性,甚至并不完全缺乏理性。”这些作者一方面这样说,一方面又把梦描述为心理的无政府状态和所有功能的瓦解,如果他们不把这两者协调统一、自圆其说,那他们的主张就没有什么意义。其他一些作者开始意识到,也许梦的疯狂并不是没有方法的,也许那只是一种伪装,从丹麦王子的疯狂中就可以推绎出这种敏锐的判断。这些作者肯定避免了从表面现象中做出判断,要不然就是梦提供给他们的表面现象是不同的。

像哈弗洛克 埃利斯( Havelock Ellis )就没有停留在梦表面的荒谬上,他把梦说成是 : “充满大量情绪和不完善思维的原始世界。”如果对其进行研究,我们就可以了解到精神生活发展的原始阶段。 J. 萨利( J.Sully )更全面、更深刻地表达了相同的观点。因为他大概是唯一的认为梦具有隐藏的合理性的心理学家,因此他的观点值得格外重视:“梦是一种保存连续的人性的一种方式。我们在睡眠中,以一种原始的方式去看待事情和自己的感觉,此时很久以前支配我们的就被激活了。”思想家德尔贝夫认为(当然他对自己提出的自相矛盾的材料没有进行反驳,因此他说的话不够科学):“在睡眠中,除感觉外,其它一切精神机能比如智力、想象、记忆、意志、和道德,基本保持原样。它们只不过被应用到想象的、不稳定的事物。做梦的人就像一个演员,按照自己的意愿扮演各种角色——疯子或哲学家、行刑者或受刑者、侏儒或巨人、魔鬼或天使。”赫维 圣丹尼斯似乎最梦中精神功能作用持最激烈的反对态度,对此莫里进行过生动的反驳,但是我虽尽最大的努力去寻找他的作品,还是一无所获。莫里谈到他时说:“赫维 圣丹尼斯认为睡眠中的智力具有行动和注意力上的完全自由,他认为睡眠只不过是通过关闭感官与外界进行隔绝。因此按照他的观点,一个睡着的人跟一个思维清醒但是感官关闭的人几乎没什么差别;常人的思维和睡眠者惟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的思维采取一种可见、直观的形式。由外界事物决定的感觉与其没什么差别,而记忆呈现的是当前的事件。”莫里还补充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区别,那就是一个睡着的人的智能不能像一个清醒的人那样保持平衡。”

瓦世德让我们更好的了解到赫维 圣丹尼斯的书,从他那儿我们发现,圣丹尼斯通过下列方式发表了对梦的无连贯性的看法:“梦象是意念的副本。意念是根本的,视觉景象是从属的。一旦确定了这点,我们就知道如何去通过观察意念的顺序来分析梦的结构;梦的不连贯就变得有条理了,奇异的想法也就变得简单且符合逻辑了。如果我们知道如何分析它们,那对奇怪的梦我们也能给予一个最符合逻辑的解释。”

J. 史特尔克指出,一位早期作者伍尔夫 戴维森(我对他的著作不了解)在 1799 年对梦的不连贯性提出了一些类似的辩解:“梦中想象的特殊跳跃根源于联想的法则,只不过那些联系往往位于心灵的黑暗角落,以致于我们觉得想象的连接有很大的跳跃,但其实并有。”

作者们是如何看待作为心灵的产物的梦的,在文献中表现出很大的分歧:从我们已经认识到的对梦的极度贬低,到认为梦的价值还没有被发现,直到认为梦的功能超过清醒生活的功能的过高评价。如我们所知,希尔德布兰特把梦生活的心理特征归纳为三对矛盾,并且在第三对矛盾中把对梦的价值判断归纳其中:“一方面是一种拔高,经常被拔高为某种艺术;另一方面又被贬低为低于人类正常水平的精神生活的降低和削弱。”

“关于第一方面,每个人都能通过自身经验证实,在梦的编织创造中偶尔会出现深刻而隐秘的感情、温柔的感知、清晰的直观、敏锐的观察、机智的玩笑,所有这些我们都会谦虚的认为,它们不属于清醒时的我们的恒定品质。梦中有让人赞叹的诗、出色的比喻,无可比拟的幽默和美妙的讽刺。梦以一种奇特的理想眼光看待世界,并且通过它对世界现象的本质理解,增强世界现象的影响。它为我们将尘世的美好置于真正的神圣光芒中,给崇高以最高的尊严 , 日常的恐怖被赋予最可怕的形式,可笑的也被极端化为无法描述的荒诞剧;有时候我们在醒来后依然感到这些印象充斥内心,以致于觉得现实的世界从来没有给过我们这样的体验。”

人们要问,那些极力贬低和大力称颂的人,他们面对的客体真的是一样的吗?是不是有些人忽略了荒谬的梦,而另些人又忽视了深刻而微妙的梦呢?如果符合这两种判断的梦都存在,那我们又何必去寻找梦的典型心理特征呢?直接说在梦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从最低端的精神生活到清醒时都无法企及的升华——,不就已经足够了吗?虽然这种解决方法非常便利,但是它与所有梦的研究者接受的前提相互矛盾,这一前提是:在梦的总体特征中有一些特性,这些特性足以将那些矛盾一扫而光。

无须争辩,在过去的精神受哲学而不是自然科学统治的人文时代,人们更愿意、更热情地承认梦的精神成果。舒伯特宣称,梦是精神摆脱外在自然力的解放,是灵魂摆脱了感官的束缚。年轻时的费希特以及其他一些作者也是这样认为,他们把梦看做是精神生活在更高一个境界上的升华。对此我们很难理解,如今大概只有神秘主义者和信徒才会这样认为。

随着自然科学思维方式的兴起,对梦的尊崇逐渐有了反对意见。特别是医学工作者,他们倾向于把梦中活动看做是微不足道和毫无价值的,而哲学家和非专业观察者(也就是业余心理学家)在这一领域的贡献不应被忽略,他们的观点跟大众的预感更为一致,大部分都对梦的心理价值怀有信心。那些倾向于低估梦中精神的作用的人,自然首先把梦的来源归于躯体的刺激;那些相信心灵在梦中依然保有清醒时的大部分功能的人,当然没有理由否认心灵本身也能产生致梦的刺激。

仅需进行冷静比较,就不难看出梦有很多超常的功能,其中记忆功能最为引人注目,我们之前已经对能够对此进行证明的、毫不少见的证据进行了详细讨论。另一个受到早期研究者赞扬的梦生活的优势是,它能够自主地超越时间、空间的限制。但是这一点很容易就被发现是一种错觉,就像希尔德布兰特评述的那样,这一优势其实是一种错觉,梦中超越时空跟清醒时思维超越时空是一回事,因为梦也只不过是思维的一种方式而已。关于时间性,梦还有另一优势,也就是梦脱离了时间顺序。像莫里梦见自己被送上断头台这类梦,似乎可以证明,与清醒时心理活动对思维内容的控制相比,梦可以把感受到的大量内容在极短的时间内表现出来。这一结论受到了多方质疑,洛兰和艾格发表的“关于梦的时长的错觉”引起了一系列有趣的讨论,但是这一棘手而深刻的问题好像还没有得到彻底解答。

梦可以继续白天的智力工作,并且得出白天没有得出的结论,它可以解疑答惑,可以为诗人和作曲家提供灵感来源,大量的报告以及查巴尼科斯( Chabaneix )收集的梦例都证实了这点。但是即使这些事实不受怀疑,对此的理解也总是受到原则上的质疑。

最后,关于梦的预言能力也是一个受争议的话题,在这里很难克服的怀疑总是一再遇到顽固的肯定保证。也许正确的做法是,对有关这个主题的所有事实都不进行否认,因为很可能不久之后,就会出现关于这些事实的自然心理解释。 ZSsojRHWHjoSNMPd4XlMXPCTBXQlAy+gw3DE2PT9wgQOxv2944r+9Jg8PB4yDh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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